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吉利的半魚人

Omenage 899 4th revolution 25th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十二区

在多玛德君家中，还住着一名叫皮巴涅鲁的男人，露西昨晚也向他打了招呼。他是个十分冷静的人，砂色的眼睛中透露着沉稳。头髮与眼睛颜色相同。握住他主动伸出的手的时候，露西没来由地感到十分安心。

多玛德君、玛利亚罗斯、皮巴涅鲁、还有啾。这四个人（？）是怎么样的关係呢，虽然十分好奇，不过在找到机会问清楚之前就困得不行了。的确是很疲劳，不过也有玛利亚罗斯和啾準备的食物太令人满足、吃得太饱的原因。忍着哈欠，被带到一间空房。在柔软的床上睡着，还做了一个长梦。清醒时已经早上了。

「毕竟还是有些担心，我们开会商量一下吧。」

吃早餐时，玛利亚罗斯如此提议。露西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多玛德君和皮巴涅鲁似乎都明白了。

「这样也好，像卡塔力，就挺擅长在外面为人处世的。」

「是 。」

「不过，玛利亚你暂且不谈。像我和皮巴涅鲁这种人，就算有什么提议也没法当做参考吧。这话好像也不应该我自己说。」

「呵。你姑且还很有自觉嘛。」

「嗯。毕竟我也有些老了。」

「我还想着你要等到多老的时候才能注意到呢。」

「就别纠缠这些细节了吧？」

「我可不觉得这算是细节哦？」

「是吗？」

「是呀。」

他们进行着谜一般的对话，露西在一旁完全跟不上。

不过，在露西不明所以的时候，不经意间啾不知从哪里出现，开始抚摸露西的头。玛利亚罗斯也『啊、不好意思』地注意到了自己。露西心中感到暖暖的。

尤其是，看着玛利亚罗斯一脸抱歉的表情，不仅胸口，脸上也感觉热热的。

多少岁了呢。总之，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容姿端丽，干练、惹人怜惜。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无以言表地魅力十足。作为完璧无暇的美人，又有很多可爱之处。

同时还很厉害。毕竟露西这条命就是玛利亚罗斯救的。

太丢脸了，如此贫弱的自己怎么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自己没有资格。但是，这想法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想要保护这个人。

这个人也有自己的脆弱之处。虽然不论是敏捷性、行云流水的动作、判断力，都令人瞠目结舌，但体格太过纤细了。纤细到彷彿一碰就碎。

想要成为守护那身体的盾。

一定要，绝对。

「那么，吃完饭过一会儿就去办公室吧。」

「哦。」

「是。」

「露西。你也一起来。话说回来，如果你不跟着来就没意义了。」

「是、是的！」

露西这才回过神。

之前什么都没听见。一直盯着玛利亚罗斯的脸看。完全入迷了。

「喂，你根本没在听对吧。」

而且，完全被看穿了。

玛利亚罗斯皱着脸叹了口气。连那表情的扭曲方式，自不必说也是可爱的。

「不管怎样，突然这么说你可能感觉有些混乱吧。关于你从今往后该怎么办，我们打算凑在一起商量一下。当然，具体都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不明确目标的话，困扰的只会是你自己。」

「啊。好、好的。没、没错。应该明确下来。」

赶紧冷静下来。虽然满脑子都想着要冷静下来，一抬头，就看见玛利亚罗斯紧盯着露西的锐利目光。完蛋了。再被这双眼睛盯着看，心脏就要破裂了。感觉好像就这么死了好几回。然而依然还活着，总算吃完了早饭，打算出门了。

要出门的话，首先要準备衣服。露西一直在穿的雨衣，被拿去清洗了。就算没拿去洗，脏成那样也没法穿着出门。自己也没有其他的替换用品。幸好玛利亚罗斯拿出了各种各样的衣服，『随便挑你喜欢的穿上』，这么说道。

然而，这又使露西在另外一个方面无比困扰。玛利亚罗斯特地送到露西房间里的衣服，全部都是玛利亚罗斯自己的。说是这些衣服都不再穿了，但每一件都隐约散发着玛利亚罗斯的香味。这些衣服给我穿真的好么。这真的不是什么惩罚游戏吗？

