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受到敌人的攻击,是在10月月底,22日凌晨的时候。
敌人前进的目标是东京帝国第1皇宫——通称东京城,也就是恋歌所住的地方。
来珠用刚从假寐中惊觉的头脑,干起了自己并不熟悉的军队指挥工作,用尽全力才设法将它们的进军路线从秋叶原偏到永田町。
让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撤走后,最后才离开宰相府的来珠,万万没想到怪虫突然加快了前进速度。
少女枪手队暂时放弃了南部的多摩川战线,这才赶来将怪虫击退。之后,在已经化为瓦砾堆的霞关宰相府中,发现了身受重伤、意识不明的来珠。
整个东京帝国都震动了。
南德原来珠。
东小路友佳梨子。
同时失去政治和军事的首脑,帝国民众的信心粉碎得远远超出人们想像。
一斗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军事设施的生活区中。
他至今仍记得那时,他去食堂吃早饭,发现食堂安静得可怕。
死寂的食堂里,哪怕是洗碗声都听不到。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着电视新闻,露出了绝望的眼神。在这异样的光景里,一斗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四菜……出什么事了?」
「一斗君……」
四菜因为碰到了现在最不想碰到的人而诅咒着上天。
正当她想着到底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一斗面向电视,突然惊愕地睁大双眼,知道敷衍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就在此时。
紧急速报的警告音响起了,滚动字幕插了进来。新闻播报员惊讶地说道:
《各位,本台刚刚接到的消息!就在刚才!从东京城那里传来了接入所有电视台的紧急信号!!》
众人一同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在他们面前,映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光景。
他们看到……
《让各位担心了,我国的臣民们。虽然有个别误报流传,但我就如你们所见一样,依然硬朗。》
正是露出无畏笑容的南德原来珠。
虽然胳膊和腿都被绷带所包裹,看上去很痛的样子,但她那有力的演说,号召着帝国全境正是在这种时候才更应该团结的姿态,让帝国民众全都鼓起了勇气。
军队食堂的人们当然也不例外,突然又充满了活力。
「宰相阁下回来了!」
「还有救!还有救!!」
一些军官喊道。他们的喊声虽有些煽动的意味,但其中也混杂着不在少数的真情实感。
喝彩声响彻整个食堂。比较好骗的四菜也异常兴奋起来,使劲拍着一斗的肩膀: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来珠宰相!!不愧是魔神!!果然是不死身啊,那个人!!」
不过,帝国里有一个人,恐怕也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只有一斗——看穿了,现在在电视里出现的来珠,并不是真的。
「……不对。」
「啊……?」
「她不是来珠……那个人是……」
*
上次造访皇宫,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似乎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一斗想。
那时是幸福的。
大家都在笑着。
美文出来迎接一斗,带着他来到了身在设在东京城的临时总司令部,总领着政治和军事的指挥的「来珠」身边。
当「来珠」侧眼看到一斗时,她寂寞地笑了笑,嘴角微动,对在场的部下短短地说了一句:
「让我离开1分钟。」
她扬起下巴,示意一斗跟来,然后迅速走进了旁边无人的会议室里。美文确认一斗跟着「来珠」走进会议室之后,从外面合上了大门。
「……。头髮,你剪了呢。」
一斗带着沉痛的表情,低声说道。
然后,他怜惜地叫出了少女的名字:
「……爱梨珠。」
少女听到后,却只是付之一笑: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正是将长发断然剪去的爱梨珠。
正如彼时一斗所说的那样,她『在帝国发生什么大事时,助了大家一臂之力』。
为了自己爱着的那个少年。
同时,也即是说,现在正是帝国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时候。这也就意味着……
「来珠呢……?」
一斗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着,但却阻止不了。
「在东京帝国大学附属医院……病情严重,谢绝会面。」
「!!」
一斗无意识地把背靠在墙上。他自己的力气已经不足以站起来了。
「一斗……」
