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做才能找出S的弱点呢?
只要让S的心动摇了,一定可以挖出所有秘密吧!
不管醒着睡着都在想这件事的我,在想不到的情况下终于得到了让S崩溃的钥匙。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六与周日,我过得很忧郁。
在房里玩电玩时,看电影的DVD时,跟念小学的妹妹玩游戏的时候,还有跟家人吃饭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浮现出竹田同学落寞的表情,以及她说的那句话——「像心叶学长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而且还有另一个人的表情与声音重叠在一起,害得我一直郁郁寡欢,无法释怀。
晚餐前,我跟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妹妹舞花在客厅玩排七,正忙着端茶的妈妈问道:
「心叶啊,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没什么事,就跟平常一样。」
「是吗?」
「真的,没有什么事啦!」
妈妈微笑道:
「没事就好。自从上高中后,心叶又变得跟以前一样开朗活泼。我想学校生活一定很快乐,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是啊,每天都很快乐。」
虽然现在暂时感觉不悦,不过明天开始,一定可以恢複普通的生活吧!
没有争吵,没有对立,没有抱持着太大的希望,只想过着安稳平凡的生活——放学后就去文艺社,一直待到夕阳将房间整个染成金黄色,帮远子学姐写点心文章,听远子学姐高谈阔论,然后对远子学姐吐槽……
「好了,可以吃饭了。小舞,叫爸爸来吃饭。」
「好~~~~~~~~」
舞花啪哒啪哒地跑掉,妈妈语气温柔地对我说:
「心叶,我和爸爸都认为只要心叶平平安安、活得幸福,这样就够了。」
「谢谢你,妈妈。」
两年前的我,让家人非常担心。
那个不符合身份的荣光之代价,令我失去了长久以来最珍惜的重要事物。
我希望再也不要发生那种事了。
吃完晚饭后,我躺在床上,戴上耳机听着喜欢的音乐。那是节奏明快,会让人有好心情的音乐。
突然间,我想起远子学姐。
「远子学姐今天吃了些什么?」
我最近都没有帮远子学姐写点心了。
当我告诉她竹田同学有男朋友的事时,她露出非常哀伤的表情。
为了悼念情报在学弟面前脱衣服,结果却发现自己被骗了,真的会让人感觉悲愤,很想大哭一场。
「求求你,不要哭丧着脸好不好,至少还可以拿到她写的报告吧?我看她跟那个男朋友很恩爱,一定会写出远子学姐最喜欢的甜美恋爱报告唷!」
我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着,但是远子学姐的表情变得更哀伤,她摇摇头回答:
「不是的。哭丧着脸的人应该是心叶才对。」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也无法回嘴,只好保持沉默。
妈妈也好,远子学姐也好,她们都很担心我。
一想到此,我就觉得很丢脸,又很愧疚。
「明天就帮远子学姐写些甜美的故事吧……」
就像一点一点逐渐注入毒药似地——S越来越倾向疯狂,我只是用冷静的眼神观察着他。
我知道S的态度不像平常那样地从容不迫。
S的眼光不断游移,声音也在颤抖。
S独处时,会不停地叹气,还会抓头髮,像受到惊吓般突然回头看。
那一刻就快到了。
已经準备就绪。
接下来就只要拿起钥匙打开门就好。
我写了信给S。
我在顶楼等你。
我们来聊聊真心话吧!
