第四章 心終究為王族

1

「定时回报。」

《这里是风一号，城内大部分的人都离城了。》

《风二号回报，居民开始往北广场聚集中。》

「『风声』无误吗？」

《一号无异议。》

《二号无异议。》

「没想到真的要举办庆典啊……」

《如此看来城内几乎放空，这已经超越陷阱的层次了。》

《外城也一样。南部从防护门到城门为止都没有任何阻碍，虽然两道门都是关着的。》

「那只证明他们想不到计策了。明明派了密探却又没有关门，可以想作是在为这场庆典拖时间。如果说有敌人来袭，人民将会动摇；但若以庆典为名，人潮就会自然集中。真亏他们想得到。」

《但那只是表象，实际并非如此。我们只需要攻陷城堡而已。如果没有多余的混乱，对进攻而言反而有利。》

《就算是爱戴尔瓦斯，也无法违抗『心地善良』的王太子殿下之令吗……》

「大慨是那样吧!我打算向阵地建言，趁这个机会袭击。一旦决定开战，风就各自撤退。没问题吧?」

《一号无异议。》

《二号无异议。》

「通讯完毕。」

◆

作为主要会场的北广场有多么热闹，连这个城堡的露天阳台都看得见。

（真的没问题吗……）

目前留在这座城内的，真的只有最低限度的人数。除了马希洛、身为护卫的帕莉艾尔、爱戴尔瓦斯以及凯恩之外，就只剩二十人左右。

「哇哈哈！哇哈哈哈!快看那盛况，这下子余要出名啦，等到父亲大人听闻余的声望，肯定会把力量还给余吧!这就叫作一石二鸟之计!哇哈哈哈!」

此时，帕莉艾尔才想起，国王在离开前曾这么说过。但是，她还来不及询问，爱戴尔瓦斯便开了口：

「所以说，现在王子打算怎么做?」

「咦?什么?」

「如果城内有间谍，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聚集起来的人民，王子现在打算如此处理呢?」

就在此时，走廊上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如果是平常，大概只会被爱戴尔瓦斯冷冷地责备一番，但……

冲进来的人竟是宰相凯恩。

「王子，大事不好了！」

「什么?」

「南部地区有魔物出现！」

现场的空气几乎冻结了。

魔物——来自被称为西域的大陆内地，是企图毁灭人类的魔王手下。它们通常位于生态系的最外环，不分帝国、共和国、人类或魔人，属于所有人类的公敌。一旦它们形成波浪进行袭击，将成为比天灾更严重的灾难，所有能破坏的东西都会被破坏，所有能杀戮的生物也都会被杀戮殆尽。

在这个时代的国家、城镇或村落之所以会有防护壁等防御，主要也都是为了防止社会遭到魔物威胁。说得更明确些，这个时代下的军事力原本也不是为了战争而生，而是一种为了抵御魔物的自卫能力。

因此，所谓防护壁内有魔物出现这样的状况，正可说是一种绝对的毁灭。

帕莉艾尔整个人愣住了，她身旁的爱戴尔瓦斯则开口问道：

「凯恩宰相，有可能派兵迎击吗?」

「不，可能没办法。光是目测就能看见有数百只。虽然看来那些都是低级魔物，但数量还在逐渐增加中。」

虽说魔物有很多种，但除了史莱姆之外部至少具备野狼程度的杀伤力。也就是说，那就像是数百只的狼群来袭。再加上它们并非动物，根本就不会感到畏惧；即使被砍断手脚，只要能动都会继续攻击。简直就是没有生存本能的杀戮狼群。

如果是国王所带走的第一军，部队里还有如帝国骑士般的魔人高手，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人类士兵。这些士兵的武装及训练，都只以一人对上数只魔物为假想敌。

如果数量再增加，很明显就会超越负荷。

马希洛一脸错愕。

「……真的?」

「说这种谎话有什么好处……为了引导民众，卡洛大臣已经前往北广场了，」

听到凯恩加此大吼着，马希洛只能手足无措而已。

「呃——?」

啪，爱戴尔瓦斯的『张闪』再度敲在马希洛头上。

「振作一点！」

「可是，姑且不提帝国军，魔物会出现真的是超乎预测之外——」

凯恩说道。

「——由于过去从来没有在一天之内放空城市，因此不敢断定……但这可能是因为人的气息变得太少，魔物们才会乘着夜色杀进城内。」

「呃——所以意思是说?」

爱戴尔瓦斯答道：

「密斯玛路卡将会被攻陷。在帝国军来临前，就被魔物攻下。」

马希洛点点头。

「根本不行嘛！」

「凯恩宰相，这东西已经没有用了。卡洛公卿打算将民众带往哪里?」

「外环的防护壁现在也形同囚住民众的牢房。所幸距离魔物抵达北部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打算以庆典的其中一个节目为名，让民众退到北防护门外去。」

从阳台看去，广场的热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退了。虽然大家觉得到城外的活动很奇怪……但还是沿着大街慢慢北进前往防护门。乐队正演奏着合适的乐曲，使气氛像是在游行一般。

爱戴尔瓦斯点点头。

「这是最好的处置方式。如此一来能暂时避免发生混乱。那么就以最少限度的士兵进行引点导，剩余的全部叫回城内吧！」

「了解了。」

正当凯恩打算冲出房间时，这次又换留守城内的卫士沖了进来。

「紧急报告!城内后方的森林中出现魔物，目前的兵力无法抵抗，请给予指示!」

「怎么会……！？」

帕莉艾尔叫了出来。凯恩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十分苦涩。爱戴尔瓦斯也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

