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 897 12th revolution 4rd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十三区
「彷徨之魂区」
chapter.9不会不喜欢所以讨厌
如今被称为高层寺院的高楼建筑物群,据说是在古德王发表沙蓝德无政府王国的建国宣言后不久,在魔导王时代的技术依然留存的时代建造的。建造至今约有九百年,而且依然屹立,连给水设备及热水器都还能使用,真是非常厉害。由于现今已经没有人能翻整或修缮了,如果坏掉就结束了,但耐久性真是惊人。也因此,今天玛利亚罗斯也能洗个热水澡,刷去一天下来的脏污,该说是魔导王时代万岁吗?但总觉得舒畅不起来。或者应该说,完全没办法,无法冷静。明明因为太过疲倦而全身酸软,而且也想睡得不得了。
即使换上睡衣,坐在床上,以毛巾轻轻拍打头髮拭去水气,也会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转向门边。
外面有那家伙在。
并不是自己拜託他的。不仅如此,反而还说了好几次「回去、滚开、消失、别再出现了」之颓的话语并想加以驱逐。由于是这种情况,会让他护送自己到高层寺院为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实上,玛利亚罗斯曾经一度被掳走。对方是另一个变态,虽然总算是平安无事地解决了,但人家会担心也是没有办法的。最后,为了寻找那些纸片,所有人在那之后分了组,约好翌日早晨十一时在动物园办公室集合,玛利亚罗斯、皮巴涅鲁与那个笨蛋三人,一直到凌晨三点为止,都在位于第四区、第五区以及第六区的午餐时间成员居所调查。由于几乎都是轻鬆发现,因此没什么压力,但在街上来回奔波还是很疲倦。因为身体瘫软无力,如果说了好,解散,明天见!就独自踏上夜路回家或许确实不太妙。虽然也可以请皮巴涅鲁送自己回来,但那个笨蛋却强硬主张,不,由我来,请务必由我来,无论如何都要由我来。要求不擅言辞的皮巴涅鲁反驳也太强人所难了,玛利亚罗斯也败给了疲劳感,在拗不过他的情况下,啊,那就随便你啦!原本只是打算让他送到高层寺院GM艾恩帕西附近,但那个超级大笨蛋,竟然一边说着不,再一下子,再一下子地跟到了屋顶上。到最后,甚至还说要在这里看守到早上。适可而止吧,不需要啦,这样反而会造成困扰,相当特等超级的困扰喔,你为什么听不懂?即使玛利亚罗斯一再地拒绝,那个超级大笨蛋还是相当顽固地不肯退让。那随便你。语毕,自己便走进房间关上门上了锁。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连敲门声也没有。
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外面应该相当寒冷,如果是一般的笨虿就算回去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那家伙并不是普通的笨蛋,是航空母舰等级不可思议的大笨蛋。
即使没有任何动静,还是知道。
那家伙真的在门的另一边守着。
彼人这么对待,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虽然想睡得不得了。
虽然上眼睑和下眼睑几乎都要黏在一起了。
还有明天。由于加上旅行的疲劳,很难说身体处于良好的状态。还是稍微补充长一点的睡眠会比较好。他虽然再清楚不过了。
「唉……」
与其说是叹息,倒不如说是溢出声音。
试图躺上床,还是很想睡,非常想睡,一裹上棉被,意识很快地就渐渐远去。啊,好像睡得着,得关灯才行。房间的照明是从天花板垂挂下来的EMU牌半永久灯,有绳子可以开关。为了关灯,得从被窝里爬出来才行。真讨厌,好麻烦,就这样睡着吧。不行不行,若是开着灯,一定会睡到一半醒来的。从棉被里探出头来,房门映入眼帘。
别开视线。
别去想,不可以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睡觉,好好地睡上一觉。其他都是次要、第三重要的。不知道,无关紧要。不在,没有人在,就这么想吧。这么想?不对,就是这样。不在,绝对没有人在,不可能会有人在。我是独自一人,不要紧的。不要紧?那个生物是?那个黑色的生物,记得是叫纳吉,那家伙是从哪里跑进来的?至少它曾经在我的房里过。怎么可能,已经不在了吧?不要紧——吧?虽然应该不要紧,但不能说是百分之百确实地安全。我知道。这种事,我跟那个笨蛋都明白。正因为如此,所以那个笨蛋才会……
「……嗯……啊啊啊啊!」
掀开棉被,我跳了起来。