「那个、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

「让我这样的、穿玛利亚罗斯桑的衣服。」

「要是不行我就不会拿过来了呀。」

「说……说的也是。」

玛利亚罗斯是行事乾脆利落的人。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说不定会被讨厌。露西选了一件深色连着兜帽的外套，和浅色的短裤，还有一双厚厚的袜子。刚想要快些换上，就被玛利亚罗斯教训了。

「别突然就脱衣服！虽、虽然你可能已经习惯了在别人面前光身子，但其他人可不习惯啊！」

「啊，对不起。不过，我有好好穿着内衣的。」

「即使这样！呃啊啊……」

玛利亚罗斯离开房间了。是生气了吗。有些担忧，换好衣服出去一看，似乎也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太好了。

「其他的衣服也送给你了。只有一套衣服也没法过日子。」

「诶、我可以收下吗。」

「反正都不会再穿了，而且都挺便宜的。」

「我现在穿着的这件，也很便宜吗？明明挺好看的。」

「在这座城市，衣服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而且不管是什么款式的只要用心找基本都能找得到。这也是这里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那么，有可爱一点的裙子吗？」

「裙子……？」

玛利亚罗斯不知为何，一时间做出了怪异的表情。虽然看上去很奇怪，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大概是露西的错觉吧。

防身用的叉子，姑且还是放在了外衣口袋里。那个之前当头盔用的水桶也带上了。母亲的遗发和日记放在了床底下。因为玛利亚罗斯的旧鞋子穿着有些小，还是换上了自己原来的鞋子。快要剥落的鞋底，被玛利亚罗斯用胶带固定了起来。走起路来舒服了一些。

露西跟着多玛德君、玛利亚罗斯和皮巴涅鲁离家出发。啾则一直送到了院落门口，似乎是要留下看家。

从第十二区出发，沿着环状路逆时针前进，在左手边渐渐出现了一片超高层建筑。第十三区，据玛利亚罗斯说，那些很高的建筑物大半都是高层寺院。露西完全不明白那指的是什么东西。

一边远望着第十三区一边沿着环状路行走，不一会儿，遭遇了一条简直宽得令人发笑的道路。似乎是从艾尔甸的中心一直向北伸展出去、叫做『马克西玛姆AM多拉贡•街 』这样莫名其妙名字的长街。

沿着这条街向北走上一段，东边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第二王立银行。

建筑本身十分气派。在周围还有无数体格庞大、裹在铠甲头盔里的人来回巡逻、各处站岗。多玛德君、玛利亚罗斯、皮巴涅鲁三人大刺刺地就要直接进入，没关係吗？好像的确是没关係。多玛德君推开了金属制的大门，门两侧全副武装站立着的守卫没有任何反应。

跟在那三人身后，露西也进入了银行中。不论是装修还是摆设都极尽豪华。豪华到这种程度已经不会再让人感到惊讶了。不如说，整个感官都麻痹了。

但是，唯有大厅两侧的阶梯居然在动这件事，让露西仰天无言。阶梯自己在移动，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不管有没有问题，它的确是在动。在这座城市里，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啊。

「说起来，yinhang到底是什么啊。」

「……诶？」

玛利亚罗斯苦笑着和皮巴涅鲁对视。多玛德君满脸的瞌睡，只是挠着头。是不是我问了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啊。

「嘛……关于这个问题以后再说。比起靠嘴巴讲，自己实际去操作一下理解起来要快得多。」

「实际操作……」

操作什么啊。虽然还是不懂，不过太刨根问底的话会被玛利亚罗斯讨厌的。现在还是闭上嘴安静地跟在后面比较好。

露西一行人站在移动着的阶梯上来到二楼，沿着宽阔的长廊一直前进到尽头，在左侧的一扇门前停下脚步。在门上钉着一块木製的牌子。牌子上用潦草富有个性的字迹写着什么。

ZOO』S OFFICE

「ZOO的……办公室？」

「这字可是我亲手写的。」

多玛德君略带自满地朝着牌子伸了伸下巴。说起来，玛利亚罗斯也说过要去办公室。应该就是指这个房间了。

「欢迎来到动物园办公室。」

玛利亚罗斯露出既不是微笑也不是苦笑的微妙笑容，打开门，鼓励露西进入房间。

露西轮流看了看另外三人，屏住呼吸踏入了办公室。

如事先预想的，相当宽敞的房间。

其中一整面墙都是窗户，房间里非常明亮。

「唔喔？」

发出这奇怪声音的是，在办公室中间摆着的巨大圆桌边佔据了一方椅子的奇特男人。

「喔喔喔喔……？」

男人本来正在四仰八叉躺坐着翻看一本薄书，看到露西后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奇怪，距离过宽的双眼瞪得圆圆的。

