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里的电梯像牢笼一样的呢。
这幢公寓的价格怎么看都是在朝那些爱虚荣的暴发户漫天要价,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入住的人很少,还是只是梢的作息时间和别人不一样,基本上碰不到什么人。
在电梯里等待到达顶楼的这段时间,感觉像是一个人被关在安静的箱子里一样,梢对于这样的感觉非常讨厌。
好像有种被从世界隔绝开来的感觉 不,应该说是让梢重新认识到了,自己本来就是和世界隔绝开的。
(我在说些什么啊。)
就在梢对着自己的想法叹气的时候,叮,电梯到达了目标楼层。
打开就在眼前的门——其实整个最上层都是自己家——梢走进家中。门是开的,灯也亮着,梢郁闷地叹了口气。
从起居室传来电视嗡嗡的响声,大概是之前说的新买的扬声器吧,其中还混杂着人的笑声。梢避开这些,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梢就把书包往地上随手一扔,倒在床上。由于家政妇定期会来房间打扫卫生,所以床单一直非常乾净。
书包里小猫玩偶掉出一半露在外面,那是今天放学被他带去游戏中心的时候赢到的奖品。「啊,那个好可爱啊~刻人,能帮我抓到吗?」梢对着刻人央求道,虽然也不是特别想要。
不过,从书包里露出的这张小脸还真是可爱。梢从床上伸出手去,把小猫从地上捡起来放在枕边。
(嗯,挺不错的嘛。)
嘛,难得刻人帮忙抓到的,也没必要特地扔掉不是。梢正这么想着,咚咚地传来了敲门声。
刚刚稍微高兴起来的心情,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请进。」
梢低声说道。门打开了,开门的动作有点过于客气。门缝里露出一张有点潮红的脸——反正是大白天的就在喝红酒还是什么的吧——那是梢的父亲明彦。
「什么啊,你在啊。」
梢短短地说了一句。明彦脸上立刻贴上了一副有点莫名其妙的笑容。
「在,在啊在啊。刚才在起居室看电视来着,没注意到梢已经回来了啊。」
这种事情无所谓了啊——梢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淡淡地问道:
「那么,有什么事?」
明彦没事肯定不会来找梢,只希望赶紧把事情说完然后让他从房间出去。
「啊,啊啊,好的好的。现在有这么个事啊,」
父亲脸上浮现出含混的笑容,在地上铺开各种各样的纸质资料——有的是企业名单,有的是用圆圈、柱体或者线条画出的图表,还有经济杂誌上的新闻。梢低头冷冷地看着这些东西,明彦用谄媚的语气问道,
「哪个公司的股票会涨啊?」
他的视线不时像梢头上的耳机飘去。明明连我的眼睛都不看一眼,梢在心中咒骂道。她用拒绝的语气说:
「只有这些的话没办法知道的。需要这些公司的照片之类的、能引起视觉印象的东西,这个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有那些资料才更容易看的到。」
「啊,知,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準备,我好像不怎么抓的住那种感觉啦」
「行了,没事了就赶紧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梢往外赶人了,明彦慌慌张张地準备出去。不过刚打开门,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补充道:
「吶,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
「什么都不想要。」
「别客气啊,想要什么都买给你哦。」
「我没在客气,说了什么都不想要了。」
明明根本不会给必要程度以上的现金,倒是用这种很蠢的方式想讨梢的欢心。
对于梢的这副态度,明彦故意耸了耸肩,这次终于要走了——但又停下脚步,
「今天 和你走在一起的男孩子是谁啊?」
「!」
梢突然抬起头来,用惊讶的目光瞪着明彦。
「你看到了?」
「啊,不」
「你在,监视我?」
这么逼问过去,明彦开始含混不清地嘟囔「不是那么回事」「认识的人偶然看见的」来搪塞。梢愣了一瞬,随即觉得这真是蠢透了,
「够了,赶紧出去。」
这话一放,明彦算是逃过了梢的逼问,鬆了口气,终于离开了房间。
「」
瞪着关上的门,确认到明彦的足音已经完全远去了,梢这才用手按住耳机。
以前必须要用大音量来集中精神,使意识面向内部才能进入的——大概算是一种恍惚状态吧——现在只要用手把耳机压在耳朵上就能办到了。
没过多久,脑海中响起了声音,像是使梢自身的声音产生迴响一样。(译注:说实话这句我没看懂。另外下面的对话很可能会有人误解是「未来的景象」,不过并非如此。这些都发生在现在,梢在和另一个人在对话,这点马上就能看出来。)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找你说说话 比起这个,照你说的去做了,那样真的就行了?」
『啊啊,那样就行了。只是想用两句话随便试探一下,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程度的人而已。』
「看不出来是多了不起的一群家伙啊。那个眼神略凶的哥哥感觉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良少年,打扑克也很弱。」
『嘛,别这么说嘛,那一家似乎很危险的样子——比起危险,可能更应该用异常来形容吧。那个男的,还有那天没有露面的他姐,一定会以某种形式和我们的未来产生关联的。』
「既然这样,我们不是自找麻烦么?反正也没多久了,就这么放着不管不就好了?也不用我们这边特地採取行动吧。」
『反正无论採取什么行动,那种人都是一定会聚集到我们身边的。既然如此,能事先对对方有所了解岂不是最好?』
「嗯,是这么回事啊。当个被人讨厌的人也真是够呛呢。」
『啊啊,是啊。不过,我这边有梢,很靠得住。』
「那你还不帮帮我这边的事情?」
听到这句挖苦,脑海中另一个声音似乎沉默下来。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吧,现在是非常重要的时期,不能轻举妄动。再说了,事到如今,再去做那种事情也没什么意义,结果只能是你自己受到伤害,梢。』
「不用担心,事到如今,我不会打破约定的。」
『是啊,你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啊。我也相信梢说的话。』