那个笨蛋究竟在搞什么鬼呀?我明明这么想睡,竟然还跑来碍事。虽然他或许会说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但这跟有意无意没有关係,而是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啊,但是,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我想怎么做?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但是,这样下去会睡不着的。不行,根本不可能扫可恶,畜生,差劲透顶。脑子一团混乱,很不舒服,头好痛,好像快吐了。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遇到这种事不可?我做了什么?啊,讨厌,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再这样下去。
在睡衣外面穿上一件很厚的,附了帽子的开襟式运动外套,确实拉上拉链,穿上袜子。玛利亚罗斯的房间虽然并不是不能穿鞋子,但靴子脱在玄关。要说穿着拖鞋走到门边的期间、打开锁用手握住门把后,没有半点犹豫是骗人的。说实话,在打开门前,他一直踌躇不已。也曾好几次心想还是算了。但是,已经太迟了,已经打开门了。没有办法。他就这样勉强让自己接受,并一口气打开门。
好冷。
风非常强。
睡意瞬间被吹跑。
那家伙背对着自己伫立。
笨蛋。
他真的在看守,在戒备着。像是无论何时发生任何事都能够支刻应对一般,绷紧着绅经,一点也不掉以轻心,只要看着背影就能明白,强烈地传达过来。
「睡不着吗?」
那家伙并没有回头。
「你不用担心,只要我待在这里,没有任何事物会妨碍你的睡眠。」
「进来。」
或者应该说,光是你站在这里就已经非常妨碍我的睡眠了,但就连仔细说明这件事都感到麻烦。
那家伙终于转过头,露出愚蠢的表情。
「……咦?」
「不要让我说那么多次,我叫你进来。」
「不,但是,那个……」
「别说了,进来,外面很冷。」
「但是——」
啊,真是烦死人了。我一火大,抓住那家伙的手臂硬是将他拉进房里。立刻关上门将门锁上从房间里面的收纳箱中取出两条预备用的毛毯丢向那个笨蛋并拉绳子关掉半永久灯脱掉拖鞋钻进棉被中。心脏怦怦地跳着。这是怎样?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即使静静不动,悸动仍无法平息。那个笨蛋在做什么?半点声音也没有,他没有任何动作吗?由于讨厌自己会忍不住在意,我将棉被拉上来将身子缩成一团。这么一来隔音效果就完美了。好,睡觉吧。谁睡得着呀!不,但是,不睡不行。使自己镇定下来,深呼吸。总、总觉得好痛苦。是因为盖着棉被的关係吗?不太擅长呢,虽然不至于有幽闭恐惧症。但是,如果睡着了,被人看见睡相也很讨厌,别开玩笑了,这种事。不是如果睡着,而是我非睡着不可。
「……我、我还是要先声明。虽说是理所当然,但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我从棉被里稍微露出脸。
「如果你敢做出奇怪的事来,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嗯。」
虽然不太清楚,但我看得见那家伙伫立在一片漆黑的房间中。
「我知道,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那就好。」
这样好吗?能够相信那个笨蛋、窝囊废、变态的话吗?谁会相信呀?至少在不久前为止,我大概还是会认为不应该相信,如果相信就糟了才对。什么?那么,现在不一样吗?不一样——我有这种感觉。不同。喔,是这样呀,骗人。为什么?真奇怪。试着思考,这种事太奇怪了。一定是因为我太累了。与其说是判断力低落,倒不如说是疯了。只不过是发生了许多事,就认为那家伙或许出乎意料地可以信任,这未免也轻率了。或许,除了匆促间做出错误判断外什么也称不上,一定会后悔的。所以,冷静点,冷静下来,客观地、公正地、必须注意儘可能地以正确的观点判断。没错,正确的。
「那里……有沙发,虽然是一人座的,但你可以坐下,如果要睡,可以睡在那里。虽然睡起来不太舒服,就忍耐一下吧。总是比外面好多了吧?因为很冷。你是白痴吗?」
「我无所谓的。」
那家伙似乎在沙发坐下了。
「我感觉不太到冷热,即使三四天不睡觉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即使你不会有问题,对我来说问题可大了。」
「你吗……?」
「烦死人了,怎样都无所谓吧?我要睡了,别烦我。」
重重地吐了口气,我正想盖上棉被。
「玛利亚。」
「……做什么?」
「谢谢。」
「什$+%=*#¥……!」
不晓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确定自己原本想说什么,总而言之似乎并不是人类的语言。玛利亚罗斯缩回棉被里闭上眼咬紧牙关。真讨厌这种事。被人道谢。真是噁心。会冒出寻麻疹来的。啊,讨厌讨厌,讨厌死了。虽然不会死,但会濒临死亡。真受不了,明明就没有做什么,明明什么也没做,别这样。只有这时候才用那种认真的语气。很恐怖耶,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晚安。」
隔着棉被听见了那家伙的声音。
嘴里也小声嘟囔着,晚安。
应该睡不着吧。
不可能睡得着。
因为自己这么紧张,不可能放鬆的。
但是,棉被里很温暖。
好奇怪。
似乎听见了鼾声
是谁的呢?
该不会是,我的……?
