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还没被杀掉啊。」
我抢过她手上的单眼相机,把女人一脚踢进小河里。虽然是条还架了座木桥的河川,但这里的水深甚至不及膝。就算被踢下去后会全身湿透,倒也不至于会溺死在这条河里。
「对、对不起嘛,不过那也是你的其中一面——」
我再度把那个想要爬回岸上的女人踢下水,让她再一次领受到河水浸透全身的冰冷。女人似乎也察觉到只要她一离开小河,就会让我更生气,只得乖乖坐在河里。河水令衬衫黏贴在她的肌肤上,从肩头到腰部的曲线全都一览无道。
「看来你完全没在反省嘛,现在就让你知道你到底对大家做了多过分的事。」
我拿起相机,拍下包覆在她透明衬衫下的那件胸罩,拍下连肤色都清晰可见的腹部。
「你喜欢的丑陋应该不是这种的吧?还不赶快露出来给我看看。」
「我……我不习惯被拍啊……」
「难道我就习惯被拍吗!」
女人自私的借口让我的怒气忍不住爆发,同时用力把手里的相机丢了出去。相机砸在她的脸上发出钝重的声响,下一秒顺势掉进河里。
女人满脸惊慌地捡起相机。真是滑稽,那台相机都已经壤了还捡它干嘛。
「我本来想替你拍很多张照片的呢,真是可惜。」
我除掉脚上的鞋袜,跟着走进河里。
「已经够了吧!连我最重要的相机都被弄坏了……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啊!」
「哼,真受不了耶,居然还在说这种话。不过你现在的表情很不错,真的……丑死了呢。」
我从女人手中抢过相机,又把它扔回岸上,让这个女人彻底死心。碎成好几块的镜头反应着河中的波光粼粼,真是漂亮。
「我只好用双眼仔细记录下你丑陋的模样了。」
我朝女人身上的衬衫伸出手,用蛮力将其扯开。但吸了水的衬衫紧紧贴覆在她身上没办法轻鬆褪去。硬要脱,湿透的布料就更加紧缚住她的身体,压迫着,将皮肤拉扯到极限。儘管如此,女人还是拚命挣扎,就算遭到众人的怨恨仍抱着只要自己得救就好的想法,这样的人类实在大过丑陋了。
「你好像也有被拍的才能嘛,只可惜相机已经摔坏了,真是道憾啊。」
我把女人的衬衫拉到她的手腕处绑了起来,藉此夺走她上半身的自由。为了能让她看清楚,我刻意放慢动作解开她的胸罩,耳边传来她咽下一口唾沫的声音——
「……你要是敢把我写进小说里,我就杀了你。」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让我反射性地抬起头,就看到站在课桌前低头盯着我的兰。
「噫咿咿!」
「别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啦。」
「对不起,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再?」
「不对,我不会这么做,我也没有这么做啦!」
好半晌,兰一直用狐疑的眼神瞪着我,最后才从鼻间哼出一口气移开了视线。
「那个……对不起啦,在很多方面都是。」
她出乎意料的台词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难道你还想叫我再说一次吗?」兰鼓起脸颊,有些不满地说。
在很多方面都是……是指一直把我当成性犯罪者的事吗?
「托你的福,我上次差点死掉了呢。」
「……那是你自己摔进去的吧。」
「我还记得曾被你打倒在地呢。」
「……谁叫你要说谎骗吹音。」
「奇怪?该不是我误会了吧,我好像觉得你是在跟我道歉耶?」
「…………」
「真是的……没关係啦,反正我早就习惯被误会了,虽然说这次真的搞得挺严重的就是了。」
「……你真的那么想去维也纳吗?」
我终于明白兰为什么会跑来跟我道歉了。
昨天因贩卖情色小说加即兴创作原稿被捕之后,我被警官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赶来接我的亚希老师更是气得对我破口大骂。这件事发生之后,全校好像立刻有一半的学生听闻了这个消息;我想今天大概全校师生都会知道了吧。全体住宿制真是太恐怖了。兰昨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她大概以为我无论如何都想去维也纳才会不惜犯罪……唔,大致来说也是这样没错啦。
「唔,反正,就是那个嘛。难得我们被分到同一班,要是能大家一起出去旅行不是很快乐吗?」
「哼,我还以为你这家伙是性慾的化身呢,想不到偶尔也会说些人话嘛。」
「所以说,你这是要跟我和好啰?」
「我们之间的交情又没有深到可以说和好的地步,不过第一回合战是因为我的关係才没拿到分数的,第三回合战就让我帮你的忙吧。」
「你要帮我的忙……」
她突然这么说让我倍感困惑,这时坐在隔壁的律却饶富兴緻地靠了过来。
「这不是很有趣吗,我可以参一脚吗?唔,可惜我对女体模型一点兴趣都没有,又超级热爱数学,这样的我也能加入吗?」
最后一句台词是看着兰说的。律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但那双眼睛可是完全没在笑就是了。
「对、对不起啦。」
兰或许也察觉到危险的氛围,支支吾吾出声道歉时,视线也忍不住从律的脸上移开。这时钟声响起。原本的自由科目时间已经结束了。
「丈途,放学后我们再来详细讨论一下吧。」
「说得也是,不过要是被其他班级的学生听到就不太好了,有没有哪里是适合谈话的地点呢?」
「那我们到屋顶上去吧。放学后大家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跑到那边去吧。」
待我点头后,事情似乎就这么决定了,兰立刻转身往离我们的位置有段距离的女生小圈圈走去。
话说回来,她真的能帮我们的忙吗?
