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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并非特别奇怪的场所。反倒是知道的人一看的话,说不定会因为那过于朴素的景观而感到吃惊。树木宛如要包围住灰色的巨大建筑物一般乱立着,彷彿监狱一般高大的围墙更包围住它们。
但倘若是直觉有点敏锐的人,应该会察觉到被设置在那围墙和树木,还有空气本身当中的异样氛圆吧。最新科技、怪造学,所有的警备态势都不允许有一只蚂蚁入侵这间设施。
爆川嫌风一边眺望轻飘飘地飞舞而被电击烧死的可怜蝴蝶,一边将那宛如少年般的肢体暴露在警卫面前。
「……还是一样让人烦躁的场所啊~~真是够了~~」
她是将血色的头髮绑成辫子,仍然很年轻的少女。从暴露度相当高的衣服缝隙间窥探到的是颜色兇狠恶毒的刺青。宛如肉食兽一般黄金的眼眸当中,具备让他人畏缩的威压感。
「啊~~啊,我好想回去喔~~而且也还有工作啊~~为什么非得特地举办这种为了让人疲劳的集会才行?啊,啊?告诉我啊,喂,看门的!啊!」
虽然她试着用视线和声音恐吓警卫,但要是那种程度就会感到畏惧,是无法担任这地方的警备的。对方的表情并无变化,只是採取嫌风的指纹并检查她的身体,淡淡地完成工作。
「——是。审查结束。请进。」
花费了三十分钟的进入领地内的审查总算结束,嫌风一边自觉到逐渐高涨的忧郁情绪,一边对警卫们挥了挥手。
「好,辛苦了~~」
爆川嫌风。十九岁。史上最年轻的怪造学教授。她是用来对付滥用怪造学和失控怪造生物的组织——怪造学执行合的部长,也是解决了以怪造学者连续杀人事件为首的众多事件的英雄。
不过,那样的嫌风也有儘可能想迴避的事情。
在踏进领地内一步的瞬间——嫌风的视野便产生剧烈的变化。
空气扭曲起来,直到刚才为止还能看见的灰色建筑物捲成漩涡状并歪曲——
几秒钟之后,嫌风的周围便切换成另一个世界。
漫长延续到内部,铺满红色毛皮地毯的走廊。彷佛某处城堡的内部装潢一般奢准且坚固的墙壁和天花板。悬挂着的照明是枝形吊灯,明明是夏天,空气却非常冰冷。
无论是视线看向的正面,或是转过头看的后方,都只有那样的走廊连绵不艳地延续着,无法看见内部。
「…………」
在原地稍微呆站了一下子之没,一名少女穿过黑暗现身了。
「——欢迎光临,久渡完全没确认对方的身份,就这么礼貌地打招呼。」
回蕩着不可思议的频率,不包含感情的声音。
出现的是名娇小的少女。看起来只像是小学生。接近原色的绿色头髮宛如羽衣一般垂挂在肩膀上。少玄让特徵的巨大帽子稍微抖动了一下,她——怪造学会副总长,久渡贵乃子轻轻地歪了歪头。
「怎么,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爆川啊。对于不懂得礼仪的人竭尽礼数来迎接,感觉非常吃亏。久渡这么迂迴地一边向妳要求礼仪一边抱怨着。」
「唔哇,是久渡。是久渡贵乃子妹妹耶,饶了我吧喂喂喂~~」
在目睹到久渡的瞬间,嫌风的表情扭曲起来,很明显地像是在拒绝似地将身体住后仰,并咒骂道:
「……因为妳这个人啊~~老爱碎碎念些废话嘛~~只要待在一起就会谨人感到焦躁呢~~」
「那还真是光荣。因为久渡这种语调就是以让对方感到焦躁一事为主要目的——久渡像这样用毫不起劲的回答一边敷衍了事,一边招手示意开始带领妳入内。」
「…………」
儘管对于她一如往常的迂迴语调皱起了眉头,嫌风还是按照指示并排在她身旁。虽然嫌风并非特别高大,但久渡很明显地是过于娇小。一旦并排起来,视野就只能看见那圆滚滚的大帽子。每次看到这顶帽子,嫌风就不禁自在意里面到底塞了什么。
嫌风用毅力制止想伸向帽子的指尖,向一声不响地走着的久渡问道:
「……总长的情况怎么样啊?」
「万无一失。那位人物非常期待一年一度的这场集会。」
久渡难得地露出微笑,看似幸福地交缠起于指这个不可思议的总长,一旦遇到总长的事,就会变得宛如恋爱中的少女一般。
真不知这点该说是有趣或是奇妙。嫌风露出苦笑,一边点头同意并随意地说道:
「啊~~其它的怪造学教授大概聚集了多少人?」
「总长、久渡、妳——还有宇宙木难得地早已经现身了。高桥、不动、郁宫三人似乎还没有到达的样子呢。」