爱梨珠担心的声音,变得好远,好远。
这之后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一斗不太记得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东京帝国大学附属医院。但理所当然地,他没能见到来珠。不,正确地说,他连来珠到底在哪间病房,都根本不知道。
虽然也有考虑过去拜託恋歌,但想到现在以她的立场应该会非常忙碌,到底还是有所顾忌。然后他又想试着去和来珠的双亲取得联繫,却又猛省过来,自己和来珠的婚约已经废除了……
*
离开医院,一斗坐上了回练马基地的电车,却又因为失魂落魄而坐过了站。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皇泉学园站了。
「哥哥!?」
「夕鹤……」
若是在平日里,一斗会在她抱上来之前就将她推开,但今天他并没有那份心思去计较。当然平时一斗也没有什么计较的心思,但今天尤其缺乏。
「咦————!?怎么了,哥哥!?又放假了吗!?还是说,出来已经没问题了!?是逃出来了吗!?」
虽然说着不得了的话,但夕鹤只是因为能抱住最喜欢的哥哥而情绪激动而已,并没有什么恶意。
也许是因为自上次去学校以来已经很久不见,又或许是身心俱疲的缘故,一斗情绪低落地露出疲惫的微笑,温柔地摸了摸夕鹤的头。
「不是……训练昨天就结束了。今天放了假……但是明天,预定要出击。」
「出击!?哥哥!?真的不要紧吗,哥哥!?」
「这个国家里,已经没有不要紧的地方了啊,夕鹤……」
这一点,宰相已经亲自做出了示範。
「哥哥……」夕鹤泫然欲泣。
「夕鹤呢?不是停课了吗?」
一斗温柔地问道。
「嗯……不过,因为学生动员兵增加一事已经定下了,需要一个全校集会,我必须去为集会做準备。……因为,老师们差不多有一半都参军了啊。」
「这样啊……但是,不要紧的。我会做些什么的……我一定能在你们动员之前就结束这场战争的。」
「哥……哥」
从未说过豪言壮语的一斗,却平稳地说出了这样与他不相称的话,让夕鹤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吶,哥哥,今天会回家吗?夕鹤想和哥哥一起回家……」
「对不起,今晚要回军队的宿舍。……但我可以送你回家,所以稍等我一会儿哦。」
「……嗯。」
哥哥的温柔,反倒让夕鹤不解与害怕。
顺应了夕鹤想要握住哥哥双手的愿望之后,一斗和她手牵着手走进了皇泉学园。之后暂时与夕鹤告别,一斗走进了皇帝社的社办。
「……」
来珠总是神气活现地敲着的电脑键盘也罢,恋歌她们无数次留宿时在上面打盹的沙发也罢,爱梨珠弄坏掉、如今翻新了的大门也罢,一斗怀念又爱惜地看着它们。
独自坐在原本是校长的那张桌子旁,来珠固定坐的那张椅子上,一斗默默回想了一会儿往事。
但,也许是忍受不了这份寂寞吧,一斗忽然站了起来。并非有什么存心想去的地方,但一斗还是信马由缰,就这样走上楼梯,来到房顶。
虽然并非没有被战火所波及,可这熟悉的、广袤的街市啊!一斗又一次在房顶上,望向它们。
一斗之后默默地、默默地,就这样眺望着。
彷彿是将它们烙印在心底一样。
彷彿是最后再看它们一次一样。
又或者,彷彿是再次坚定了出击的决心一样。
不知到底在屋顶上吹了多久的风,一斗突然感到背后有气息传来。他转过身去。
本以为是夕鹤,但并不是。
是八田健太。
「小一。」
就像感觉上已非比往日的一斗一般,八田也浑身散发着异样的气质。但也许只是一斗想多了吧。
「……八田?」
八田像是极度难以开口似的,支支吾吾地说: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小一。」
「……什么嘛,这么不吉利。我可是还打算回来的啊。」
「不是的。……是我,已经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你要去参军了吗?」
八田闭上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抬脸,望向遥远的天空:
「是因为,我不得不去姐姐那里了。」
「……姐姐?」
「嗯。……和小一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
八田的目光变得有些可怕。一斗彷彿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什么嘛,真让人不舒服。」
「啊哈哈哈。也是啊。」
「……」
「……」
短暂的笑声之后,两人又恢複了严肃。
「……道别,是真的吗?」
「是啊。」
「……。我啊,并不怎么喜欢八田。总是那么爱自来熟一头热,冒冒失失地就闯进别人生活里,然后臭不要脸还在笑。」
「什么嘛。都已经最后了,还说这些难听的话……」
八田一边说,一边苦笑了出来。
「……这些我都做不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八田却能轻易地做到。所以,我其实很嫉妒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