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89710threvolution10th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杰德里˙赤足地区
「赤脚的海岸」
这片大海的另一端,就是萝姆.法的诞生地。
黑暗大陆。
虽然也有人称之为巴昆大陆,不过那个名字却是a大陆的人所取的。
在那块土地上,黑色是神圣的颜色,黑暗也同时兼具了神圣的意义。因此,当地的居民无论是肌肤丶眼睛丶体毛,都是越黑越接近「人类l萝姆法的父亲是土生土长继承古老血统的黑暗大陆人,但她的母亲却是a大陆人。因此,萝姆.法的肌肤颜色较淡,眼睛的颜色也是遗传自母亲的翡翠绿,五官轮廓也跟纯种的黑暗大陆人类有很大的差异。儘管她一直住在山中,但偶尔下山到拥挤的城市去时,还是会吸引很多奇异的目光。那里明明是连来自杰德里的船只都会停泊的港湾都市,混血儿并没有那麽罕见,但还是会有对于神圣黑暗相当执着的人。他们是历史悠久的社团成员,用传统与传说代代相传,在脑海中植入特权意识,然后将歧视正当化。在这群人当中有一派相当激烈,会以各种理由来狙击混血儿,甚至加以杀害。而且,这群人的存在,在某
种程度上甚至受到社会容许。
黑暗大陆拥有号称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充满神秘与怪谈的自然丶丰富的稀有金属与宝石丶还有许多宝藏传说,但却绝对不是一个乐园。
不管是「人类」或是什麽,或许只要有人在,这里就会血流成河,污染大地。
我很讨厌上街去。
在赤足地区的海边,萝姆.法弯腰捡起了埋在沙中的贝壳。只要把贝壳贴在耳边,就可以听见海的声音。当她做出这种孩子气的举动时,阿尔发打了个大哈欠,身体抖了一下。一开始阿尔发虽然还是有点神经过敏的样子,但现在已经完全习惯城市了,真是了不起的犬科动物啊。搞不好,它的适应力比萝姆.法还要好也说不定。
我还是没办法这样。对我而言,在山野或森林中被风吹雨打,还是能让我获得好几倍丶甚至是好几十倍的平静。我和那个人一起搭船渡海来到这里,至今已过了十四年。流逝的时间到底带来了什麽呢?我究竟改变了多少呢?
父亲与母亲沉睡的故乡,离我好遥远。
我总有一天,会回到那座山中吗?
不知为何,就算我回忆起来,也不觉得怀念。
我在那座山中流过太多的眼泪。孤独一人真的很寂寞。父亲给我的黑色肌肤与头髮,以及母亲给我的翡翠绿双眸,都让失去他们的我感到更加孤独。没错。我应该不会回去了,不会回那座山去。父亲与母亲就沉睡在我的心中吧?我想这样就够了。我孤独一人追了过去,往那个人追去。我只能以离开的方式来追随他。我在很多方面,真的很笨拙。
我回忆起来。
胸口吸入的潮水味,笨拙且无礼地唤醒了与某些事情相关的回忆。
当年,我们走在马路上时,我紧紧抓着那个人的外套,眼睛只敢看着下方。虽然最初那个人嘴里念着「这样很难走路」之类的话,但他马上就变得不在意了。他就是这种人,不会去拘泥小节,无论是金钱或是物品,他都能毫不犹豫地送给别人。他甚至还会对别人温柔,去守护别人。我这条命,就是他救的。
一想到多亏了那个人,才能有今日的我,我的胸口就会变得好热。
我想,这样就已经足够了。那个人,真真切切地活在这片天空下的某一处。只要这样就好。
只要这样就好,这种话根本就是谎言。
我好想他。
好想见他喔。
我好想见那个人喔。
当我随着心情旅行,为了补给而停留在杰德里的旅馆时,收到了一封信。
寄件者是强.杰克顿.裘克。
缩写则是「3J」也就是「诈欺师」「放蕩的贵族」以及「密术传道师」喔不,当年他应该是没错,就是「盗墓师.强」当年我在偶然下山时,偷听到「有个自称『强』的白皮肤男人带着一位超级大美女,好像要来寻找夸顿.亚.留斯的宝藏。」之类的流言。之后没多久,盗墓师.强便带着女人造访萝姆.法所居住的山中小屋。他以狂妄的态度,用相当流利的神圣黑暗语言说道:「承袭古老血统之女啊,汝当明白夸顿.亚.留斯的宝藏到底藏在何处。」
我从以前开始就不是很喜欢那个男人。两人的相遇方式也实在很难让我喜欢他,仔细想想,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跟那个男人断绝往来,这才真是不可思议。当那个男人以「萝姆.法,深邃森林之黑珍珠啊」来呼唤我时,我竟然全身不寒而慄。如果不是那个人介入我和那个男人中间的话,我们一定无法变成称得上是伙伴的关係吧?