「啥,总长和久渡和宇宙木?唔哇~~去死!这叫人怎么待得下去啊!搞什么啊,怎么回事啊,这三人组也末觅太讨人厌了吧~~?」
嫌风露出了彷佛快哭出来一般的失望表情,抱着头像是在求助似地看向久渡。
「高侨呢?高-桥。那家伙在做什么?那家伙应该是怪造学教授唯一的良心吧~~?要是跟宇宙木、久渡和总长吸着一样的空气,只要三秒就会死人啦!」
「因为高桥负责警备这间怪造学会本部——推测应该会在最后才现身,久渡这么说道,并抱持施虐般的喜悦注视着光是传达事实表情便逐渐悲怆起来的爆川。」
久渡坏心眼地呵呵微笑,并稍微抢先走近面前逐渐可以看见的门扉。嫌风沮丧地垂下肩膀,追在她纤瘦的背后眼了上去。
一年一度的怪造学教授集会之后即将展开。日本只有七人的怪造学教授只有在这场集会的时候才会齐聚一堂碰面,嫌风这次是第二次参加。
上次只是对于被迫知道的事实感到动摇,根本无法正常地思考。
光是直视在这内部拓展开来内——怪造学界的真实,内心就会被扰乱。
「请进,爆川嫌风——总长正等候着。」
久渡打开门扉,并深深地鞠了个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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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废拒远坏崩否不寄不近不接嫌憎辛恶非爱非友非好君怒哀恐无斯无愿无望魔怪妖兽虫禽丑幼君粗劣驮叫愚呜滑吐无样排拒除绝魍汝魉畏世界——」
一开始贯穿爆川嫌风的,是蕴含了惊人怨恨的咒文。不——那早已经不是咒文。只是普通的诅咒罢了。大约有数百个人正放出所有厌恶、拒绝且否定对方的言灵——并重複着咒文和咒印。
「……歼魔减弱啥八戒贪慾蒙昧劣恶秽污愚食王否饿兽否这虫否嫌世界……」
他们和她们用一模一样的步调,像是在咒骂似地说着複杂的咒文。
那是个非常广阔的空间。
没有灯光,只是持续散发着诅咒的数百名男女的面前——有个类似巨大水晶的矿石炫目地闪耀发光,照亮着黑暗。
没错,散发着火花——那矿石简直像是感到苦闷似地发光着。
「拒观拒听拒感否情否恋否抱垢涂罪涂恶涂我样卑方嫌吐近死坏狂病我望我愿我祈废世界……」
全长大约有多少呢?
相当大。是座巨大的旷石山。那矿石彷佛树木一般从地面上长出来,对沐浴在己身上的诅咒产生反应,散发出宛如闪电一般的光芒。在其周圆,紧密掩埋住四方跪坐着的人们,刻印着完全一样的咒印,咏唱着完全一样的咒文。
「…………」
这壮烈的光景,让嫌风不禁倒吸了口气并呆站在原地。
看起来也像是冰的透明矿石。因为它本身发着光,所以要目视相当困难——但嫌风看得见。有某个具备人类形状的生物,简直就像是被关闭在琥珀当中的古代昆虫一般,被封印在矿石的中央。
他抱着膝盖,坐落在地面上。看不见面貌。
并非身穿古怪的服装,身体上也不具备独特的特徵。
但是——嫌风知道,这个设备,这大量的怪造学者和一秒也无法欠缺的咒文和咒印,是为了将其存在封闭在矿石里面所準备的。
那才是怪造学界最大的污点——
「看招!」
就在她茫然地眺望着那景象时,从背后被人捏了把胸部。
「——啊呜!」
嫌风不禁发出哀号,满脸通红地使出一记反手击。
「是、是、是谁!」
虽然她自认为没有手下留情,但背后的人物却轻易地弯下身体避开了嫌风的反手击。嫌风连耳朵都涨红了,宛如兔子一般跳起逃开后。大叫那人物的名字
「宇宇宇宇宙木~~!」
冰色眼眸。白金色头髮。乳白色肌肤。宛如冰雕一般美貌的女性。
名为宇宙木冰蜜的她——是怪造学教授,也是教育部长,而且是嫌风的天敌。
嫌风像是在保护似地抱紧自己的胸部,用彷佛要开口咬人的气势大叫:
「妳、妳,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妳从哪冒出来的啊这个变态!蛲虫!坏细菌!」
「…………坏细菌?」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宇宙木露出讶异的表情,将视线移向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的久渡。
「话说妳听见了吗,副总长?这孩子刚才发出『啊呜!』的声音呢。呀~~嫌风小妹真是纯真可爱!」
