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 899 5th revolution 5th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十二区
露西一清早就来到了本忒咖啡。仔细一看,周围有一些人站在墙边、但迷茫的眼神又让人搞不清楚到底他有没有在检查招募信息,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这样的人似乎还不少。
露西并不想变成那副样子,但是,却非常能够理解他们的感受。一定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一定要找到工作,一定要想办法赚钱,于是才来到本忒咖啡。看遍了纸片,却一个好差事都没有,或者就是自己根本没法做。没有信心能够做好,因为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忍耐不了痛苦与失败,也没有愈挫愈勇的气概。在如此的境遇下,连运气也派不上用场,什么努力都是徒劳。但是,又不想饿死在街头,不论如何都还想继续挣扎。所以,还是来了本忒咖啡。要工作,要赚钱,明白的。这些都明白的。就是明白了才会在这里的。
在来本忒咖啡的路上,一直鼓励着自己,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所以,没有理由不去。虽然就算去了本忒咖啡,也基本是找不到好差事的。但还是得去。在路上一直这样绷紧着精神,而抵达之后却一下子泄光了气。彷彿光是到达这里,就已经完成了一项工作一样。今天已经很努力了,就这样吧。
这也许就是他们的心情。但是露西和他们不同。露西是认真在检查每一项信息的。将一片一片纸片收入眼中,一字一句念着纸片上的内容。嗯,嗯,点着头,然后又摇摇头。全心全意、热情四射、拼上性命一般寻找着工作。这份热情甚至蒸得自己浑身冒汗。
然后突然回过神,愕然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目标变成了找工作这件事本身了?
不对,这样不对。目标不应该是寻找工作,应该是找到工作。找到,将其完成,赚钱。危险危险。一不小心就沉迷于找工作,满足于这个过程中了。
这样吗。我现在的状态只是第一步。因为找不到好工作,只能靠着寻找这件事来填满日程,不知何时开始就满足于此了。然后下一步就是光是来到本忒咖啡这个地方就好像儘力了一样。这样不断演变下去,最终是不是就变得不来本忒咖啡了呢。光是想像了一下就觉得好恐怖,我不要变成那样,才不会变成那样。
露西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继续贴近墙壁。目标不是寻找工作,而是找到工作。绝对会找到的。绝对找到工作给你们好好瞧瞧……!
这气势怎么感觉像刘似的。不能这样。要冷静。心平气和。调整好状态,正要重新开始寻找时,突然感觉很奇怪。
周围在骚动。
本忒咖啡平常的气氛就已经足够称得上是骚动了,但今天不同,声音压低了许多,但隐藏在水面下的波涛极为汹涌。
以及,露西身边已经没有了人的气息。虽然随时间和地区有所变化,但本忒咖啡的招募墙附近一直是人满为患。现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呀。」
比起声音,更早感受到的是冷气。向左看去,一名黑衣男人面对着墙壁站着。
「唔……创世之翼。我记得这个名字。因为名字的品位差得可怕,给我留下挺深的印象。怎么样?这个。在我看来,说不定挺适合你的哦。」
亚济安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起一张纸片,伸到了露西面前。
「诶……我看看。」
接过纸片仔细浏览一遍,字迹相当漂亮。我等乃创世之翼!来吧,年轻人们!来与我等一起开拓光明的未来!有熟练的入侵者亲切指导、支援。若有意加入,请前来面谈。您的法尼•「黄金」•弗兰克,谨上。追记,我穿着黄金全身铠,一眼就可以找到。时刻在您身后的法尼•「黄金」•弗兰克——这样写着。
感觉有些微妙。
「你没兴趣吗?」
「呀……倒也不是没兴趣。」
「哼。」
亚济安拨了拨前发。
「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你一个忠告。」
「忠告吗。」
「没错。昨晚,忘记跟你说了。」
「……被啾追着打,就算想说也说不了吧。」
「你刚才说什么?」
「……不,什么都没说。」
「那就好。」