露西有些害怕地回头，作为露西后盾的玛利亚罗斯、多玛德君、还有皮巴涅鲁，不知为何都完全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喔噜喔噜喔噜喔噜喔噜……？」

男人把书放在桌子上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发着怪声一边向这边靠近过来。露西不由自主想要后退。疑虑着又望了望办公室里面，发现还有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体型比露西还小的金髮少女，另一人是位银髮的女人。那两人原本好像在橱柜附近做着什么，房门打开后便停手望向这边。不论如何。太棒了。少女可爱得没道理，另一个女人也很漂亮。只是，很遗憾现在并不是仔细鑒赏的时候。

「喔啰啰啰喔啰喔啰喔喔啰啰喔噜喔噜……？

男人左右摇晃着脑袋猛冲过来，那舌头迴转的速度绝不寻常。恐怖的双眼中布着血丝。那简直不是人类的姿态，更像是别的什么生物。完了，逃不掉。下半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噫……！」

露西不由得瘫坐在地。

「喔啰啰啰喔啰喔啰喔喔啰啰喔噜喔噜喔啰啰啰喔噜噜噜噜……？」

男人已经逼近到眼前。要死。要被杀掉了。

「喔噜喔噜哦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飞扑过来。

露西闭上了眼睛——就在那之前。

「你差不多给我——」

从后面。

有人沖了进来，使出一记乾净洗鍊、却又华丽的迴旋踢，炸裂在男人的脸上。

「——收敛一点！」

「嘿咕嘎……！」

男人侧飞出去。刚一落地，皮巴涅鲁便紧接着上前，用不知从哪儿拿出的绳子，迅速地将男人捆绑起来。

「干、干啥玩意儿？疼、手、手腕、脚、脖子啊啊啊……！疼死了、放开、放开老子！老子犯了什么事儿了！老子到底干啥了！说来听听！本人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们……！」

男人拚死挣扎着，样子像一只忘记怎么爬的毛毛虫。这样子他总该是没办法袭击过来了。得救了。长呼出一口气。想要站起身，膝盖却依然不听使唤。坐在地上刚有些安心，玛利亚罗斯朝这里伸出手来。慌乱地抓住那只手，被一把拉起来了。

「吓着了吧。不好意思。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反应。真是的，这头半鱼人只要一出现，每回乾的事儿都超出我的预料。当然，都是在不好的方面。」

「啊……哈。半鱼……人？」

「那家伙。」玛利亚罗斯瞥了瞥被捆成毛毛虫的男人，「挺像的吧。那张脸。像鱼。」

「啊。这么一说的确是。」

「谁、是、鱼、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子可是地地道道的所谓人类啊！为什么老子总是要强调这种basic的事实啊！稍微看一眼就明白的吧！虽然可能和鱼是有一些共同点！不！没有没有！一个都没有！有个屁啊！」

「嘛，不去听那玩意儿说的话也无所谓的。反正七成左右都是鱼语，听也听不懂。」

「叭啾呸波卟泊？」

「你看没错吧。」

「老子只是想试试看鱼语。真不愧是凌驾于全人类之上的老子，老子自己都要嫉妒了。」

真是吵闹的人。虽然有点吓人，不过似乎本性并不坏。玛利亚罗斯的言行也是，嘴上嘲讽着、心底里却不像是真的讨厌，看上去如同是特意将这种闹剧变成日常中的一部分。

总之危机已经过去了。抚着胸口平息下来后，那少女和女人都靠近了过来，多玛德君也走进了办公室，加上玛利亚罗斯和皮巴涅鲁，露西被这五人包围了。

「你好。」

首先搭话的是那少女。穿着红条纹的白色衣服，戴着同样设计的帽子。仔细一想，旅途中也好几次遇见过穿着类似衣服的男男女女。这是一种流行吗。

只能盯着衣服看。不能看脸。

即使明显比自己年龄小，也实在太过害羞无法直视。

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惹人怜爱的少女。

「啊……那个、唔嗯、你、你好。」

「你们怎么认系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