隔天也是好天气。
从教室窗户往外看的天空很蓝,很澄澈,树的嫩叶也闪闪发光。
午休时间,我正从窗旁探头出去,吸一口初夏清新空气的时候,芥川走了过来。一向惜话如金的芥川竟然会主动找我聊天,真是难得。
「……上星期五校友又来了,他们问了关于你的事。」
「咦?问了什么事?」
「问你是几年几班,是个怎样的人之类的。」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像愁二学长,他们才会如此好奇吧?因为现在我已经知道愁二学长自杀身亡,所以当我询问关于愁二学长的事情时,校友们那种有口难言的态度我也能够理解了。
「……我觉得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嗯,芥川,谢谢你。」
芥川对我点点头,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我突然想起来,要赶快还琴吹同学十圆,就赶紧取出皮夹。
(太好了,今天有十圆硬币。)
「这是要找你的零钱。」
我走到琴吹同学身边,将十圆递给她,她只是转移目光,软弱地咬着嘴唇。
「……嗯。」
「谢谢你帮我垫了书钱。」
「啊,那个……」
「嗯?什么事?」
「……没事。」
她鼓着脸颊喃喃说完之后,又继续保持沉默。
难道她是因为告诉我竹田同学已经有男朋友的事,所以觉得不好意思吗?我很想说些话安慰她,但是又怕说错话反而激怒她,所以我就将十圆放在她手上,然后回到座位。
放学后,我要去文艺社,走在走廊上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住我。
「井上君!」
我回头,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喘着气站在那里。
「怎么了?」
「我有重要的事要说。你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呃……可是……」
「不用花太多时间。求求你,这是急事。」
「……好吧!」
没办法,我只好跟着走。
到底为了什么事来找我?还有,看那紧张恐惧的表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爬上了楼梯。
三楼。
四楼。
脚底传来叩叩的响声,我看着前方,无言地前进。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的目的地,不禁感到惊愕。
「那个,我们要去哪里呢?」
「顶楼。」
一阵恐惧感紧紧揪着我的心脏,我感觉指尖和嘴唇都在发抖,而且渐渐麻痹。
脑海中有影像浮现。
像大海一样湛蓝的天空、脚底的水泥地、热得扭曲的空气、我和那个女孩的影子、水塔、生鏽的铁栏杆。
在栏杆前面,她缓缓回过头。
「对不起,我『不能去顶楼』。」
指尖的麻痹感越来越强烈,一股强大的不安感不停地扩大着。恐惧让我停下脚步,很想就卧坐在原地,但是对方却用力抓着我的手,把我抓起来。
手臂传来一阵痛感。那种皮肉之痛,将我的意识从过去拉回现在。
「有些话不方便在大家面前说。只要一下子就好了……」
对方俯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死鱼一样混浊,语调也变得很奇怪。意识回归现实的我,当时只觉得更大的危险与恐惧感在瞬间向我袭击过来。
「可是,『顶楼』……」
「你是怎么了?你到底在怕什么?顶楼发生过什么事吗?」
对方的声音在颤抖,但依旧很用力地抓着我的手。
「来吧,你也有话想跟我说吧?」
「请放开我,『我不想去顶楼!』!」
对方更用力地抓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则推开通往顶楼的门。
风吹在脸上。
那一天也是吹着风。她站在铁栏杆前,回头看着我,裙罢和发尾都因清凉的夏风吹拂而摇摆着。
(不要!)
(我不要!)
(放开我……)
对方把不停抵抗的我硬拉到顶楼,对我大叫道:
「『信』是你写的吧?」
这个人在说什么?说什么信是我写的?是说我帮竹田同学写的那些情书草稿吗?
过去的恐惧与这一刻的恐惧交杂在一起,我的手指麻痹,呼吸困难,头痛得像是被人左一拳右一拳殴打似地。额头开始冒冷汗,眼前变成一片昏黑。
我无法自然呼吸,只能拚命地喘着气。啊,又是那个癥状,我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
「信是你寄的吧?是不是,愁二!」
那个人紧紧抓着我的制服领子。扭曲的面孔凑到我眼前。
「你搞错了,『添田学长』,我不是片冈愁二。」
「那么,为什么你一直看着我!为什么老是以一副什么事都知道的表情,冷眼看着我!」添田学长大叫着。
第一次在弓箭练习场见到他时,戴着眼镜的他让我觉得他是个聪颖稳重的人,但现在他好像变成另一个人,面目狰狞,让我感受到无边的恐惧。
这个人是谁?他真的是毕业校友添田学长吗?
「你一直、一直在看我!自从城岛咲子死了以后,你就一直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一直看着我!你那么做,是想责备我吗?害死咲子的人是你啊!」
我在反覆着气喘和停止呼吸之间,以气若游丝的声音问他。
「咲子学姐、她不是、因为交通意外、身亡的吗?」
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的添田学长,愤然地吐出这些话。
「别跟我装傻。那一天,不就是你自己说社团有事要晚点才能走,所以叫我送她回家吗?而且还毫无警戒地,跟平常一样笑着对我说『我的女朋友就拜託你了』。
是我先喜欢她的。可是你明明知道我的想法,却还诱拐她,让她爱上你,然后开始交往。竟然还跑来告诉我『因为她泪水盈眶地求我跟她交往,我只好答应她了』。
你老是那个样子!轻率随便、马马虎虎、爱开玩笑,但是却老是抢走我想要的东西。射箭也一样,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你,我喜欢的女孩子,也是每个都喜欢上你。
我实在很恨你,无法压抑地憎恨着,我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拚命假装若无其事,而你却面带微笑地看待着这样的我。
你那副和蔼可亲的态度还有那种笑法,都让我深感厌恶!
说什么『我的女朋友就拜託你了』!如果没有你,她应该是要跟我交往才对。可是,你却可以那么大方地对我说『我的女朋友就拜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