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 897 revolution 20th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五区˙王国第一银行前广场
「铁锁休憩区」
chapter.10 讨厌鬼
走出收容所后,因为是傍晚,所以玛利亚罗斯也没有回家,而是走向铁锁休憩区,打算把战利品卖掉,然后把钱给存起来。
虽然他也想过要直接回家,不过,一个人走在路上,他又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不觉当中,他就又一路撞进市场里来了p
多玛德君、由莉卡、莎菲妮亚、皮巴涅鲁,还有卡塔力。
卡塔力应该已经顺利苏生了吧。
亚济安明明救了他,他却对亚济安说了很过分的话——算了,那家伙终究是自己的敌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虽然玛利亚罗斯多少还是有些在意。
还是要彻底忘掉比较好。
当然,记忆这种东西,没有那么容易抹消。那么,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忘记?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忘记?
「客人,你怎么啦?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
「耶?」
一阵阴沉的嗓音让玛利亚罗斯回过神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蹲在一个看起来颇为寒酸的摊子之前。
「嘿嘿嘿……我看您那样盯着我的摊子看,还想我这里也没什么……其实都是些卖不掉的东西。我进货的眼光太差了吧,客人是很诚实的……」
「进货啊……」
确实,乍看之下,这个摊子到处都是问题。陈列的方式太过杂乱无章,货品的种类也乱七八糟,完全不晓得这个摊子在卖什么。
然而,如果要说有什么显眼的东西,那也就是玛利亚罗斯无意间拾起把玩的怀錶了吧。怀錶上头精细地刻着各式各样的花纹,拿去好好地磨过,应该会是很不错的货品。
「啊啊,那个怀錶啊。」
摊子的老闆有些忧郁地说:
「那是我跑了的老婆的嫁妆。那已经是二千年前的事啦,我老婆离开我,也已经有十二、三年了……那个时候,我还想我可以有番作为,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我还是相信这一点。现在想起来,我老是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我老婆后来受不了,就跑了。我还想这真幸运,就来到了这个国家,当了侵入者……可是啊……」「唔……」
他干嘛要在这里听一个破破烂烂的大叔说故事?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玛利亚罗斯还是被吸引住了,没有马上起身离开。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
「景气最好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对了,D13的太多鲁亚普下方不是有个叫达那姆雷的地方吗,是的,就是蜥蜴人的巢穴。我跟我的伙伴加起来六个人,在那里为所欲为,可是赚了不少钱啊。以前,古德王的魔导兵团也拿蜥蜴人没办法……他们可有不少好东西。达那姆雷有他们的锻冶场,他们会自己製作防具武器之类的……那些可都是好东西。」
「蜥蜴人啊……那跟太多鲁亚普的下等蜥蜴人完全不一样吧?」
「那些蜥蜴人,一个就等于两个人,很强的啊……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应付起来都游刃有余。所以我也因此而有些得意忘形,我想,我应该还可以做点什么……没错,我太骄傲了。那可是不行的……」
老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几乎是把肺里的空气给抽空了似地,眼光望向远方。
「有一些蜥蜴人被称为剪刀手。就跟他们的名字一样,他们的双手拿着剪刀型的武器,有时连同族的蜥蜴人或是梅利库鲁,都会被他们绞碎,是很厉害的家伙。在侵入者之间很有名……常常会有些傻子会去赌谁能够宰掉他们……拿出钱来赌我们能够做得到的笨蛋也很多。如此一来,我们也只能去做了吧!有一天,我们找到了剪刀手,要跟他们一决胜负。但是……」
老闆说,那根本算不上什么胜负。
结果,包含老闆在内的六个人,有四名死者无法苏生,老闆本人也受了重伤,失去一只手臂,即使如此,老闆还是把最后一个生还者给拖回地上来。
当然,在那种状态下,他们也不可能在孤立无援的状况下逃出来。在那个时候,所有在D13的侵入者都想着只有自己才能打倒剪刀手,但是谁也没有达成目标。那些侵入者,几乎都惨死在那里。那一天,D13几乎是化作一片血海。