赤红的天空有微风徐徐拂过,缓慢地推动悬浮在天际的云朵。这里有为了让人们欣赏山麓美景而设置的几张椅子,还有用来增添视觉效果刻意栽植的花坛。身处在这片山林绿意中,到底是不会再多此一举种植树木了,不过学校的屋顶倒是个挺适合用来约会的地点。
果然如律所说的不见半个人影。在这里的话,就可以不用在意他人,能放心针对适应新环境大赛商讨对策了。我和律同坐在一张三人座的椅子上,兰则选择坐在我们身旁的另一把椅子上。我就正好被他们两个人夹在中间。
律眺望着随暮色降临而逐渐转暗的街景,忽然想起什么般开了口:
「话说回来,在第一回合战的时候,兰好像没有提到关于自己的介绍嘛。」
的确是这样没错。我也不记得有听她说过。但这个问题似乎问得不太妙,兰的不悦情绪立刻清楚地表现在脸上。
「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你好好一个男人干嘛对以前的事这么在意啊,真是小鼻子小眼睛的。」
全班的经历都被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居然还敢讲这种话。
她这句台词也成功换来律显而易见的厌恶神情。
「就算不问你的过去,要是不了解彼此的话,是要怎么想办法拟定对策啦。」
「我是因为擅长程序设计才会到这间学校来的啦。」
说到这里她突然没了声音,话题也就这么中断了。看来她的自我介绍好像到此告一段落了。
律刻意叹了一大口气,靠在椅背上仰望天空。
「那现在就请兰设计出让人眼睛一亮的划时代软体,藉此大赚一笔吧。」
「就时间上来说根本就没办法。不如由律立刻发现新的数学定律,想办法生出莫大的利益不是更好吗?」
「哼,你以为数学家会为了钱去面对别人出的难题吗?就是因为这样,binary(二元论)主义者才让人不敢恭维啦。而且从刚才的发言,就可以知道你一点也不了解数学的性质跟深奥之处。」
「早就跟企业有挂勾的男人还想装学者喔?纸上谈兵的话,定律什么的听起来或许还挺像一回事,但现实世界中数学家所讲的台词就是因为太缺乏真实性,才会连定律都变得不切实际啦。」
「定律就是定律!跟人格一点关係都没有!」
「就是因为老把这种话挂在嘴上,才会为了数学上的价值观搞到人格崩坏,被别人说你冷血无情啦!」
「你、你这家伙……居然还敢说这种话!」
听起来就像不知打哪来的知识分子情侣之间的口角内容。我连他们在对骂什么都不太能理解。要是被他们之间那种充满学术性的争执延烧到就太麻烦了,正当我打算消弭自己的气息乖乖当个旁观者就好时——
「真是的,这个女人简直是有理说不通。还不如就我们两个携手合作比较有效率,丈途你说是不是!」
「是你硬是要插入我们之间的吧,要是不爽你就退出啊!」
「想和谁一起共事是丈途的自由吧。丈途,你跟她说清楚啦!」
「所以我本来就跟丈途是一组的啊!丈途,你倒是说说他嘛!」
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延烧到了。而且不管选择哪一边都很危险。这时候还是得靠一般理论来解决眼前的麻烦才行。如果是一般理论,他们应该也很难反驳吧。
「世人不是常说嘛,所谓同性相——」
「「我跟他(她)才不像!」」
他们极有默契地同时出声吐槽,还同一时间一左一右往我的后脑勺用力拍下去……
我只是想帮忙调停,为什么非得留下这么疼痛的结果不可啊。
我按着后脑勺抬起头,儘可能用平静的声音开口:
「我很清楚你们两个都拥有只要时间充裕就能大赚一笔的了不起能力,只是现在剩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了,我们还是基于现实想想能在短期内赚到最多钱的方法吧。」
「哼,我是不晓得兰有没有那种能力啦,不过我赞成提一些有建设性的提议。」
「想装学者的凡夫俗子能不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提议我是很怀疑啦,不过我也赞成基于现实的讨论。」
最后我们只决定明天放学后再回到这里继续讨论,今天就直接解散了。
