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突击队有点太前面,让他们注意一点。敌人右翼正在逐渐接近,十号游击队到左翼。」
为了要将尤安˙桑瑞斯与珐琉的命令传到前线,编属在司令部之下的几个守护者来来回回奔跑。负责传令的是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号队,他们平时就接受尤安与珐琉的号令,负责谍报任务,此时虽然得反覆做同一件事,脸上的表情依然不带丝毫厌烦的神色。
但是即使距离原订开战的时刻十五时已过三十分,战局还是没有什么重大的变化。SmC统一穿上黄色、蓝色、紫色构成的装甲,前进发射弩箭之后立刻后退。秩序守护者虽然加以追击,但是绝对禁止深入。如此状况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丝毫改变。虽然尤安不觉得怎么样,但是聚集在这里的观众差不多快看烦了。
而这段时间里,总长丹尼斯˙桑瑞斯则是将手放在爱用的大刀──名匠达库拉斯˙多斯的杰作「日轮」剑柄上,一动也不动。
太阳鬼的红褐色双眼,紧盯站在两百多美迪尔外的SI。
他只是安静看着那个家伙。没有恐惧,也没有太多的意气用事。
名满天下的颜色军团也相当沉着,如同与太阳鬼的姿势相互辉映。
虽然在开战以前,守护者被迫调拨四队共六十个人支援收容所与泉里,特别是司令部周围的战力更是削弱到让人不放心,不过演下看不见任何可能的负面影响。
尤安直到现在还是打从心底不懂──收容所就算了,难道不能捨弃泉里吗?虽然派人支援收容所却不去泉里,之后怎么交代也是个问题。不过泉里那边应该已经赶不上了吧?尤安光是靠从传令人员那里听来的详细情报便能确定这一点。既然如此,只要让一半的后备队过去做个样子,确认一下情况便儘早赶回来──这样不就得了吗?
甚至以尤安的角度来看,根本没有回应这次决斗的必要。
就算是被人说守护者怕了、是胆小鬼、就算是被艾尔甸的市民嘲笑,那又何妨?
吾等贯彻吾等之义,是为了名气还是体面?不,应该不是那样。吾等众人挥剑,乃是为了吾等之「义」。閑杂人等要笑就笑……像是SmC这样的害虫,根本不用拿剑与之正面对决,只要在绝对有利的状况加以奇袭、一网打尽就行了。反而是应该利用拒绝这场绝对的机会让对方得意忘形,在趁机让他们鬆懈──如果是我就会这样做。
不过这种作法,总有一天会害秩序守护者瓦解吧。下面的人面对认为「人」就是拿来凑数的我,有的只是害怕而已。即便自己受到总长的重用,也没办法统率整个秩序守护者。话说到底,自己并没有那样的才干。
但是尤安相信──
自己的存在还是有其必要。我可以补足义父不足之处──我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活。如果义父是温暖的,我就是冰冷;如果义父对人好,我便待人严苛;如果义父说右,我就说左。
我不会让义父弄髒自己的手,也不会丢了义父的颜面。弄髒自己无所谓……光辉灿烂的太阳下,总会有阴影存在,而我就在阴影里从事见不得人的工作。凡是泄漏情报、盗领公款、怠忽职守的人,都由我来处理。这就是我的工作,也是我最得意的本事。
人们说:「冷酷无情的副长根本就没血没泪,不像是个活人。」、「那家伙腰上挂的根本及不是剑。拔开剑鞘只看的到恶意与阴险……」等诸如此类的话。
而我则是面带冷笑接受这样的评价。我没有否认,而且完全可以理解。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的作风也是如此。他们也明白这一点,只是这样而已。
义父,我无所谓。
只要在这个距离仰望您有如太阳一般的身影,我就一点也不冷。
「尤安……」
义父──不,是总商丹尼斯˙桑瑞斯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