「……我说过别说我可爱了吧——倒不知说,啊!妳想死是吧,妳想死对吧!OK,我也很想杀了妳!」
嫌风抓住并推倒宇宙木,不停殴打着她。但是宇宙木也非常普通地闪躲或避开打点或抵销冲击,因此更让人非常火大。
「————?」
是怎么回事呢,这女人——直接碰触到的话异常炎热。似乎是在穿着的衣服上装设了会发出高温的怪造生物,听说她被名为「冰雪舞姬」的怪造生物夺走体温,变成倘若没有经常开着暖气,就会冻死的体质,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宇宙木啪一声地接下拳头,冷淡地微笑道
「唉呀,请冷静下来吧,爆川小妹。那种程度只是亲密一点的身体接触不是吗?只是身体接触。」
「妳是爱性骚扰的上司吗~~!」
就在嫌风这么发抂时,旁观的久渡忽然抬起了头。
「啊——」
然后她静静地面向这边,用尖锐的声音命令道:
「——执行部长爆川嫌风。教育部长宇宙木冰蜜。请妳们现在立刻中断所有行为,起立并端正好姿势。」
「……啊?」
儘管感到可疑,嫌风还是暂且又殴打了宇宙木一拳,然后站起身来。感觉丝毫没有受到损伤的宇宙木也拍了拍灰尘并起身,追着久渡的视线。
定晴一看——宛如机械一般持续着咒文和咒印的巢团产生了动作。包围着位于房间中央的矿石山的怪造学者们,像是在畏惧什么似地稍微扭动了一下身体。
「看来——」
他们就那样退向左右两旁,在嫌风等人所站的位置看来是正面的方向让出了一条道路。
「——总长似乎是醒了。」
久渡低声说道,嫌风则是专注地看着。
在离矿石山最近的位置,跪坐在座垫上的人物缓缓站起身来。由于矿石在其正面闪耀形成逆光,因此看不见面貌。
飒——他回过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怪造学会总长。怪造学的支配者。
嫌风在无意识间端正好姿势,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并凝视着那名人物。
果然还是处于光的阴影处而无法判别轮廓。但是随着他逐渐接近,其身体的一部份一部份渐渐地显露出来。
外观只能说是美丽。
但那与其说是身为人类的美丽,不如说是贵金属之美。
「久渡贵乃子。宇宙木冰蜜。爆川嫌风。」
声音回蕩着。那是宛如古老乐器一般,在脑海中沉重回荡的声音。
黄金。那是个黄金的人物。
看起来是个年轻男子。但看起来像是少年一般纯真,出像是老翁一般沧桑。无论是头髮或眼眸,包括穿着的衣服也是黄金色,那身华丽的服装纯粹地适合他。
複杂地绑起来的头髮上配戴着发簪。衣服也宽鬆地穿着,让肌肤裸露在外;该说是散发着一种类似花魁的感觉吗?总之具备了宛如游女一般的氛围。
他将夹在手指间的烟斗含入嘴中,全身承受着光芒微笑了。
「……我可爱的僕人们,今天也为了我在堕落吗,为了我说谎,以世界为对象在进行诈欺吗?」
他低声问道,并吐出了烟。
然后就在嫌风等人的身旁,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的位置静止下来。一旦凑近仔细观察的话会察觉到,在他的脸和指尖上,虽然细小且不醒目,但确实冒出了龟裂。就宛如风化的大地和老旧的陶器人偶一般。
就在动弹不得的时候,他用难以置信的巨大声响叫道
「怎么没有回答啊!」
「是——是的!」
嫌风不禁反射性地点头响应,于是他看似满足地微笑了。
「很好。你们的命都奉献给我吧。如些来,我会将你们的命用这世界上最聪明的方式加以运用。」
黄金色的男子这么宣言之后,报上了名号:
「我就是怪造学会总长——激流院潮静!」
惊人的音量让地板和墙壁发出霹哩声响地抖动起来。那宛如贯穿过来的炮击一般的声音,撼动了嫌风全身并让她往后退了几步。久渡和丰宙木也一言不发。她们无言地——注视着她们的支配者。
激流院潮静接过久渡不知从哪边準备来的座垫,踉跄地坐了下去。是跪坐。他手上握着点了火的烟斗,用手指搔着看起来就没什么干劲地敞开的胸前。
「……唉。」
怪造学会的总长叹了口气,突然露出有些懒散的表情。
「一旦上了年纪,就连发出声音都麻烦得不得了啊。喂,久渡啊,妳在做什么,我可是因为空腹觉得快死啰。快去準备餐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