律和兰像在竞赛似的加快脚步离开屋顶,独留下我一个人。
「所以我本来才想说同性相斥的啊……」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从橘红变成淡紫色,甚至还能窥见几颗闪烁发光的星星。当夜晚的脚步逼近,周遭也有逐渐降温的趋势,我也快步往屋顶的出口走去。
走到鞋柜前时,就看到轻轻晃着单簧管盒站在那里的鸣唐同学。
一发现到我的到来,她立刻从原本倚着的鞋柜往前移了几步面对我。
「维也纳的事真的算了,别再继续了。」
她的语气如此真切,大概也听说了昨天我乾的好事了吧。看着那双认真的眼瞳,有一瞬间我心想,我所做的事对她而言会不会是种困扰呢?
「我只是想到维也纳而已,加上之前被学长们说得那么难听,总让人觉得心里很不痛快啊。鸣唐同学不用介意这种事啦。」
「可是在发现吹音忘了带走的东西之前,你对适应新环境大赛的事也没什么干劲啊,但现在居然还被警察抓了……」
「那是我自己的错,是我擅自跑到街上卖东西,而且卖的方法和卖的东西也都那个……该怎么说呢,总之就是……」
我们的对话到此中断。鸣唐同学握紧手里的单簧管盒,用力抿起了小小的嘴巴;而我只是扬着笑意,却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下去才好,于是两人就这么僵在原地。
校舍外头传来精神抖擞的喊叫声。大概是那些体育社团的家伙在操场练习吧。其中还混杂了乐器的声音。话说回来,那么热中练习的鸣唐同学现在怎么还待在这里呢?
「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鸣唐同学用不着放在心上,练习加油喔。」
她静静抬起头,动作轻得连那头睡乱的头髮都不为所动,张口却又忍不住吞回已到嘴边的话。鸣唐同学沉下肩膀从鞋柜里拿出鞋子穿上,默默地走向玄关大门。
「你不用管吹音了。吹音什么也无法回报你的。」
留下这句话后,她没有往中庭,而是消失在音乐大楼那一头。
黄昏时分,律来到我的房间,我们到贩卖部去了一趟。我还在想他是不是想到什么好方法可以帮我们赢得优胜,不过他好像只是单纯来找我玩而已。
下了一楼,我立刻发现独自一人坐在贩卖部旁的交谊区里休息的阿回学长。因为全体住宿制的关係,我就猜哪天应该会在宿舍里不期而过,但现在我只想假装没发现他的存在,却在加快脚步準备踏入贩卖部时——
「唷!这不是三班的家伙吗!」
他那么大声地向我们搭话,就算想装傻也逃避不了。我朝律瞥了一眼,他对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真的只能放弃了,我与律并肩走到学长面前。
「是原本的偷窥狂和名侦探啊。」
「我打一开始就没有去偷窥,不过能被学长记住真是我莫大的光荣。」
「今年的三班还真是引人注目啊,听说你们班这次真的出了个被警察抓走的家伙。」
「……那家伙就是我。」
「真是有够扯的,哈哈。这不是比偷窥更糟糕吗?」
看着毫无顾忌捧腹大笑的阿回学长,律往前走了一步。
「这家伙是为了挑战学长们所出的题目才会被抓的,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笑!」
「脸长得这么可爱,想不到你还挺呛的嘛。」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但这么一来,如果还输了的话,三班就真的是笨到教人发噱了唷,会想笑话你们也是应该的吧。」
「我们又还没输。况且我们绝对会输的準确率可是——」
「少在那边啰哩八唆地讲大话,拿出成果给我看看啊。我们体育社团的人才不相信只会说大话的家伙呢。」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赢得这场比赛,让学长当着大家的面对我们道歉。」
「不错嘛,就是这股干劲啦。」
阿回学长从沙发上站起身,对律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