一点都不好。那眼睛、像要把人冻住的视线。祸从口出。自己这脑子里想到什么就会说出口的毛病,也该改改了。为了缓和气氛,努力憋出一个笑容,然而亚济安依然如冰雕一般,这份恐怖真是世间少有,露西寒毛直竖,收回了笑。继昨晚之后,再次做好了死的觉悟。若是再继续被那视线盯上几秒,可能就要当场失禁了。
万幸,亚济安突然别开视线,看向了其他地方。露西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亚济安又一次『哼』地嗤笑。
「像那样偷偷监视,真是保护过度。嘛,倒也像是他们会做的事。」
「……诶?」
「在此向你忠告,灰头髮。」
亚济安微眯起眼睛,舌尖舔了一下嘴唇。啊啊,我要在这里被吃掉了。逃跑也是白费力气。像我这样弱小的存在,就是为了被强大的生物捕食才降临在这世上的吧。
「我不论何时,都尊重且支持玛利亚的选择。哪怕那选择的结果会将我撕裂成千份碎片。但是,我不允许你对我的玛利亚出手。绝对不允许。我是个只为和玛利亚在一起过平安无事相亲相爱生活的和平主义者。不知深浅、妄图扰乱我们平稳生活的愚蠢之徒,虽不是完全没有,但也极为稀少。希望你不会成为那样的愚蠢之人。好好记住吧。我、玛利亚、啊啊、玛利亚、玛利亚、玛利亚,美丽无人可以比肩,清澈足以洗凈天下污秽,高傲举世无双、心胸却又比海洋和天空更加宽广,为了这无垠世界中属于我、唯独属于我的一轮孤芳,即使是小孩子我也绝不会饶恕。」
「……你,又算是玛利亚罗斯桑的什么啊。」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亚济安的表情没有变。身体也没有丝毫移动。但是,这无匹的压迫感。身体,心,灵魂都在战慄。眼前除了亚济安以外的森罗万象都彷彿在激烈地摇晃、崩毁、溶解。
「我和玛利亚之间剪不断的命运纠缠,为何要告诉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理由要告诉你。你只要好好地把我的忠告印进心底、并遵从就是。」
「……但是、」
但是个鬼啊,快闭嘴。闭上嘴点头就行了。恐怖。这个人实在是恐怖。不知何时已经低垂着头,一点也不敢抬起。没有勇气看着亚济安。膝盖嘎吱嘎吱地狂抖,手、声音都在发颤,为何我要、
「你、你是……男人,对吧。玛利亚罗斯桑,也不是女人。」
「没错,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一般来说,果然……」
「一般?果然?」
「男、男人喜欢的是……女人,这是、自然……」
「没兴趣。」
「诶?」
「真是无聊,这与我何干。不管玛利亚是男人、女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这都不是问题。」
「但、但是……」
「打个比方。假如你爱着一个女人。这对你来说,就是所谓一般、自然的事。然而,某一天,你爱着的女人突然变成了男人。」
「这种事又不会真的发生。」
「只是打个比方。怎样?你打算怎么办?你深深地爱着的人。变成了男人,于是呢?你要丢下一句再见就算结束了吗?忘记这一切,就当你没爱过吗?」
「这、这个……」
「我并不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一定得做什么、该做什么。人有各种各样,按着自己性子来就行。但是,要让我说,如果因为区区这种事就会结束,如果可以被破坏,如果会因烈火而燃烧殆尽,那就根本不算是爱。」
亚济安缓缓握紧右手。
「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算爱。我是为了与玛利亚相见、为了爱上玛利亚才出生的。不论玛利亚是何等姿态、是什么样的存在,我都一定能够找到他,然后爱上他。」
「但、但是……如果玛利亚罗斯桑不再是玛利亚罗斯桑的样子,就认不出来……」
「不,认得出。你不明白真爱为何物,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在懂得真正的爱之前,人的眼睛耳朵都是封闭着的。看不见真实、也听不见本音。而了解爱的人不同。比如玛利亚,没错,我的玛利亚曾经这样对我说过。『我啊,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哪怕你的真面目是狗是猫,是异界生物还是大脂羽虫,就算那样,我也——』噢噢啊啊啊!这之后!这之后的话可说不出口哇!光是回想起来,就几乎要气绝在欢喜的漩涡之中!真是何等罪孽深重的人,玛利亚!当然!这也是一种讚扬!当然!因为你就是善!完美的善!这世界上唯一完璧无瑕的存在!你超越了一切!甚至超越了世界之理!综上所述,灰头髮。」
「啊、是。」
「你要是对玛利亚出手,我可不会原谅哦?我的忠告就是这些。求职,自己加油吧。」
