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是即使回首伦敦的漫长历史也很少见的特殊时刻。
这场跟暴风雨差不多的大雨,也并不是什么罕有的现象。受到来自墨西哥湾的暖流和偏西风的影响,这个都市就算在冬天也是温暖多雨的气候,何况现在正值夏天,这种彷彿要掀起屋顶的大雨,几乎可以说是伦敦特有的风景线了。
但是,那只不过是指持续一两个小时的情况。
本来伦敦的天气应该非常善变,在一天之中晴雨也会反覆交替。可是这次下的大雨却一直没有停过。
不仅如此,雨势反而越来越猛烈了。
市民中也有人想起了最近发生的六十年一遇的洪水.实际上以BBC为首的广播局也开始呼吁群众注意防灾了。
诡异的风似乎正在宣告着这个都市发生的异变。
呼咻咻。
呼咻咻呼咻咻……
呼咻咻——
「……真是令人厌恶的风呢。」
穗波·高濑·安布勒自言自语道。
在被魔术之雾所笼罩的学院>中,也同样响起了风和雨的声音。
在学院>的一座特别古旧的塔上。
内部是四处打通的大堂,里面呈环状摆设着许多座席。虽然形式上跟大学的阶梯教室很相像,不过每个座位上都刻印着複杂的纹样和咒语,这就是只有学院>才会有的设备了。
穗波正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待机。这时候,亮起了某种烟雾般的光芒。
这种朦胧的光点马上在各处相继出现。
那是有着人体外形的光亮。
也就是灵体。
是身在远方的魔法师各自通过仪式投射到这里的纯粹灵体。
「……这场雨还真够厉害的。」
一个似乎是常客的灵体说道。
「据说因为这场暴雨的关係,连电话网也发生了断线呢。」
「那是跟我们无关的事情。就让那些科学信徒们好好努力吧。
「反正他们也不可能达到我们的境地,凡人用凡人的方式花费更大的劳力去做事,这就是世界的常理。「
这些嘲笑的声音.都来自于只愿意依靠魔法的、从骨子里都渗透
着魔法师细胞的人们。既然在协会>的会议上出席,那么无论哪一个都应该是相当有名的魔法师吧。
「…………」
穗波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只是静静地坐在大堂的一个座位上。
这时候,一个美丽的身影从背后走近了地。
那扰如黄金做成的玫瑰花工艺品一般艳丽的衣着,以及无论男女都会被自然吸引的华美容姿和忧雅举止,即使在协会>的会议中也丝毫没有褪色。
「安缇。」
「听说,树果然还是没有回来。」
安缇莉西亚摇了摇头。
少女的侧脸上,显露出浓厚的憔悴感。
恐怕她昨晚没有能睡着吧。也许她一直也无法忘记意中人在眼前被夺走的那一幕。
「…………」
穗波当然也对此有痛切的感受。
正因为有着同样的心情,所以两人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把思念溶化在沉默之中。
(小树……)
不安在心胸中躁动着。
无沦何时,那位少年都处在两人的中心。
不会偏靠于任何一方,也不会远离任何一方,就好像理所当然似的置身于两人的正中央。
……无法继续定近他,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原因呢?