情势糟到像是被人设计陷害一样。

先是外城，接着是城内。无论哪一边，设计上都没有考虑到来自内部的攻击。假装成庆典，在不牺牲的情况下让人民避难，原木应该很顺利的。

「……逃跑吧！」

原本脸色苍白还在颤抖的马希洛，突然开了口。

「殿下。」

爱戴尔瓦斯正準备说些什么，马希洛又摇头打断。

「如果要在城堡及人民之间择一，余会选人民。所以……就这么做吧！」

然而，爱戴尔瓦斯的话语却比平常更为冰冷。

「那已经不是什么信念了，不就是说给您自己听的藉口吗?」

马希洛似乎被说中了要害，一时之间说不出话。爱戴尔瓦斯又继续说下去：

「我就老实告诉殿下吧！当碰上万一时，心地善良的殿下会撤离民众这件事情，无论方法为何，国王陛下都已经事先预料到了。」

「……是吗……父亲大人他……」

「是的。但是，帝国加上魔物来袭这种状况，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测到的。那么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试探殿下有多少真本事的时候。」

一听到「真本事」这个词，马希洛就开始自嘲地笑着。主人这副模样，看在帕莉艾尔眼里实在太过不忍，她用力地摇着马希洛的肩膀。

「请您振作一点！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吗，不是属于大家的国家吗！怎么能那么轻易地捨弃!如果留在城内，就还有办法可想，就算王子不亲自动手，这里也还有我们在呀，请下令我们战斗！我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呀！」

「……唔……」

儘管马希洛一度想说些什么，但他又很快地避开帕莉艾尔的目光。

「不行。」

「王子!」

「余说不行就是不行，总之你们快逃吧，在无路可逃之前，所有人通通撤离！任何人都不準留在城!这是获得父亲大人授权的余所下的命令！」

至今为止的自信、从容通通消失了，简直像是小孩子在要脾气一般。

帕莉艾尔感觉到自己抓住马希洛的手，不受控制地逐渐失去了力气。凯恩以及爱戴尔瓦斯也一样丧气，他们也只能深深叹息。

「……请问该怎么做，凯恩宰相?」

「虽然不清楚城内的魔物有多少，但外城的魔物老实说……就算把去引导民众的士兵聚集起来，也很难有胜算吧!如果要以人命为优先考量的话……王子的说法也有道理。」

「这样吗?那么……」

将留在城内的二十名士兵召集起来后，所有人一起来到庭院。虽然已经驱逐了率先入侵的几只魔物，但庭院里还有更多奇形怪状的怪物存在。它们正毫不留情地践踏着美丽的喷泉、花坛以及草地。

的确，如果要和这些魔物一一交手，肯定会有不小的牺牲。穿越北城门没多久就抵达的庆典会场——也就是北广场上，原本人山人海般的群众们，如今几乎都集中在大道上了。

赶上并加入行列最后端的帕莉艾尔等人，总算鬆了一口气。经过凯恩确认，并没有人脱队或受伤。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对于知情的人而言，这毫无疑问是一场疼痛无比的败仗。

城堡，如今终于放空了。

帕莉艾尔回头……正在思索该如何安慰马希洛，却发现他正注视着一行人刚走出来的城门。

「……余要先回城内一趟。」

「您……您在开什么玩笑!」

儘管帕莉艾尔大叫苦，但马希洛的表情却认直无比。

「如果魔物是从城南出现，现在还有时间。但出现在城内的魔物可能会追上来。余要去关闭城门。」

「关闭城门，那不就连王子也一起关起来吗……您也看见庭院的惨状了吧……城堡很快就会被魔物佔据了！」

但是，马希洛笑着回答：

「帕莉艾尔应该很清楚，余平常总是会突然消失，又突然从某处现身吧?」

「咦……?」

「城内设有许多只有王族知道的秘密通道。等到操作完城门及弔桥的开关后，余会利用那些通道轻易地回来的。」

帕莉艾尔看向凯恩及爱戴尔瓦斯，但两人都没有立刻做出决定。想必他们正感到犹豫吧，因为那做法并没有太大的效果。犹豫的是该不该破坏马希洛为民着想的心意……该不该成全他身为君主的气概。

「就算你们说不行，余还是要去。」

「既然如此我也一起去！因为我是王子的护卫!」

爱戴尔瓦斯点头。

「当然，你绝对不可以离开王子身边。」

「是……」

于是，他们两人又朝着刚刚才逃出来的城堡冲去。

「真的好吗，爱戴尔瓦斯大人?我还以为你会制止王子……」

「虽然看起来那样，其实王子很有责任感……或者该说是自我意志很强烈的人。而且，只要有帕莉艾尔在，就能避免最糟的情形发生。」

由于如此含糊的说法很不符合她平常的作风，使得凯恩反而猜到她的意思。因为犯下错误的王侯贵族，最后的下场不难预测。

「难道说，你认为王子会自杀……」

就算是策略家，光从他平常那副嘻皮笑脸的模样，凯恩实在无法想像到那种结果。

「不清楚。不过，让帕莉艾尔同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以殿下的逃跑速度，不可能会让那种程度的魔物追上的。

但是，凯恩突然想起某事，抬头仰望城堡。

如果王子的逃跑速度过人，该下会……要摆脱那位名为帕莉艾尔的护卫，也不是件难事?

2

绞绳机发出低沉的声音。这座以位于城堡地下的导力炉所产生的能源作为转动马达之动力的弔桥，如今抬起的速度实在教人不耐。同一时间，城门也发出厚重的声响侧移着，逐渐关闭起来。

虽然马希洛是从设置在卫士值班室内的控制台上进行操作，但为了安全考量，设计上在城门完全关闭之前都不能鬆手。一旦放手，城门及弔桥都会立刻停止移动。

「王子，还没好吗?前面看见魔物的蹤影了!」

「看也知道还没好吧!再一下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