亚济安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混乱无序的本忒咖啡对他来说就如同无人的原野。没有人会挡在他的前方。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形成通路。其他人宁愿互相推挤踩踏,也要给他让路。
露西呆然站在原地。
感觉是被单方面地灌输了各种各样的话。听不明白。抓不住要点。无法理解。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搞的。算了,不关我事。
没错。不关我事。什么忠告,不要出手,我本来就从来没打算过要出手。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但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也就是说,事情在出手前就已经决定了。别说出手,恰恰相反,我还想忘记这种感觉呢。
那个人什么都不懂。每天面对面是很辛苦的。一不小心,就像是被玛利亚罗斯桑看穿一样,看穿了那个决不想被人察觉的自己。偶尔,脑子里总是会冒出玛利亚罗斯桑的脸和声音。明明根本不愿意想起。而且,那微笑,还有那温柔的话语,已经几乎成为了自己的支柱。那个带着若干『这孩子真是的』的氛围、如同想着『真拿你没办法』、带着年长风味、像是大姐姐一般的微笑,只要一想起,胸口就会发热。所以,我才想要离开那个家,如果不儘快找到工作、赚到钱、自己独立,如果再不快点,我就再也没法忘记了。
露西低头看着手中的纸片。创世之翼。法尼•「黄金」•弗兰克。穿着黄金铠甲,所以才是「黄金」吗。既然这样,一定非常显眼,一下子就能找到。但又不想去找,感觉又是个奇怪的人。如果要一起工作,希望是个普通、正直的人就好。
叹了一口气,正要把手中的纸揉成一团,停住了。
刚才,在视线的角落,有什么金闪闪的物体穿过去。
没有多想就把视线转向了那边。
没错,金闪闪的。穿着黄金色的全身铠甲,抱着同样是金色的头盔,腰间挂着用金纹装饰的红鞘长剑,披着金丝刺绣的大红披风。对方也在看着自己。虽然打扮庸俗花哨,但脸却不是如此。五官的工整协调难有人可匹敌,蓄着整齐高雅的鬍鬚,给人留下美男子的印象。
男人低垂视线以示礼貌,然后向这边走来。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离开。虽然失礼,但产生这种想法也是无可奈何。若是除去打扮花哨过头这一点,这男人看上去还算端正。就算如此,也不一定为人端正。不如说,这方面非常的可疑。果然还是最好不要和他扯上关係。
「呀,初次见面。」
男人轻轻伸出手如此说道,然后略微抬起眉毛抿起嘴,好像在考虑主动搭话后接下来该做什么一样。这种表现相对那身惊世骇俗的打扮显得太过普通,露西不由得回应了一声。
「你、你好。」
「你,那个……看上去还很年轻嘛。是在寻找入侵者相关的工作吗。」
「啊、是、是的。不过……」
「既然如此,我说不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原谅我先前没有自报家门。我是创世之翼这一族的首领,名为法尼•弗兰克。」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哦,如何知道的?」法尼•弗兰克看到露西手中的纸片,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对我们的募集有兴趣吗。」
「不,不是这样。」
「那就是,只是打发时间看看?」
「……差不多。」
说明起来太过麻烦,乾脆顺着他的话适当地回答。法尼•弗兰克看上去也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带着成年人余裕的微笑。
「既然这样,就当是打发时间,请听我一言,如何?当然,我说完之后,如何选择仍取决于你。我已在这艾尔甸作为入侵者日日钻研积累了十载,率领我那规模虽小却羁绊牢固的族也有五年。我的话虽僭越,但必能为你今后的生活提供助益。帮助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丰满羽翼正是我的愿望。」
这话听着光明磊落,但正是这样才可疑。露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法尼•弗兰克仍保持着微笑,耸了耸肩。
「不久之后我们将举办一次茶会,以招待几名年轻人。不仅是我,作为我盟友的经验丰富的入侵者也会出席,从他那里也能听到不少有用的东西吧。在此相遇也是缘分,若你同意,我希望邀请你参加。当然,我也不会强求。」