「那座山有所行动了。」
或许是丹尼斯的口气很沉稳,尤安闻声之后一点以不惊讶。
看看时钟,现在已经十五时四十五分。用望远镜看向无限城的遗迹──SI站在放在瓦砾堆上,看起来想当讨人厌的宝座前。只见他高高举起右手。
因为个人恶劣的兴趣与喜好,SI穿着上头绘有黄色闪电的黑色紧身衣。那件紧身衣从头到脚把他包裹起来,双手手臂都垂下好几条像是帘子的长型物体,令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身穿西装的杰伊站在他的右边;他的左边则是身穿灰黑交杂的魔术士服、手上拿个黑色手杖的白髮死灵术士。除此之外,宝座周围还站着几个杀戮战队最大杀伐的成员。他们也同样穿着黄、蓝、紫三色的铠甲。
SI看看他们,挥下右手。
「那是在做什么……」尤安并非询问,只是喃喃自语:
「我还以为他们为了要安放那个宝座,才会补强那些瓦砾。不过看来是我弄错了。」
「笼子……?」
珐琉也出声了。她与罗叉都在司令部待命……罗叉就像是太阳鬼的另外一把剑,正在压抑杀意,等着出鞘的时机。尤安与珐琉子是负责其他各项杂务──这就是所谓的适才适所。
「里面好像有什么──果然是笼子……出来了。」
「他们还带了猛兽过来?」
尤安屏住气息:
「不对……」
在放置宝座的瓦砾小丘上,出现四个巨大金属箱子,箱子侧面是有看似栅栏的门──SmC士兵一一把笼子打开。
然后正如珐琉所说,里面的「东西」出来了。
观众一阵哗然。
巨大的家伙穿着黄、蓝、紫三色铠甲刻有显眼的「SmC」图样,手里拿着战槌。这些家伙根本就是巨汉……
不、更正一下──那些家伙不是普通的巨汉。虽然他们只能够过望远镜观察,但如果拿那些家伙跟旁边的SmC士兵比较,不难发现那些巨汉的身高和体型都是他们一倍,甚至是一倍以上。虽然外贸与人类颇为相似,但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类。
「应该是……巨人族吧?」
「我看也是。」
同意珐琉看法的尤安目光,始终没有从拟似巨人族的生物身上离开:
「如果是世上的大型雅人,我只想得巨人族。有种说法表示巨人是神的私生子。」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巨人族。」
「我倒是看过一次……」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艾尔甸有个杂记马戏团,那里就有巨人族。巨人的脚套上脚镣,眼神看起来很温吞,温驯的个性甚至愿意让当时只是个孩子的尤安坐在他的间榜上。那是──对了,是梅隆君、也就是现在的多玛德君带他去的。那时听说有杂耍可以看的尤安,拚命向已经过世的亲生父亲卡雷尔˙杰贝库纳撒娇,但是父亲还是没有理他。最后则是那个男人带他去看──虽然说那种是一点也不重要。
「既温驯又胆小……听说这些巨人族都栖息在远离人烟的深山里。不过,与其说这些家伙看起来很勇猛,倒不如说──」
顺着尤安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巨人族正在挥动战槌。两、三个SmC士兵连同瓦砾一起摔了出去,观众不禁大为兴奋。虽然马上又有几个SmC士兵上前引导,但是看起来不太顺利。
「──很兇暴。」
「或许是下了葯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都不好对付。」
不愧是SI,居然使出这种招数。
自己提出排除第三者,堂堂正正决斗的条件,却让其他旗下的族袭击我方的防卫据点,而且在利用这种手段削弱他们的战力以后,大剌剌地让局外人的巨人族穿上SmC的铠甲,然后把他们推上最前方……
这根本是把人当傻瓜的行动。这样的作法实在太卑鄙了。
不过,这就是SI的作风。
我们太天真了。才会向现在落入被动。
