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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书中,被稀世的妖女萨洛梅砍掉了脑袋的预言者,是否就是这样子的呢?
那位鍊金术师变成了只剩下头部,被安置在教堂的祭坛上。
「尤戴克斯先生!为什么、这样子——!」
树马上忘我地跑到了他的跟前。
尤戴克斯的头,只是缓缓地吐了口气而已。
「这样子,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从我被製造出来之后的运作时间一相当于其中三成时间的一百三十五年十个月十七天两小时十八秒——这段期间里,我都是以类似的状态度过的。」
自动人偶。
由文艺复兴末期的鍊金术师创造出来的被造物,就是被唤作尤戴克斯·特罗迪这个魔法师的真面目。而从咒物商手中把他买回来,组编到前代阿斯特拉尔>中去的人,正是树的父亲——伊庭司。
「就算是那样.也不能这样子放着不管吧!为什么尤戴克斯先生会变成这样子!」
听了少年的问题,祭坛上的尤戴克斯简短回答道:
「因为被夺走了。」
「被、夺走了!?-
「因为一时的大意啊。或者,我也许应该庆幸多亏了拉碧丝而保住了头部。」
即使变成了只剩下头部,尤戴克斯的严肃口吻还是没有改变。
可是,树也不可能光因为这样就冷静下来。
他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马上又摇摇头,提出了现在必须要问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要把尤戴克斯先生的身体给……」
「不知道,但是至少可以肯定,现在一定有谁在使用着那个身体。」
树不禁皱起了眉头。
「有谁……正在使用尤戴克斯先生的身体?」,
「…………」
看到树的表情,尤达克斯稍微眯起了眼睛。
「现在,伦敦正连续发生着多宗事件,你知道吗?是魔法师的杀人事件。」
这正好就是猫屋敷打算调查的事件。
「魔法师的……」
「在那个事件的现场,被路人目击到的全都是我——正确来说,是夺走我身体的那个家伙。」
尤戴克斯以机械式的口吻讲述道。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即使是我,也只是因为勉强残留着跟原来身体相连的咒力线,才能勉强把握到那边的行动。但就算能把握到行动,我这样的身体也完全无能为力。最多也只能追赶到伦敦这里而已。」
「那、那么……如果把这件事向协会申诉的话——」
「协会>是不会相信的……
尤戴克斯马上就否定了。
「本来我过去就在魔术决斗中使用过诈术,他们不相信也不能说是他们那边的不对啦。更何况那个身体真的是我的身体。在不承认自动人偶具有人格的前提下,那个身体所犯下的罪孽,就等于是我自己犯下的罪孽。」
魔法师对于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存在,并不承认其具备人格。
因此,过去的尤戴克斯,并没有被承认其充当魔术结社首领的资格。他所说的诈术,就是指无视这种规则,跟树争夺阿斯特拉尔>继承权那件事。
「那样的道理……!」
树刚说到这里,鍊金术师就以严肃的目光盯着他——
「…………!」
「就是因为这种道理能够通用,魔法师才能成为魔法师。」
把这个事实摆在了树的面前。
「以前我也说过吧,少年。所谓的魔法师,实际上就跟纯粹的疯狂没什么区别。不管自己外面的世界发生什么变化,都能毫不在乎地沉浸在魔术这种异端之中的异常者集团。」
啊啊,对了。
从跟树相遇的时候开始,尤戴克斯都一直没有变过。
无论是他的沉重口吻,还是他的威严。就跟过去向树提出「是否想继承父亲之后延续下去?」这个问题时一样。
可是——
「……即使这样……」
现在的树却作出了反驳。
「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自那以后的一年里,我一直都跟阿斯特拉尔>的各位在一起——不过我还是不觉得魔法师是那样的人。」
「…………」
尤戴克斯沉默不语.反而回望着少年。
映照在炯炯有神的碧绿眼眸中的伊庭树,看起来是那么的矮小,毫无疑问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平凡少年。明明如此,这个径直注视着自己的少年,尤戴克斯却完全无法理解。
「在我的心目中,魔法师是一种高贵的存在。」
树如此说道。
儘管比不上尤戴克斯所经历的几百年时光,树还是怀着一年来的意志说道:
「无论是穗波、美贯、猫屋敷先生、安缇莉西亚小姐、支莲——还有尤戴克斯先生也是,大家都非常能干,怀抱着高贵的尊严生存至今。不以魔法师为耻、也不以魔法师为骄,始终脚踏实地生活……这是绝对可以自豪地对任何人挺起胸瞠的生存方式。」