「」
被如此温柔的声音一说,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不知不觉地感到有点害羞,又对这样的自己有点生气——就故意用有点险恶的态度讥讽道:
「但是,说来说去还是不肯帮我吧?」
『所以说那是——』
「行了,没事,反正我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就是了。」
虽然看不到,不过似乎有种那个人叹了口气、耸了耸肩的气息。
『你打算利用那个少年吗?』
「」
梢没法回答,但沉默本身就代表了肯定。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噗地笑了出来。
『那时候只是为了接触一下而已,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起到作用呢。不过,他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
「别以你为基準考虑事情啊,稍微强一点就足够了,又不是要跟怪物战斗。」
『真的是这样吗?』
对于这意有所指的语气,梢来气了。
「什么啊,这说法。」
『刚才也说过了吧,现在这个时期,我们周围会聚集一些不逞之徒。那个少年足够应付这种事态吗?说不定,会留下点可怕的回忆哦?』
这语气好像是家长在捉弄第一次去鬼屋前的孩子,梢更加来气了。
「好烦啊,事到如今有什么好可怕的,我不是说了会按自己的想法行动么。反正你也不会帮忙,就别管我了啊。」
『嘛那就请自便吧,偶尔不和我一起行动也好,到时候就好好体会有我在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吧,没我你根本不行的。嘛,不行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哭求我——』
声音突然消失了,是梢自己粗暴地把耳机摘了下来,这种事情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做。
一人独处的安静房间里,梢回想起刚才的对话。
『事到如今』,『反正』,『没有用的』,『只是会受伤』。
「」
梢无言地从床上下来,打开了桌子抽屉,那里有寄给明彦的一封信。信封已经拆开,里面是空的。寄信人的地方写着「平泽惠美」这个名字和她的住所。这封信是一星期前从喝醉了的明彦身上掉下来的,梢捡了过来。
为什么事到如今,在这个时机发现了这么个东西啊。
梢的内心因为这封信激烈地动摇着。
即使去问明彦信上写了什么,也只会被糊弄过去吧,而且说不定会为了不让梢逃走而监禁她。既然这样,只有靠自己来调查信的内容了。
但是,梢的心中的「那个」也说了关于这件事不会帮忙,还说反正不会有任何用,只会让梢自己受伤。不给梢看这样的未来,说不定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清的缘故。(译注:这里就清楚了,对话的另一方是驻于梢心中的某种存在,梢预知未来的能力是由于它可以让梢看到未来的景象。)
「这种事情,我明白的」
已经十年放着这个家不管的人,是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但是,反正都这样了,既然事到如今,不如最后再赌一次——
关上放有信封的抽屉,梢来到屋外的阳台上。
微微有点冷的夜风轻拂过脸颊。外面已经暗下来了,如同繁星般闪烁的夜晚的街道在眼前铺开。与之相比,夜空却是乌云瀰漫,望向天空反而有种在往下看的错觉。
真是遥远的世界啊。不过遥远的究竟是街道,还是自己呢。
从高处俯瞰遥远的街道,不知为何像是从吊在半空的鸟笼里看到的光景——梢把身子靠在了护栏上,对着自己的想法叹了口气,鸟笼什么的
「这是要有多多愁善感啊。」
自嘲似地喃喃道。
「大家 我不管~了」
这声音,乾枯得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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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在意倒也的确挺在意就是了
从梢说出还有一周世界就要灭亡,一转眼已经五天过去了。
灭亡日期是十五号,也就是后天星期天。明明只有两天时间了,既没有什么巨大陨石接近地球,也没有谜之外星军团侵略,更别说世界三分之二的陆地沉入海底之类的天地异变,或者是新型病毒蔓延的生化危机。
世界一片和平,至少是能让我像现在这样——翘了下午的课、一个人在游戏中心打游戏——的程度。
这里是坐落在商店街的角落、又小又暗的游戏中心ゼアピース的二楼。(译注:这假名对应的是什么真心不知道,从发音上来看可能是their peace之类的?)
下午第一节课是小酒井老师的英语 → 哎哟我去没预习 → 被点到就玩完了 → 麻烦死了 → 翘了吧,经过这么一个自然而美丽的过程,我就来到了这里,在柚岛上完课之前打发时间。
三点刚过,正想着差不多该出去的时候,旁边来了个金髮耳坠的显眼男子。偶然碰到的翘课同党(还是认识的人)。
「轧人老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啊~」
「你指什么?」
这家伙坏笑着向我搭话,眼睛仍旧盯着游戏画面的我这么回应道。
「刻人君,在和那个『神明大人』交往啊。」
我把视线从画面转向他。
「你知道了?」
「那是,最近学校里传的可开了。没想到竟然是那个『神明大人』呢——」
「那个女生,果然很有名吗。」
「是啊,她的预言好像特别准呢,女生都找私下找她商量事情。而且她脸不是长的挺正的么,也有男生抱着想要搞到手的心态去找她商量啊。」
「哎~这样。」
也就是说,装出商量的样子,实际上是在求交往啊。(Kane:口説く,想了半天结果翻出来个这词(死。)
「不过那样肯定不行吧,她显然是攻不下来的类型啊。」
金髮耳坠摇摇头感叹道。
「是那样吗?」
「那个女孩,对谁态度都挺好的不是?于是就有男的觉得说不定有戏,也可能是她让人家这么以为的,但是根本不可能发展到更加深入的感觉。什么人都能一定程度上缩短和她的距离,但那些人也都停在那个距离没法前进了,这事儿我明白的很。
语气莫名地肯定。说起来这家伙也算是挺受欢迎的,嘛,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