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白天很长,即使过了六点天色依然很明亮,这一点对在外面游玩的人来说,是再好也不过了。
玲人他们平常嬉戏的高架桥下,到了晚上就只剩下装在电线杆上的水银灯提供照明,因此很感谢太阳这盏巨大的照明灯可以延长照明的时间。
在天空散发着橘红光芒下,怜在坚硬的水泥地宾士着。
街头篮球,顾名思义是起源于街头吧,身为街头流浪儿的自己,竟然玩着同样出生于街头的篮球,这还真是一场奇遇呢,或者是一种讽刺呢?
怜从来没有运动的概念,只有要去取得维生的粮食才会活动身体,除此之外没有其它活动身体的理由,这就是怜过去的想法。但是现在却为了娱乐而活动身体。要是在前不久,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呢?可能会气自己浪费卡路里吧,还是会投以嫉妒与羡慕的眼神呢?
对玲人来说,在高架桥下打篮球只是单纯的跟朋友一起玩,但对怜来说,意义却稍有不同,这是再次确认现在的自己的手段之一。
「玲人!」
怜啪啪啪的运几次球之后,将球往同队的玲人前方位置传去。
「哇,笨蛋!」
大概因为攻其不备,玲人的反应慢了半拍。
「妳………这家伙!」
玲人虽然努力伸长手臂,但篮球就在指尖前十公分刷过。
「吼——该死!」
球就这样被对方拦走,并进球得分。
「玲人!那么简单的传球应该接得住吧!」
「谁接得到啊,混蛋!谁叫妳突然传球!传球前要先考虑一下我的活动範围吧!」
「玲人只要再往前一点就可以接到的啊!」
「要是妳能多考虑一点我的活动範围就好了!就不能再传过来一点喔!刚刚妳传的是什么,传到不远不近的位置!?」
「你说什么!?」
怜和玲人两人面对面互瞪,距离近到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
「又来了喔,都不会腻吗,每次都这样。」
跟怜及玲人同队的和彦望着两人,夸张的叹气。
「真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合得来还是合不来耶,算了,反正也有『越吵感情越好』的说法。」
「喂!你很啰唆喔!」
听力敏锐的怜听到和彦说的话而提高嗓门怒骂,和彦「好啦好啦」的耸肩,摆出想要落跑的模样。
跟玲人互瞪,又对和彦怒吼的怜,内心其实很愉快。这些琐碎日常的对话,让她了解原来这就是朋友。
跟过去为了生存而集结在一起的伙伴不同,这是所谓的朋友关係。
对怜来说,这种关係彷佛是一种微风就可轻易吹散,如泡沫般虚幻的东西,而可以确认这细腻关係的地方,就是这个球场。
隔天怜趁课堂间的短暂休息时间,告诉朋香以及仁美昨天发生的事。因为实在很不甘心,所以想要找人抱怨一番。
「——我传出那么棒的球,玲人那家伙却没接到,害我们输了。那家伙打篮球的经历比我久,动作却还那么生涩,不能移动到没人防守的地方怎么可以呢!?」
「哈哈哈……」
朋香露出有点困扰的笑容。
「该怎么说呢,还真是个健康的吵架理由啊,这个年代还有为了这种事情而吵架的男人和女人,可真是稀奇呢?」
「妳那『男人和女人』的说法有点怪怪的喔。」
朋香被怜一瞪,很明显的刻意移开视线。
「没有呀——没有特别的意思啊——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们进展得那么缓慢真的可以吗——」
很明显的,她就是这么认为。
「不用妳操心啦,再说,朋香妳们把我和玲人的关係想得太亲密了吧,我们只不过是同班同学罢了。」
「是喔,这话当真?」
仁美泛起成熟大人般的微笑。
「连仁美也……妳们就是爱把话题扯到这里吧!」
「因为没有比别人的男女关係更有趣的话题了嘛!」
「是喔……」
虽然对仁美能毫不避讳说出的坦然态度带着些许敬意,但被她这么说,老实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先别管我们爱看热闹的癖好,但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好不好?」
「鸣濑的事啊。」
「我不是说了嘛,玲人只是……」
仁美将手指顶住下巴说:
「嗯——与其说鸣濑的事,不如说鸣濑和妳的事还比较正确呢。套句朋香刚才说的话,如果仍进展得这么迟缓,说不定会被人横刀夺爱喔。」
「玲人会被……」
怜似乎被这种比喻给吓了一跳。
「应该是被我说中了喔!」
仁美偷瞄玲人一眼,他坐在自己窗边的位子,拚死命的抄着下一堂非交不可的数学作业。
「说到不想再说了,我和玲人不是那种关係,而且玲人应该也没那么受欢迎吧?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喔。」
虽然玲人不是长得太难看——应该也有标準以上吧。不,怜其实搞不太清楚他到底长得好看或不好看,但他的行为举止却有很多地方很幼稚。怜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会比较喜欢年纪稍长,个性沉稳的男性吧。
