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浓雾包围的竹林里。 
朦胧的月色下,一个黑衣人正在林间跳跃。 
脚步十分轻盈。 
足迹却相当坚实。 
但是能被称之为观众的,却只有如同玻璃一样半透明的幻兽们。 
为了对付幻兽们的尖牙利爪,黑衣人数度跳跃到半空中。如风车,如旋风一般,快速迴转着自己锡杖。 
每当这时,幻兽们就如同不合时节的烟花一般消失了。 
绝对,不能称之为优美。 
甚至可以说,黑衣人的身体里蕴含着比幻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残忍粗暴。 
有时,黑衣人会用拳打脚踢来代替锡杖的攻击,但是这并没有使他的攻势减弱下来。 
这也可以被称之为,生命力。 
人类身体的,本源。 
这份强大的力量,正是不逊色于任何咒力以及魔力的,原始的鼓动。 
这种印象,深深地烙印在了伊庭树的感官之中 
1 
空气十分清澈。 
冬天马上就要到来了,一种寂静的紧张感在森林中瀰漫开来。随着季节的变换,树上的红叶也都渐渐的枯萎。 
大量的落叶,覆盖在了古剎早已褪色的屋顶上。 
古剎。 
在布留部市被称之为龙莲寺的寺院里面。 
这里距离阿斯特拉尔事务所徒步只需要十分钟(但是门前有超过三百级的台阶),可是空气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不同。 
吼 
好像在怀念着什么地方一样,白虎发出了吼叫。而旁边的青龙则用不满的眼神侧目而视。 
此外,还有一个人。 
社长,在哪里呢?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看上去像混血儿一样有着一头栗色半短髮的少女。也许由于是休息日,她穿着白色裙子和毛衣,脖子上还挂着天然宝石製成的挂坠。 
是穗波?高濑?安布勒。 
啊啊啊啊啊! 
这时,寺院里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喊声。 
这是小树的声音吧。 
穗波不禁低下头,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几分钟之后,她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森林旁边在相当于正殿前厅的狭小空间里,两个人影正交错在一起。或者说,其实这只是其中一方的打斗。 
是伊庭树与一个小个子的僧侣。 
掀起散落的树叶,僧侣的全画出了一条弧线。在近乎完美的钩拳之后,紧接着的就是沿着对角线的一踢,是一套相当现代的组合攻击。 
很近的距离内,僧侣的手肘向着少年的肩头打了过去。马上,充满爆发力的一踢又跟了上来。 
呜哇啊啊! 
但是,发出喊叫的少年却依然活着。 
这种连岩石都能击碎的拳打脚踢以及肘击,居然在打到人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只差一点点。 
但是,并不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拳头造成的风压,每次都会将少年的头髮掀起来。腿每踢过来一次,少年的衬衫表面就会被划破一道口子。 
少主。不要闭上眼睛!一步也不要动! 
而且由于被僧侣如此命令道少年儘管发出了惨叫声,但还是强撑着看着眼前的拳脚。 
接下来,是钻拳和炮拳。 
僧侣低下了腰。 
造型非常优美。 
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僧侣以极其自然的动作挥动着手肘和拳头。 
僧侣的动作已经接近狂乱的暴风了。他一刻不停地发出致命的攻击。 
所以穗波也拚命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如同字面意义,只要僧侣的动作稍微出一点差错,树就很有可能会血肉横飞。 
咚的一声。僧侣跳了起来。 
天空中。 
僧侣根本没有看少年在哪里就旋转着身体。同时做出了迴旋踢的姿势。这种集中了全身力量的攻击有着很大的威力。但也正因如此,想要控制的如此精妙也是极为困难的。 
小、小树! 
这一次,穗波没有忍住喊了出来。 
而正在这时,支莲在距离树的额前一厘米的地方改变了方向。 
啊。 
哦,是穗波小姐啊。 
僧侣说着,露出了笑容。 
穗波。 
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回过头来。 
也许是因为接连看到了如此恐怖的连续攻击,树此时的脸色异常苍白。 
不知道为什么,穗波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说: 
这个,是慰问品。 
她错开视线看着别处,把包袱皮递了过来。 
谢,谢谢了。是便当吗? 