「剪刀手……我从来没有听过谁能够打倒他们。或者他们今天还在哪里晃蕩吧!在那之后,我就金盆洗手,不再做侵入者了。没办法做了。我没办法再潜入地下区,生存下来的伙伴也离开了沙蓝德。一直到现在……当我身处于黑暗,我似乎都还可以听见剪刀的声音。喀锵、喀锵地作响。还是会……不过,我还活着。当然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我就收集这些破铜烂铁拿出来卖,如果没有以前存的钱,我现在一定是连饭都吃不起了吧。不过……我老婆……要是能够过得好就好了……」
「你很担心她吗?」
玛利亚罗斯打开了怀錶的盖子,念出刻在其内侧的文字。
〈达利欧,请好好活下去,虽然我已不再爱你。〉
看起来,这应该是老闆达利欧的老婆刻上的。
「是吗……在意啊……是……在意啊::那要怎么办……我应该再也见不到她啦。啊……那个怀錶,你喜欢就拿去吧。」「耶?但是……」
「不想卖的东西我就不会摆出来了……不对,不是这样……我是真的想把这个给丢了。但是,一下子要我丢掉……我还是做不到。你要是拿去的话,我也可以藉此放弃。」
「怎么——」
就玛利亚罗斯而言,他实在是很想跟这个老闆说─—拜託你,不要把这么沉重苦涩的记忆强加在别人身上。
不过,虽然他几乎就要说出口了,却也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后面探出头来,抢了他的台词。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说老闆你也太没骨气啦,这种东西怎么可以给人!」
「是啊,我也无法赞同,嗯,应该说这样会让人觉得讨厌哟。〢
而且,是两个人。
不过,那两个人应该不是事先讲好的吧?总之那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从玛利亚罗斯的左右两边探出头,应该只是刚好而已。
「嗯?你谁啊?」
「这是我要问的吧?」
「老子就是老子啊,老子才不对不认识的男人报名。」
「我也是,我没兴趣把我的名字告诉一个有着鱼般怪脸的男人。」
「鱼!什么鱼!老子才不是鱼!喂!快点订正你的说法!」
「有必要订正吗?你本来就长得很像鱼。」
「老子我……!」
那个一口坎梅克方言的鱼脸男虽然想要一把抓起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不过他还是扑空了。那个黑衣男轻飘飘地闪开来,鱼脸男根本抓不住他。
「真是的,原来不只是脸,你连脑袋都跟鱼一样啊?连你我之间这种绝对的力量差异都看不出来,看来你真的是死亡爱好者喔?」
「喂喂,你说什么啊,爱好死亡?怎么可能啊!老子可是很怕死,不然我要怎么活下来啊!」
「啊哈哈,你说的话可真有趣,不然我让你在这里死一次,怎么样啊?」
「很好!」
卡塔力从腰际拔出了变形斧伊诺伊契与洛诺尼,嘴上也继续回敬亚济安,加以挑衅。
「你试试看啊!等到被老子砍成两半再哭就太迟啦!如果你现在跪下来道歉,老子倒是可以原谅你!」
「是谁要原谅谁啊。」
亚济安的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而就在他拔出了悲哭之剑时,卡塔力睁大了眼。
「——等、等一下!」
「嗯?」
「那、那把短剑……」「这短剑怎么了?」
亚济安轻轻地挥了挥悲哭之剑,卡塔力刚刚还说要把人砍成两半,但随即就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地对亚济安恳求。(这家伙的尊严未免)
「请……请让我看看那把剑,拜託你。啊,我求你!我没看错的话,那把应该就是ScreamingDagger,悲哭之剑!据说当时被称为『死灵女王』的魔导王,麟灵夫人杀了上千个战斗奴隶,吸取他们的血而造出了这把剑。我还怀疑这么惨的纪录到底是不是真的,那把传说当中的—〡」
「你很清楚嘛,不过,不——行。」
亚济安说,一边吐出舌头。然而,虽然玛利亚罗斯很想趁这时候把那个怀錶摆回摊子上,然后赶紧离开达利欧的摊子,不过亚济安很快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啊!玛利亚!等等我,刚刚的事情,我还有话……!」
不过,这应该可以算是突如其来的好运吧,完全被悲哭之剑攫去了心神的卡塔力看见亚济安要往前追上玛利亚罗斯,随即就抓住了亚济安的腰。
「你要逃去哪里!不让老子看到那把剑,老子绝对不放你走!」
「唔!放开我!我没时间跟你这种鱼男玩耍……你这……」
所以说,多亏了卡塔力的执念,才能够挡住亚济安。再者,玛利亚罗斯也是因此才得以混入人群杂沓之中,虽然说感谢有点奇怪,不过玛利亚罗斯只觉得这实在是太好了。不管是亚济安,或者是卡塔力,最起码,现在,不对,以后,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他们的脸。
话虽然是这样说,不过,那两个人怎么会碰在一起?