树所知道的魔法师的身姿。
树所相信的魔法师的生存方式。
听了这样的宣言,尤戴克斯注视了少年好一会儿……抬起了一边眉头。
「你见到支莲了吗?」
因为话题突然改变,少年不禁发出了「咦?」的声音。
「……啊,是、是的。他还教会了我武术之类的。」
「武术?」
「那、那个……五行拳……我稍微学了一点点。」
树红着脸.一边擦着手掌一边说道。
实际上,他说的「稍微学了一点点」并不是什么谦虚的说法。在作为各种拳法基础的五行拳中,他只学到了其中最初的三手。虽然接受支莲的指导后已经过了八个月,可是树的修业却连基础中的基础也没有完成。
「…………」
可是,对尤戴克斯来说,这句话似乎带来了另外的效果。
「哼,如果是那家伙的弟子,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了吗。」
他彷彿很无奈似的叹了口气。
说不定这个自动人偶表现出如此有人类特徵的表情还是第一次。
「拉碧丝。」
「……嗯。」
站在身旁的拉碧丝点了点头。
「要不要跟这个人去,就由你自己判断了。」
「咦?」
听了这意料之外的话,树眨了眨眼睛。
尤戴克斯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残留咒力已经快要耗尽了,我将会进入休眠状态。正如我所说,要不要跟这个人去,要不要跟阿斯特拉尔>建立协力体制,这些具体的问题就由你自己来判断。知道了吗?」
「……嗯。」
拉碧丝再次点了点头。
于是,尤戴克斯的眼睑就合上了。
那姿态就像陷入沉睡一般自然,但是儘管变成这样,炼金木师脸上那令人联想到苦行僧的严肃神色还是没有消退。那苦闷的皱纹,说不定在设计当初就已经刻在了他的脸上吧。
「……哥哥。」
非常——非常爱惜地,拉碧丝轻轻抱起了他的头部。
然后,向树递了出来。
「树,你看着哥哥吧。」
「啊……咦!?」
树莫名其妙地接过了头,正担心手指颤颤的会不会弄掉在地上,拉碧丝就这么说道:
「以前,树的父亲把哥哥修好了。」
的确,树也听说过这件事。
本来,尤戴克斯就是为了遵从主人命令而被造出来的自动人偶。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所有者一次又一次地发生更替,他的零件也一件件丢失了。
有的是坏掉、有的是因为贵重而被卖掉——最后变得只剩下主体,躺在咒物商人的仓库里积尘。
于是,对于几乎丧失了所有零件的尤戴克斯,伊庭司花费了三年多的时间,把他完全修复好了。
「所以,在树的父亲的源书上,一定会残留着那时候的资料。只要取回哥哥的身体.那么也一定可以把哥哥的头部连接到身体上面。」
少女把源书紧握在自己的胸前。
(啊啊……)
少女到底怀着什么心情愉出了源书.树终于能够理解了。
就算这样做要被人追赶也好,这对少女来说也毕竟是能挽救唯一亲人的线索。
「拉碧丝……要把哥哥的身体取回来。」
拉碧丝以比任何人都更坚决的口吻断言道。
*****
在傍晚时分感到苦恼的,并不仅仅是树他们而已。
「——好的,我明白了。」
猫屋敷用单手拿着手机轻轻点头同意道。
这里是欢乐街SOHO的外侧。他已经离开了刚才的占卜小屋,现在正跟学院>的穗波她们取得联络。
可是,他本来只是打算报告有关那奇怪的面具魔法师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从穗波她们那边也传来了令人吃惊的消息。
结果,他们在进行了充分的情报交换之后——
「好的,那就拜託你们了。」
最后,猫屋敷说了这么一句,就按下了电源按钮。
关掉手机后,周围人马上向他提出问题。
「猫屋敷先生!穗波姐姐她怎么了!?」
「穗,穗波小姐说了什么呢?」
美贯和黑羽马上沉不住气似的询问道。
猫屋敷环抱着双臂,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据说拉碧丝小姐,把前代社长的源书夺走,而且还把社长掳走后逃掉了。」
「咦——!是、是拉碧丝吗!」
黑羽把本来就已经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果、果然,上次还是应该让那孩子吃点苦头才对!」
同时,美贯也恨恨地蹬了蹬脚。
人工生命体的少女和美贯,大概是因为年纪身材相若的关手吧!总是不怎么合得来。偶尔在阿斯特拉尔>事务所提起拉碧丝的话,美贯经常都会很不高兴地鼓起两腮。
当然,美贯会如此「率直」地讨厌的对象也只有拉碧丝一人,看来也不能单纯地以合不来去解释——至少黑羽和猫屋敷是这么认为的。
「……唔。」
猫屋敷把手按在下巴上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