要是破坏了这种平衡,就彷彿永远都无法恢複原状似的……这样的预感,一直都压制着两位少女。
人家可能会笑吧。
与其说是魔女,倒不如说纯粹跟青春期少女无异的这种平凡的感情。
不过,两人都同时认为——正因为是平凡才希望去守护,正因为自己是身体和灵魂都奉献给魔术的存在,所以这种平凡的心意更是比任伺东西都要宝贵。
「穗波。」
「嗯,我明白。」
穗波以坚决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时候,她已经恢複了魔女的表情。
能够瞬间捨弃俗世的思念,对两位少女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舒了一口气之后——
「不管怎样……如果社长赶不上的话,这里就是我们的战场了。」
穗波把手按在水手服的胸前,紧紧咬住了嘴唇。
「的确是呢。」
安缇莉西亚也表示了同意。
这时候,大堂的灵体们的气氛忽然发生了改变。
「……已经……要开始了。」
安缇莉西亚把视线转向台上。
那里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影。
令人眼前一亮的艳蓝色西装。
看起来让人联想起狮子鬃毛的金髮大背头。
如果说魔法师是世界的王者的话,那么他就是王者中的王者吧。光是伫立在那里,学院>的大堂就会顿时化作他的领地。就连这众多的熟练魔法师们,也只能忠实地直立在那里等侯着王者的发言。
「那么——在审议之前,我们先开始进行定例的会议吧。」
在嘈杂的雨声中,协会>的副代表——达留斯·利维如此宣言道。
*****
暴雨的雨点几乎已经跟子弹无异了。
既然如此,那么连绵不绝地响起的拍打声,或许就是有着无限弹药的机关枪吧。
水泥地变成了泥巴沉积的河流,狭窄的巷于里甚至捲起了漩涡。不仅仅是人,就连鸟儿和猫狗的身影都从街上完全消失了。不,不仅限于生物,铁路和计程车的运作也因为雨势过大的关係而暂停了。
在云和水花之中被染成了灰色的世界。
从林勃旅馆>的大堂看到的景色,也同样如此。
「……树,他还是没有回来呢。」
黑羽抬头看着天空说道。
在学院>的审议.都交给了穗波和安缇莉西亚去出席,黑羽她们就在旅馆等待着树的归还。
实际上,如果掳走他的人是拉碧丝的话,那么少年在经过一番交涉后平安回来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不过既然已经过了一整天的话,这个可能性也很渺茫了。
而且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社长哥哥,是不是在这大雨中迷路了呢……」
美贯让身体沉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嘀咕道。
旁边还坐着白虎和朱雀,彷彿在安慰她似的舔着少女的手指。
平时的话,这两只猫都经常在阿斯特拉尔>事务所的庭院里捣乱惹美贯生气,但是在少女受到打击的时候.最担心她的也同样是这两只猫。
「总感觉……很可怕。」
美贯垂下了苍白的脸。
正因为平常是个活泼好动的少女,这种反差也实在让人感到痛心。
「如果就这样……社长哥哥一直都不回来的话该怎么办呢……」
「美贯……」
黑羽的声音也变得有点沙哑了。
因为这个幽灵少女,也度过了很漫长的孤独时光。正因为如此,她对美贯所感到的痛苦简直是感同身受。
(树……)
她回想起少年的面容。
缺少了那位少年会带来什么样的沉痛心情,事到如今她才真正体会到了。或者应该说,她到现在才回忆了起来。
回忆起这一年里差点就忘记的寂寞感。
(……不对。)
她摇了摇头。
并不是忘记了。
而是那位少年为自己填补了空洞。美贯和黑羽——其他的任何人都无法填补的寂寞感,被那位少年才具备的某种东西温暖地包裹起来了。
那是无法单纯以温柔来概括的,只有少年才具备的某种东西。
正因为如此。
黑羽才觉得——绝对不能完全依赖于他。
黑羽真奈美,必须作为黑羽真奈美变得更强才行。
否则的话,就无法面对那句话了。
——「虽然美贯也是这样……不过可以跟社长相处最长时间的,我想恐怕应该是黑羽小姐吧。」
非常高兴……因为高兴过头而无法马上理解的那句话。
黑羽非常想成为能配得上那句话的存在。
(嗯……!)
她坚强地点了点头。
「对、对了,美贯。树,是一定可以找到的。」
「……为什么?」。
「嗯,怎么说呢……对了!说不定……奥尔德君会帮忙去找呀!」
「……奥尔君什么的,根本就没用嘛。」
美贯很不满似的别过了脸。
即使如此,脸上也还是稍微恢複了一点活力。
即使是微乎其微的希望,也比彻底绝望要好得多——黑羽是非常明白这一点的。
看到美贯开始逗弄起身旁的白虎和朱雀,少女总算放下心来——
「……社长的所在地,我可能已经知道了。」
从大堂中央传出了一个声音。
「猫屋敷先生。」
在大堂中心.青年两手按在圆桌子上,深深叹了口气。
「为什么……我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发现呢。」
桌子上,不知什么时侯已经堆起了大量的资料。
猫屋敷从昨晚开始就在林勃旅馆>的书物库翻箱倒柜搜了—遍,而且还通过网际网路进行检索,甚至还向熟人打电话,继续进行着有关事件的调查。
刚开始黑羽她们也在帮忙,不过读不懂英文的两人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只有这样獃獃地等待着树回来了。
「这个……是天气图吗……?」
黑羽指着其中一张资料,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