算了,对亚济安而言,这种事他以前也碰过。况且那家伙本身就很难缠,他说再多也还是会黏上来。
问题在卡塔力。
「……他还活着……还有脚……」
老实说,这一点可以说是让玛利亚罗斯鬆了一口气。虽说他不知道ZOO的专属和尚多瓦宁古的技术到底利害到哪种程度,不过,他知道,苏生式绝对不是什么稳定的技术。不管是什么样的苏生式,都不能说其失败率为零。卡塔力也有可能是那个倒霉的例子。
幸好事情没有演变成那样。
如果是这样,卡塔力在偶然的情况下,出现在艾尔甸当中人群最集中的铁锁休憩区,也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但是,如果他只是刚好经过,那么为什么他还会刻意靠近玛利亚罗斯?
说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就在昨天,玛利亚罗斯毫无道义地离去,关于这件事,卡塔力应该也很想问吧!
如果卡塔力知道了那件事,是会傻在那里,还是会骂他差劲,骂他是个混蛋?不管怎么样,应该都不会对他抱有什么好感吧。这也是当然的。
不过,够了。一切都够了。
反正,他不可能再跟那些家伙碰面。所以他希望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一直到现在,他已经埋葬了好几个记忆,现在也只是再增加一个而已。
他是这么想的。
——但是,不可能。
做不到。
不可能的。
不可能忘记的。
那些幸福与快乐,虽然不像雪一样马上就会消融,但是痛苦与耻辱却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他心里的伤,虽然看不见,但也总会隐隐作疼。他也只能继续抱着这些东西往前走而已。但是不管怎么做,他都没办法跨越这种疼痛。
因为,玛利亚罗斯不像莫莉那么强。真要讲起来,玛利亚罗斯甚至比不上曾经救他一命的卡塔力。
身体就不用说了,心也是。
令人绝望的差异。
「……可恶……」
虽然他并不想这样想,但他也只能这样想而已。
然而,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在看到卡塔力的那一瞬间,玛利亚罗斯其实有点期待。
——期待他是来找自己的。
虽然想着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却仍抱有那样甜美的幻想。
「哈哈……」
都已经丢脸、可怜成这样了,他也只能笑而已。
无论是接受多玛德君的邀请,还是与ZOO的伙伴们见面,虽然他只觉得眼前儘是一堆怪人。然而,话虽如此,对玛利亚罗斯而言,跟这么多人合作——虽然包含玛利亚罗斯在内,一共也只有六个人,但是对他来说,这个人数已经很多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跟这么多人一起行动。跟两个以上的人一起喝茶,扯些琐碎的事,这多少让玛利亚罗斯感觉到些许愉快与乐趣。
如果,在闭锁魔宫当中他没有胆怯,没有闹彆扭,如果他努力向前,是不是一切就都能够顺利进行,他现在也可以成为ZOO的一员?
或者,他也能够得到相当于三亿达拉的劫火,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
不,不对,虽然如果说这不是金钱上的问题,那他就是在说谎。但是真要说起来,其实这不单只是钱的问题而已。
无论如何,原因都在玛利亚罗斯自己身上,他也有责任。
他会逃,也有他的苦衷。玛利亚罗斯已经完全不晓得自己接下来还能怎么办,他已经不晓得自己要做什么才能挽回。
他兀自独立在交错而过的人群中。行人们熙来攘往,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好几次,他被人挤压到背上还有肩膀。然后,有人——
从他的身后紧紧抱住他。
「……谁?」
「你,没事吧?」
这样乾巴巴的,带着奇特抑扬顿挫的嗓音,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玛利亚罗斯转过头,抬头看。果然,是那双沉静的砂色眼瞳。
「你……为什么?」
卡塔力之后是皮巴涅鲁。玛利亚罗斯还没有迟钝到会认为这是再一次的偶然,而皮巴涅鲁也肯定了玛利亚罗斯的想像。
「我在找你。」
「为、为什么……?」
「大家,还是,担心你。」
皮巴涅鲁的手放开了玛利亚罗斯的身体,嘴边眼角也都较为舒缓开来了。
「卡塔力特别,担心你。」
「……我刚刚遇到他了。」
「你对他说了什么吗?」
「没,其他变态缠了上来,所以场面很乱。」
「是,这样吗……」
皮巴涅鲁点了点头,他的嘴巴动了动,像是还想说什么。但说到一半,却像是感觉到困扰般皱起了眉心。看起来像是没办法顺畅地用共通语表达自己的想法。过了一会儿后,皮巴涅鲁也就像是下定决心似地慢慢地眨着眼。
「我,来自拉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