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带着跟以往不同的紧张感,伊庭树站在安缇莉西亚的宅子前。 
佔地大约是〈阿斯托拉尔〉的十倍,就连庭院的细节之处都极尽奢华。缤纷多彩的英国庭院,让人联想到希腊雕像的许多石像,大理石喷泉製造出美丽的彩虹,在冬日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嗯,哆) 
树潜意识地,反覆了几次深呼吸。 
咕噜一声,他吞了口唾沫。 
他首先想要敲门而抬起手, 
「——恭候多时了,树少爷」 
嗖地,鞠躬正好六十度的,当然就是一身黑西装的美女。 
「达芙妮小姐」 
在玄关不远处,站着被称呼其名的梅扎斯家的女僕长。 
浮现出也不知道有还是没有的淡淡微笑,长长的白髮一个翻转。 
「请吧,这边走」 
在她的背所指引下,树进入到宅子的里面。 
达芙妮的步伐,是跟平时一样的节奏。彷彿,这位黑白少女所在的世界跟其他是独立的,跟其他是没有关係而存在的。 
走在走过无数次的走廊上,啊呀一声,树抬起头。 
「安缇莉西亚的房间,不是刚才那……」 
「今天,是为合同礼仪的会谈。房间也用的是正式接待室」 
「正、正式……?」 
听到那表达方式,少年感觉到胸口一鸣。 
「那个,我最后,还是没有知道合同礼仪是什么……」 
在那个舞会上,没人继续跟他说明。 
之后加入进来的〈特里斯美吉斯托斯〉的狄亚娜,藏名神社的御凪兄妹也来了,欢乐又热闹,时光转眼即逝。 
安缇莉西亚和穗波互相牵制而回去了,被狄亚娜和御凪兄妹抓住的树直接被带到外面的店铺去了,也可以说是没有机会。 
「这样子啊……」 
达芙妮一边为树带路,一边轻轻闭上眼睛。 
「关于那一点,我觉得安缇莉西亚小姐会说明的。不过……可以的话,如果您能留意到桌子最右端的盘子,我个人是会很开心的」 
「右端?」 
「自言自语罢了。请对安缇莉西亚小姐保密」 
达芙妮随便中止了对话,打开了尽头的大门。 
「请吧」 
「就我一个人?」 
「是的」 
儘管树对那奇怪的态度有点疑惑,但还是穿过了大门。 
他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呜、哇」 
其宽广,其豪华都冲击着少年的胸口。 
电影和新闻中出现的,如王宫一般的吊顶。 
脚后跟都会埋没的地毯,还有外行人的树看了都会不禁感动的绘画和美术品。 
以黄金和水晶和大理石和丝绸构成的房间——话是如此,却没有半点虚假。更为惊人的是不亚于那些家具的品味,充满了这间房间这一点吧。 
又或者说,光这间房间,也许就有跟整个宅子相同的价值。 
「……啊,树」 
在长桌的对面,一位少女悄悄地行了一礼。 
然后,再次,树啪叽啪叽地眨着眼。 
「安缇莉西亚、小姐?」 
「有、有什么奇怪的吗……?」 
感觉她有点脸红,不会是心理作用吧。 
穿着的礼服并非平时的漆黑色。 
反而是矜持的淡桃红色,只搭配了最低限度的装饰品的衣服。 
儘管如此,在这间房间中也毫不逊色。并非衣服和宝石,而是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的个人价值,让这位少女熠熠生辉吧。 
「这是用于合同礼仪的。虽然每年都有缝製,但这样子穿给别人看我还是第一次……」 
安缇莉西亚瞟开视线,咬紧嘴唇。 
并非平时的礼服这一点,好像让少女带上了,彷彿脱下了穿惯了的盔甲一样的心情。 
「奇、奇怪吗?」 
「没、没有啊」 
树慌慌张张地,摇摇头。 
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会这么僵硬。 
安缇莉西亚也跟平时有所不同,形迹可疑地指着长桌。 
「首先,请用餐吧」 
「诶?」 
长桌上,摆满了精緻的菜肴。 
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种事。 
「汤勺来了」 
时机刚好,一位女僕庄严地把银盘端了过来。 
* 
「——也就是说,所谓合同礼仪,就是在多个魔法结社进行的亲善仪式来的」 
「亲善?」 
「是的。因此,作为魔法的严密性,就没有平时的仪式那么强了。目的说到底也就是在友好的部分。既然涉及多个魔法结社,如果太过于严密地施展魔法,咒波干涉和周波污染的危险性是很高的」 
用餐巾擦拭了下嘴角,安缇莉西亚说道。 
这种小动作,也渗透着少女的独特风味。真正美丽的东西,不在物品,也不在房间,而是寄宿在人里。 
「还有,这次的情况,还有结束冬至日的仪式的意义」 
「结束?」 
「对了,在日本也有把神社拿到的签或祝福物,在自己的家燃烧的风俗吧。如果冬至的仪式是祭典,年底的仪式就有扫清多余咒力的意义。因为过多的咒力是要归还于土地的」 
「啊啊。所以才说是祭典的结束……啊」 
树感慨颇深地,吐了口气。 
「嗯?所以猫屋敷先生才会说,要一併处理〈阿斯托拉尔〉年底的仪式啊」 
「是啊。〈阿斯托拉尔〉原本就是由多种魔法系统集合起来的。不仅要消除凝聚的咒力,年底还要进行各种各样的仪式吧」 
安缇莉西亚做出肯定。 
在那之后,她呵呵一笑,这么补充道。 
「树?嘴边沾上奶油了哦?」 
「啊,啊,嗯!」 
慌慌张张用餐巾擦掉,为了掩饰了下难为情,他伸手取眼前其他的点心。 
(……嗯,有点酸酸甜甜的) 
蓝莓和奶油的搭配口感,让少年咋舌。 
每一个菜肴都很可口,眼前一片鲜艳缤纷,但又不是无谓地摆架子。就连一开始还有点紧张的树,这么吃着吃着,跟安缇莉西亚聊着聊着,也感觉到自己放开了。 
这也许也是,安缇莉西亚的体贴吧。 
(啊) 
忽的,他想起了有人跟他说过的事情。 
——『不过……可以的话,如果您能留意到桌子最右端的盘子,我个人是会很开心的』 
按照那话所说的,他把目光移向餐桌的一端。 
「这个,我也吃下」 
他嗖地,伸出手。 
「树、树!」 
一个破音,安缇莉西亚睁大了眼睛。 
「呼诶,怎、怎么了?」 
「那个……这个……能、能吃吗?」 
好奇怪的说法。 
摆在桌上的,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啊。 
的确,是跟摆的都是这么美味·可口的桌子有些不对劲。放进嘴里有些沙啦沙啦的,咀嚼下还混有鬆脆的烤焦部分,不论怎么看,这都只能说是个失败的东西。 
刚学会製作方法的小学生,一边拼死拼活几十次,好不容易才做出几个像样的成品——可以让人联想到这种情形。 
不过,树却没有感觉到什么难吃。 
要说为什么呢……那个曲奇里面,有着一股温暖的感觉。 
「嗯,很好吃的哦」 
树坦率直言。 
「…………」 
没有吭声。 
耳根都红透了的安缇莉西亚,把视线落向自己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