尤安看着那些巨人族踩在SmC的阵地上,一边拨开眼前的障碍一边缓慢移动。引导那些家伙前进的士兵似乎慢慢掌握到诀窍。只见巨人族陆续出的SmC阵地,朝着这里前进。
尤安整理了一下想法,放下望远镜转头面对丹尼斯:
「总长,我建议全军突击。我方的阵地无法阻止巨人族的攻击,单纯的防守只会遭到击溃。所以我认为应该利用我们的优势──集团突击解决敌人。现在应该毫不犹豫突击前进,一口气除掉SI才是上策。」
「我支持尤安副长的提案。」
珐琉马上表明立场,罗叉也随即说了一句:
「我也是。」
太阳鬼严肃地点点头,右手握住日轮的剑柄,左手放在剑鞘上:
「时候到了……」
剑光一闪,日轮出鞘。
常约一˙五美迪尔,剑身是实用的黑色。虽然看起来很朴素,确有压倒性的存在感。刀身又厚又宽,刃上的纹路有些紊乱,但刀身隐约泛出阵阵青光,看起来就像剑上带有妖气。
「尤安、罗叉、珐琉,拔出你们的剑。」
太阳鬼的声音带着惊人的杀气。闻者虽然为之耸然,但也跟着兴奋起来。
「──跟着我,别跟丢了。跟我一起前进。我们这一务必要讨伐SmC,讨伐SI。我的孩子啊,要把自己化成刚、磨练自己,进而成为我的剑。」
「是。」、「受教。」、「如您所愿。」
丹尼斯˙桑瑞斯呕出司令部,尤安、罗叉及珐琉三位副长也跟在后面。部属在司令部周围的一号总长直属队、二号亲卫队、三号尤安队、四号罗叉队、五号珐琉队也跟着行动。
配置在阵地各处的银色军团勇士,看着他们视为父亲一般尊崇的英雄,太阳鬼一步一步往前迈进,一下子沸腾起来。
现场气氛几近狂热,众人的士气已经到达了顶点,就算尤安的血管里留着是水银而不是血,想要压抑心中的澎湃,也得要花上好些力气。他甚至在想,真的有必要压抑吗?
雄壮威武、高贵、令人自豪的义父,太阳鬼只要迈步向前,就能带起一阵巨大的潮流,只要跟着这股潮流,不就能够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吗──不。
其他的人还无所谓,只有他一定要冷静下来──就像是冰水穿过肚肠,他得像是一个活过百岁的老人,静静看着这个战场。他该做的工作是隐身在义父的影子里,注视周围是否有无声进逼的危险利刃。
这样的自律也让他有看清楚太阳鬼丹尼斯˙桑瑞斯的功与过。
功,当然就是他的领袖魅力──太阳鬼只要往前一站,他所散发出来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气势就能让他们每一位伙伴彷彿获得百人之利。
可是他也有过。如果说真的要正面对敌,各自拔剑以命相搏,以力量、技巧一较高下当然没问题,问题是对手SmC。他们做出任何像是利用巨人族的小动作都不奇怪,在这种状况下正面对决,只会让他们更加不利。
就算是灵魂已经燃烧到即将爆发的地步,他还是得把头脑保持有如流水一般冷静才行。
要是没有好好留意这件事,他们就会输。
最起码尤安确实需要如此思考。
「尤安啊。」
他的义父回头看着就在后头的尤安、罗叉和珐琉,以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我的后方就交给你了。接下来也由你负责统帅全军。这一次的战斗,我要以一个剑士的身份,为我所信仰的『义』而挥箭。你──」
「您在说什么呢。」
没有那种必要,义父。多说无益,义父只要去做就行了。
只要您的光芒照耀着我,我就能够忍耐。
包括没有朋友、没有恋人的孤独,以及所有的伤心。
我不知道母亲是谁,在失去父亲、还有那个大我许多,有如兄长的男人之后,您就是我的全部。那时的我还是个孩子,偏偏个性乖戾、固执、爱讲大道理,能够看透又不容许任何谎言与不实,怎么看都是一个彆扭的孩子,大家都对我没辄。
只有您,只有您愿意直视我。只有您不会抗拒我。只有您会抱我,对我笑。我知道您是真的把我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银色军团全员都有如我的手足,我会一丝不乱地加以指挥,请您拭目以待。总长不需挂率,只要以剑士的身份挥箭就行了。您要不要试着取得在一日之中,以日轮斩杀百人的荣耀呢?」