可是读完信件内容后,我没有办法视若无睹。再说,姑且不论裘克,我倒是不讨厌克罗蒂亚。儘管她宛如戴着面具似的,对于主人以外的人,就连笑也不笑一下,但她毕竟也是女孩子。当时,在那个人丶多瓦宁古丶裘克等一堆男人当中,还好有她在,让我着实安心不少。她也以她自己的方式,特别关照我。儘管做法相当低调,但对于只为守护对象而活的她来说,这应该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善意了。
然后,在我去探望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装病的裘克之后,原本打算要离开杰德里的,明明原本打算如此的。
「都是因为裘克说了奇怪的话」
他说,那家伙会来喔,我有这种预感。
不过,裘克的预感还满準的。再怎麽说,他都是个直觉很强的男人。这种直觉,如果要让裘克解释说明,好像是「能够轻易整理分析难以化作言语的各种因素,再根据某种一以贯之的合理性来判断所得的结果℉儘管萝姆.法相当讨厌他这样绕着圈子说话,不过她倒是能够理解这番话。每个预感,都一定出于某种原因。
事实上,萝姆法也这麽觉得。
那个人会到这儿来。只要停留在这里,就可以见到那个人。
所以,她并不打算离开原本很讨厌的城市。阿尔发因此感到很疑惑,面对一看就知道无处可去,宛如在找寻避难所般在街上游荡的萝姆.法,它以彷佛在说「你是白痴吗」的眼神瞟了一眼。真是搞不懂你耶,早点回去不就得了,回到山上,回到荒野,回到适合你的大地去。还是说,你想游过这片大海到某处去?
「水已经变得很冷了喔。」
这没什麽大不了的!阿尔发往前跑去,并且毫不犹豫地让涌上来的海浪打在自己身上。你瞧瞧!这水温可是很舒服的。
「你很耐寒嘛。」
是你太弱而已。
「又在挑衅了。如果你想玩的话,只要老实说不就得了。」
谁想玩啊!
「呵呵。」
萝姆.法坐到沙滩上,用手遮脸并眯起眼睛。真是秋高气爽的晴朗好天气啊。眺望远处,只见许多小渔船正在海上随波摇蕩。沙滩上除了几艘废弃的渔船之外,也有许多暂且休养生息的现役渔船。人群稀稀落落的,就算有人注意到阿尔发踩着海水跑来跑去,也不会引起骚动。
儘管如此,看着继承高傲白色种族之血的天生犬族之王为了杀时间而运动的姿态,自己竟然会感到慰藉,这真是有点奇怪。
不过更重要的是,阿尔发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情本身就可说相当奇妙。萝姆.法并没有多加考虑为什麽他在这里或为何他要这样。她并没有去思考的习惯。阿尔发曾说过:「你根本就是野兽℉或许事实正是如此也说不定。我身上流的古老血统,这个恐怕会在我这一代断绝的血统,或许跟野兽很相似也说不定。
来玩一会儿吧?
不要去想那些很难的事情,就跟阿尔发一起活动活动筋骨吧?
当我这麽想着而站起身时,背后突然传来一股记忆深刻的恶寒。阿尔发也似乎感觉到了。在后面吗?我们回头一看。离我们还很远,大约相隔三十美迪尔的距离。
那是
那双红色的眼眸是
叫做里克的人吗?
当和萝姆.法四目相交时,他轻轻地向她点头示意。他果然完全不会让人感到敌意或恶意,这跟他的存在所带来的威胁感恰好相反。他就好像一把怀抱着极为善良纯真之心的利刃。我可以体会阿尔发之所以竖起寒毛髮出低嚎的心情。他实在太危险了。不过,他却好像有所自知而做出觉悟般平静沉稳。
「不要紧的,阿尔发。」
似乎是如此啊。
「嗯。他好像不是要找我们的样子。」
里克从萝姆.法身上移开视线,往别的方向走去。他的目标,是一位在沙滩上抱膝坐着,外型十分纤细,一头半长不短的亚麻色头髮随风吹拂的少女,应该是吧?她虽然穿着看起来像男装的衣服,但姿态与动作都非常女孩子气。
可是,好奇怪。
哪里怪?