「『各有所好』这句成语没听过吗?」
朋香呵呵呵地的笑声像似故意煽动怜,让她感到不安。
「……那不关我的事。」
怜在钟声响起时这么说,朋香和仁美耸耸肩,表示拿她没辙。
就在那天的午休时间。
「玲人,那个单字拼错了啦,不是a是e喔!」
「啰唆耶,我会念就好了,别多管閑事。」
怜借坐在玲人前面朋香的座位,教玲人第五节堂要上的英文翻译,但玲人似乎觉得只要知道答案就好了,对怜的指导感到不耐烦。
「玲人,你那种学习态度会让你又考不及格喔!」
「这次没问题啦,为了勉强考及格,我会念一点书的。」
「你还真没有志气。」
「啰唆,别管我。」
边这么说,玲人边用自动铅笔扭扭曲曲的写下,根本称不上是书写体的笔划。
「……好难看的字。」
「这更不关妳的事。」
就在两人的斗嘴中,玲人的英文翻译也完成约五分之四的时候,教室的门喀啦一声被打了开来。
「玲人?」
有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寻找玲人。
「嗯?」
被呼喊的玲人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啊,找到了。」
叫唤玲人名字的人是怜不认识的别班女生,对方留着一头短髮,身材也很高。她一看到玲人,就大刺刺的走进不是自己班级的教室。
「喔,是晶啊。」
「好久不见。」
玲人露出笑容,挥手打招呼。
「社团还好吗?」
「超严厉的啦,人家这么瘦弱,真的待不下去了。」
「是妳自己要参加的,还抱怨什么。」
「啰唆。」
那个玲人称呼晶的少女,轻戳面带微笑的玲人的头。然后也跟着玲人笑了。
「玲人,你也和我一起搞社团嘛。」
「女篮不可能和男篮一起吧?」
「不一定喔?反正用的是同一间体育馆,平常也会交流切磋,但不能比赛就是了。」
「是喔,不管怎样,反正我都不参加,不是因为想打才打的篮球我不喜欢。」
「所以你才打不好啊。」
「妳管我——对了,干嘛特别来找我?只是来閑扯的?」
「什么嘛,难道我就不能跟你閑聊喔?」
晶不满的嘟着嘴巴。
「我没那么说吧,要我陪晶打发时间,多久都没问题。」
晶因玲人的话而露出笑容。
「谢啰,玲人。今天就如你所猜想的,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问你喔,你有没有古语辞典?我们班下一节要用,可是我忘了带。」
「古语辞典~?妳要那种使用频率超低的东西喔?」
「就是啊,我跑了好几班都说没有,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玲人你有带吗?」
古语辞典体积又大,使用的机会又非常少,在怜的记忆中,到今天为止,从没有在课堂上使用过。
「我不知道耶,大部分的读书用具我都塞在置物柜里没动过。该死,要找很麻烦耶——因为我都随便乱塞。」
「你还是一样不喜欢整理喔?这一点完全没有改进呢,没关係,我自己找,你把柜子打开。」
「那就拜託妳了——」
玲人嫌麻烦的站起身,走向教室后方的置物柜,晶也跟在他身后。
「……她是谁?」
完全没办法介入两人谈话的怜,不禁这么低喃。
她抓住刚好晃过身边的和彦,指着正在翻玲人置物柜的少女问道。
「和彦,那是谁?」
「嗯?啊啊,妳说晶吗?好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呢,她是我们国中时期的同学,和玲人好像从国小就认识吧,国中的时候,也常到那座高架桥下呢。不过,最近很少来了,所以朝槻不认得是正常的啦。」
「很久没来……是因为和谁吵架吗?」
「不是,玩街头篮球一玩就玩出兴趣,在高中进了篮球队,好像因为参加社团变得很忙,就没什么时间去高架桥下了。虽然对我们来说,好像变得跟她有点不相往来,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篮球社喔,打得很好吗?」
「上了高中我就不清楚了,国中的时候还好——啊,不过,和玲人组队就变得好的不得了。嗯,那两个人的组合真的很厉害喔,我们都说他们是AA呢,这词怎么解释?优秀的组合?传球默契好到让人无法置信呢,2对2根本赢不了。」
「……是喔。」
从玲人的置物柜找到古语辞典的晶应该已经没其它的事了,但两人却一直站在置物柜前愉快的聊天,直到上课钟声响起。
两人的关係看起来非常适合死党这个字眼。
那天晚上,怜如往常一样和玲人他们在高架桥下打篮球,玲人和怜的默契依旧不好。不,应该说今天比往常还要糟糕。
就在怜的不爽累积到相当程度时,晶出现在高架桥下。
「喔喔,这不是晶吗!超久不见呢。」
不仅玲人和和彦,在场所有人似乎都认识晶,一起朝晶跑去。
「今天社团活动提早结束,想说不定大家都还在,所以来看看。」
「既然都来了,要不要打个一场?」
玲人砰的一声,把球传给晶。
「我正有此意,所以才没换掉运动裤就来了。」
晶掀起自己的裙子,露出把裤管卷高的滴草高中运动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