「你在怂恿我吗?」
「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诚然。」
丹尼斯˙桑瑞斯一边轻笑一边停下脚步──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阵地的最前线。
在前方的SmC阵营,有三个……还有另外一个慢了办步的巨人族,也已经来到阵前。
SI站在无限城的遗迹上,两脚张开与肩同宽。有些强劲的风微微吹动他的头髮。SI慢慢回头,由上而下看着这里。
真正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经过策略战与前哨战以后,时机成熟了。
「同志们──」
一个宏亮的声音响彻一号区特设会场。
太阳鬼举起大刀日轮,指向天空。
现场一片寂静。,
观众屏息聆听太阳鬼的宣言。
「很抱歉,事到如今还要向各位解释何为吾等之『义』。吾等只是锻冶之钢,持剑讨伐信奉『恶』之相关人等,一律斩杀绝不同情、斟酌或迟疑。同志们要知道,吾等所高举之刃毫无荣光可言。吾等挥动杀敌者,乃为凶刃。吾等所讨伐其恶,也同为恶鬼之身。同志们,吾子们,今日我要请託诸位,让吾等将生命奉献与吾等之义吧!」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诸位同志!即刻提剑前进吧!不要畏怯、不要恐惧,现在正是讨伐奇恶的时候!吾等所行之道,乃是修罗之道!无涯之血道!」
「吾等即为修罗!」、「修罗」、「血!」、「吾等即为修罗」、「血!血!」、「吾等即为修罗!」、「吾等即为修罗!」、「血涂修罗……!」
「──修罗啊!诸位修罗啊!讨伐敌人、讨伐其恶吧!消灭敌人、彰显吾等之义!」
「义!」、「义!」、「义!」、「义!」、「义!」、「义!」、「义!」、「义!」、「义!」、「义!」、「义!」、「义!」、「义!」、「义!」、「义!」、「义!」
「拔剑!持盾!不準走在我前面!也不準落后!全军……前进!」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在场两百二十多名秩序守护者齐声高叫,瞬间天摇地动──这个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接着是在场成员一起前进,但不是全力宾士,而是小跑步……对太阳鬼来说只是疾走的速度。对于这些习惯铁之纪律的秩序守护者来说,不管多么兴奋也不会有那个傻瓜敢违逆总长的命令。大家都跟着太阳鬼,又落在太阳鬼的一步之间,列队安静地前进。胸甲下的心脏正燃着战意、头盔下的眼眸隐藏住疯狂,手上的剑尖散发出杀意,整齐迈步向前。
「罗叉副长与其直属队往右翼,珐琉副长带着直属队到左翼。巨人族就交给你们了。」
罗叉与珐琉接下尤安的指令,分别向队伍的两翼移动。
如此一来就算列阵完毕。有如死神一般令人恐惧的罗叉,还有逝世女夜叉的亲姊姊、美貌与智慧兼备、剑术卓越的珐琉。他们与尤安不同,只要存在就能够给予周围的人力样。除此之外,一身轻装的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号无名队,也不断在周围来回往複,带回各项大小消息──尤安很满意这样的情形。从他就任副长以来,为了要养成专职收集、传达情报的无名队,投入相当大的心血。
这并不表示他没想过无名队会以这样的形式加以应用。
那是理所当然的。
加虐杀戮爱好会。
SmC。
──还有SI。
尤安很久以前就明白,早晚他都得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