是黑羽做的我只是送过来而已。社长,你一直都闷在这个地方吧。 
不是的,我是打算常常回去的。 
这算什么借口。因为社长你不来,不光事务所的业务都停滞下来了。我準备的魔法测试也都落满灰尘了。 
少女好像在闹彆扭一般,说出了上面这番话。细边眼镜的后面,她微微眯起了冰蓝色的眼睛。 
哦。原来少主依然如此的不成器吗? 
僧侣问道。 
他看上去大约三十岁的年纪,表情相当的威严。但此时却饶有兴緻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虽然有着短短的头髮,但身上所穿的,确实是一身黑色的僧衣。僧侣的脖子上挂着方形的饷 
箱(注:接受布施物的箱子),双手上都带着金属的护器。 
本来他就欠缺充分的学习,不管在魔法方面还是在当社长方面都是个半吊子,跟蹒跚学步的婴儿差不多。 
是这样啊。 
一边挠着头,被称作支莲的僧侣不禁露出了苦笑。 
那么,我让他至少可以早一些回去吧。少主,稍微休息一下马上就开始吧。 
咦?啊,稍、稍等一下啊。支莲。 
树慌忙说道。 
你们社长有才能吗? 
僧侣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穗波这样一个问题。 
而回答,则是极为简洁。 
没有。因为他实在是太没用了,所以至少要先混个眼熟。 
你,怎么能这么说啊 
就连反驳的时间都没有。 
正说着,犹如地狱一般的近身攻击又开始了。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唉呀呀,乱动的话会被打中的?! 
一个愉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加油吧,小树。 
在看到这份光景之后,穗波一边悄悄呼唤这个重要的名字,一边微微露出了几丝苦笑。 
支莲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呢? 
发出如此询问的,似正在打扫阿斯特拉尔事务所的黑羽。 
使用骚灵现象操纵的扫帚正在清扫着各处的地板。同时还操纵着抹布和水桶,黑羽的念动力也已经到达相当的水平了。 
此时他正穿着素雅的围裙和连衣裙,戴着立起的头饰,完全是一副典型的十九世纪维多利亚王朝时期的女僕打扮。虽然也有心情上的关係,但是平时就被当成女僕或者佣人,她也 
已经习惯了。当然,这里面也有安缇莉西亚的影响。 
嗯该怎么说才好呢。 
与之相对应的,在对面的桌子上,猫屋敷眯起了眼睛。 
在他的面前,飘起了一阵白色的水汽。 
是黑羽泡的花草茶。 
午休时间,在三扫除的间歇,黑羽来泡花草茶已经成为阿斯特拉尔的惯例,像今天这样,与猫屋敷一起来上班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于是,这两个人的对话,就自然转到了共通点的社长以及把社长带走的僧侣身上。 
这里真的有很多怪人呢。或者说上一辈的阿斯特拉尔的全体成员都是怪人比较好其中那个人奇怪的地方,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怪中之怪了。 
怪中,之怪? 
也就是说,他人还不错。 
猫屋敷说着,笑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都觉得人性本恶的猫妖阴阳是这么说的话虽然不能按字面意思去理解但这段话却有着奇妙的说服力。 
支莲。 
他是猫屋敷的前辈社员,也是阿斯特拉尔的元老了。 
伴随着上个月的事件,他回到了阿斯特拉尔。但是树的一个请求,才是令支莲回到这里的契机。 
猫屋敷把胳膊之在桌子上,转着圆珠笔。 
社长是拜託他教自己防身术吧。确实,支莲的话倒是很合适。在某种意义上,无数是实践性最强的一种魔法。 
黑羽也想起了那时的情景。 
那个僧侣,是一名非常卓越的武术家。 
低于平均身高的矮小身躯,却蕴含着强韧的弹跳力。他有着极其高超的武艺。 
此外,他还掌握着数种密教的秘术。 
与印和真言同时使出的术,只是这种单纯的威力,就足以凌驾于猫屋敷和穗波。如果再加上武术的话,究竟会发挥出多大的力量呢。 
所以。 
(能够理解,树君会那么憧憬他。) 
特别是对于在上一次的事件中,充分感到自己是多么无力的树而言。就算是不承认这一点,至少也要在儘可能的範围内使自己变强一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 
为什么会如此令人感到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