似乎,是如此。
咦……
好舒服。
非常舒服。
勉强维持着意识真是愚蠢。
接下来就如同滑落陡坡般急转直下。
看来我似乎是睡着了。
醒来后,对于自己似乎睡得相当深沉感到吃惊。由于没有将头探出被窝,所以相当闷热,但稍微放心了一些。为什么非得放心不可?对了,因为我让那家伙进到房里来。但是,还是一样没听见声音,很安静。那家伙还在吗?即使裹着棉被,也能知道外面变亮了,而且并不是清晨。现在几点了?明明应该设闹钟的,但我忘得一乾二净。约好的集合时间可不能迟到,我是属于不守时会过意不去的类型。现在不能拖拖拉拉的,得起来才行。
下定决心从棉被中缓缓地探出头来。
那家伙坐在沙发上。
闭着眼晴。
他睡着了吗?当我这么想的瞬间,他睁开眼看向这里。
「早安。」
下意识地将脖子缩了回来。因为,总觉得很丢脸。一起床就有人对着自己微笑,很不习惯。而且那个笨蛋,空有一张漂亮的脸。追根究柢,自己的房里有别人在的感觉非常奇怪。不可能。令人难以忍受。我为什么会让那家伙进来呢?致命性地判断错误,真的是致命性的。不,没有那回事,还来得及挽回。嗯,若不是这样就头痛了,不要紧的,这点小事,只要冷静下来就行了。这里是我的房间,是我的势力範围。
「早、早安。」
虽然有些结巴,但玛利亚罗斯儘可能地装出平静的模样坐起上半身。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头髮不晓得有没有乱翘,连忙想用双手压住头髮,不、等等,等等,冷静下来,他深呼吸。这算不了什么,因为自己穿着运动外套睡觉,有帽子。只要用帽子遮住就行了。这么一想,他戴上帽子,拉紧绳子,但真的这样就行了吗?虽然总觉得这么做很奇怪,但还是算了。
看向桌上的时钟,现在才九点半左右,躺上床时是五点前后吧,大约四个小时半。虽然不能说是足够的睡眠时间,但只要能睡这么多,就不会处于想睡得快死了的状态。儘管情况相当异常,但不知为何却睡得很熟,头脑也很清醒,应该满足了。说到底,如果因为睡眠不足而昏昏沉沉的,或许就可以不用想起那个东西的存在了。
小巧的蔷薇工艺品。
他就那样把它放在桌上。
不妙。
不,没这回事,不用担心,因为那家伙不知道,即使他注意到那个工艺品,也算不了什么。但是,不知道是指什么?什么?是什么呢?我也不清楚,但该怎么说呢,没什么——没有什么,完全,一点也没有。
叫自己不要去看那家伙以及桌子,离开棉被迅速地整理好床铺。为了告诉自己,即使是一连做事、一边说话仍绰有余裕,他试着问了自己毫无兴趣、无关紧要的事。
「你没睡吗?」
「我什么也没做喔。」
「我不是问你那种事。」
「平安无事,就连似乎会发生什么的迹象也没有。」
「所以我跟你说过不要紧嘛。」
「不过,如果只有你独自一人,或许就不同了。」
「谁知道呢?」
「只要有一点那种可能性,我就无法放心。所以,这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而做的。」
「我并不会感谢你,正确的说,我明显地感到困扰。」
「抱歉。」
「如果道歉就能够了事就好了,我不是经常这么说吗?」
「只用话语还不够吗?」
「不用了,即使你以不同的形式道歉,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只要是你愿意,我什么都会做。」
那么,现在立刻给我离开这里,不準再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是往常,我应该会这么说吧。无论是认真的,或是半开玩笑的,但至今为止毫无疑问地都是如此。话虽如此,为什么什么也说不出来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呢?为什么我会紧咬着下唇呢?为什么我的胸口会这么疼痛呢?
「我要换衣服,你到外面去。」
那家伙似乎想说些什么似地动了动嘴巴,但最后仍是无言地点点头站起来,走出房间。
变成独自一人后,房间感觉不可思议地宽阔。
我将他应该没有使用的两条毛毯仔细折好,挂在跟桌子一组的椅背上。
我原本打算上锁,但又作罢。
反正只要没有叫他,那家伙是不会进来的,只要有那家伙在外面,应该也不会有可疑人士入侵。
我静静地将手伸向放在桌上的蔷薇工艺品,收进抽屉。
首先,先洗脸刷牙吧,然后换好衣服,拉开窗帘吧。因为昨天完全不是去买食材的时机,因此家里只有紧急用的存粮而已。在前往办公室前,先在什么地方填饱肚子比较好吧。那家伙也会吃点东西吧?当然会吃罗。跟那家伙共进早餐吗?
真讨厌。
不知为何,我并没有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