风。
没错,就是风。风并没有大到可以让头髮像那样舞动。
她一直紧盯着地平线的彼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里克的到来。
她的右手,慢慢举起来。
她指着
海中的一点。
就在这时,前所未见的大浪袭卷而来。
而大浪
弹了开来。
砰的一声。
海浪彷佛撞到隐形的墙壁般粉碎,四处飞溅的海水落下来,淋湿了她。
「璐卡。」
即使里克呼唤,她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回头。
最后,她的右手抓起一把沙,并且用力紧握。
「我真的丶很讨厌,自己竟然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我根本没办法好好控制,没法好好操纵这种能力啊」
「嗯。」
「只要一有讨厌的事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变成这样。你看,我真是有够任性。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不但给周遭的人带来很大的困扰,甚至还会让他们受伤。害爸爸在大家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光是要靠一个男人来养小孩,就已经很辛苦了,偏偏又是个像我这麽麻烦的女儿,爸爸真的很命苦。我想,或许爸爸死了比较幸福。反正他是海上男儿,能够死在海上,他或许已经心满意足了,而且从今以后不用再照顾我了。不过既然要去死,如果能带我一起走就好了我心里曾这麽想过,为什麽他要丢下我一个人呢?但是啊」
她璐卡将紧握沙的右手举到及肩高度,然后打开手掌。
不过,沙子却没有掉下去,呈现静止状态。
「能够活下来,还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让我不禁想要感谢爸爸留下我一个人。因为,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在爸爸外出捕鱼时,我总是孤单一人,没有人会跟我玩,我老是一个人焦躁不安,很生气也很寂寞。当时我总觉得,除了爸爸以外,全世界都像是我的敌人。不过,就算对我而言是敌人,对大家而言,我就像妖怪我就像是碍眼的东西,大家都巴不得我不存在。我跟大家都不合,跟大家都不同,彷佛只有我住在另一个世界一般。虽然现在我还是跟大家格格不入,但是状况却不一样。跟那个时候相比,状况完全不同。我喜欢那个家。儘管或许有一天大家会分开,但我现在只想留在这里。儘管我觉得自己一定很讨人厌,但这样也没关係,总比被视若无睹得好。里克,你知道吗?萝拉啊,虽然曾经发火骂人,可是却从没叫我们滚出去喔。无论是对谁,她都没有说过这种话喔。若有人叫其他人滚出去,萝拉就会真的大发雷霆喔。我要待在那个家中也可以喔。我想,这应该是件很棒的事情。」
「嗯。」
「你只会嗯嗯嗯的。」
「对不起。不过,我很能了解璐卡所说的话喔。因为我也跟你一样。我以前也没有容身之处,因为没有做好该做的事情。所以璐卡跟我,很像。」
「很像?我和里克?」
「应该吧。」
「这是好事吗?」
「你说呢?我也不知道。」
「应该不是坏事吧?」
「是吧。」
「一定是的,对不对?」
璐卡一度将掌心朝上,之后又将手掌倾斜。
这次,沙子一颗颗地落下。
「─我在想,到底有没有我也做得到的事情?虽然萝拉平安无事,但只要一想到如果她有什麽万一该怎麽办,我就会很害怕。我真的很讨厌害怕。更讨厌自己光是害怕,却什麽都办不到。我想要保护萝拉,我可以做得到吗?」
「我们不是孤独的人。当然,璐卡你也是喔。只要大家一起保护萝拉就好了。」
「大家一起吗」一边如此喃喃自语一边站起身来的璐卡,虽然露出有些心痛的表情,不过却笑了起来:「说得也是。」
「回家吧?」
「嗯。」
璐卡彷佛看开什麽似的,率先踏上回家的路。
里克本来想跟上璐卡,不过却停下了脚步。
他在看某个地方。
在他的视线前方是
那是大海王神奥斯特罗斯神殿吗?不,虽然我不清楚详情,但不久前奥斯特罗斯神殿好像才刚遭到不明的武装团体袭击并佔领。
原本神殿最上方的灯台,现在插着旗帜。
红色的旗帜上,有着黑色十字的图腾。
「我很讨厌城市喔。」
萝姆法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力抚摸靠到她身旁的阿尔发的背。阿尔发说,那离开不就得了?或许正是如此。如果我只是从世界切割下来的一小块碎片,是个跟任何东西或任何地点都毫无关连的碎片,那我应该立刻离开这里吧?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即使是深受古老血统诅咒束缚丶一直孤独地守护着宝藏的父亲,也需要母亲的陪伴。失去双亲的我,儘管听着风声鸟鸣丶嗅着草木芬芳,却总是渴求人类的温暖。人类无法孤独地活下去吗?这我并不清楚。只不过,人类要与人交流,遗留下种,才能延续下去。如果在这个宽广的世界中,没有人认识我,既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也无法碰触到别人的话,那我一定会变得绝望吧?如果我无法再见到那个人,我一定会哭泣,会哭啊哭地哭个不停吧?
里克随即追上璐卡。
两人的背影渐渐远离。
「我们去裘克家吧。我是不太了解城市,不过,不管是神殿的遭遇,或是昨晚的火灾也好,总觉得这座城市哪里怪怪的。」
随你便!阿尔发这样说道。
反正我也会自己跟过去。
「你好可靠喔。」
笨蛋。
「走吧,阿尔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