最后,还是被经验丰富的入侵者吸引了。虽然完全不愿想起屠龙者刘这家伙,但和他一起的那些老爷子们都很厉害。虽年老体衰,但名为经验的武器却不会变钝。刘这个人很讨厌,但应该不是恶人,对我也没有恶意。露西不明白那些老爷子们为何与刘关係那么好,大概是被刘身上的某种魅力吸引了。一个人或多或少,总会有可取之处,只不过刘是个笨蛋。无谋,凈给别人添麻烦,不断重複着同样的失败,将周围的人也一同卷进去,但是,异常的坚韧,总能留下一条命在。因为太过坚韧,他其实也从失败中学不到任何东西,不断修行的结果,也只能是让自己变得更加耐打而已。经验这种东西对他没有任何意义。这样也好,像他那种人就继续走适合他的路吧。但是露西不一样,露西要更加脚踏实地、目标明确、不慌不乱地持续进步。
法尼•弗兰克至少没有说谎。跟着他来到了大食小路上一家名叫普雷•德•马尔坦的咖啡店,离地面三美迪尔的露台上,可以感受到轻风吹拂。客人中有许多穿金戴银的女性,虽不能与玛利亚罗斯相比,但也足够漂亮,不由得看得挪不开眼。在这氛围之中,穿着金色铠甲的法尼•弗兰克、入侵者预备军露西、以及其他三名年轻人显得格外突兀。一行人中只有法尼•弗兰克的盟友、一名穿着黑衬衫打领带的男人,与这里的风格相合。
这男人脸颊消瘦,脸色也不太好。眼窝深陷,带着眼袋。金髮好像只是用手向后拨了一把一样,胡茬也乱糟糟的。欠缺清洁感,然而依然很帅。和随意地搭在椅子上的骑兵刀非常相称。散发着颓废、野性的男人味,吸引了一大批女性客人的视线。
「不好意思。」
男人瞥了一眼露西,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了紫色的烟雾。就连抽烟的姿势都显得富有魅力。不仅是姿态容貌,那带着忧郁的眼神,有着独特的阴暗锐利感。男人试图挪动椅子,将手放在刀柄上的一瞬间,露西的身体僵硬了。这个人很可怕,本能如此告诉自己。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法尼•弗兰克从刚才开始就在滔滔不绝地说明「族」的由来。
故事说来简单。很久以前,在北方摩德洛里国权势遮天的残忍公阿扎艾尔•诺温达尔克,因遭受政敌陷害,逃往沙蓝德,并佔领了艾尔甸。正如这残忍公之名,他是冷血无情的人物,凡是不效忠于他的人全部只有死路一条。原本「族」这一辞彙,指的是摩德洛里的家族集团。残忍公一族名为「族•酷掠掳 」,并自称为「CC」。在被后世称为「血的时代」的十年间,CC支配了整个艾尔甸,在此期间数以万计的市民被虐杀。
当然,市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抵抗在最初比较分散,因此被CC各个击破,于是燃起複仇之心的人们接下来便联手起来。抵抗运动的核心是被CC杀死了亲人、恋人、友人的人们,他们以毁灭CC为夙愿,不惜牺牲性命保护同伴、消灭敌人,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并以此作为誓言,签下血书。为了对抗作为血亲家族集团的CC,只能用血之盟约来将人们紧密连接在一起。
由此诞生了「复仇者血盟【•avengers】」,简称CAV。除此之外,也诞生了诸多其他的族,他们以CAV为中心互相团结,最终将CC完全消灭。完成复仇誓言的CAV从此解散,但其他族仍存续了下来。某些族仍遵守血之盟约成为互助组织,有的族成为了流浪艺人团体,剩下的族们则做起了抢劫、敲诈、收保护费等违法勾当。
随着时间流逝,血之盟约逐渐变得形式化,甚至消失不见。而族这种组织形式如今虽仍保留着,却也变成了各种多样化的形态。在艾尔甸,如今这个瞬间,也有族在诞生和消亡。
露西之前已经从玛利亚罗斯那里听过了这个故事,因此没有认真听法尼•弗兰克讲。但是,其他的年轻人一个个一边听一边点头,时而大笑时而感叹。法尼•弗兰克的演讲经过了精巧的整理,其中还夹杂着笑话和调侃,不至于使人听得厌烦。与其说是习惯了讲故事,不如说他擅长演讲沟通。
「——于是就是这样,我率领的创世之翼也是这些族中的一员。很遗憾的是,我们已经不搞血书这一套了。」
法尼•弗兰克恶作剧一般伸出双臂摆了个像是翅膀的姿势,周围又响起了笑声。露西也姑且给他面子笑了笑,但一直在意的是另一个男人。倒应该不是看出了露西的想法,法尼•弗兰克终于开始介绍那个男人了。
「关于族的讲授暂告一段落,大家也听厌了我的声音了吧。有请我的盟友,阿德里安•基贝尔讲讲不同的东西吧。来,阿德里安。」
「嗯。」
被法尼•弗兰克呼唤的男人,在脸上刻出一抹苦笑,将香烟掐灭。
「是呀,法尼•弗兰克。听你讲话讲了十几二十分钟,害得我有一种想在大白天喝酒的冲动。」
「抱歉,一讲话就停不下来是我的坏毛病。」
「就是呀。」
阿德里安愉快地笑了笑,不知是否是错觉,法尼•弗兰克的表情有些紧张。
「嘛,也好。」
阿德里安两肘撑在桌上握起双手,看向年轻人这边。
「年轻人们。你们,都几岁了。」
略带畏惧的声音,十七、十六、十八,这样依次回答。露西最后小声说道,十六岁,阿德里安眯起了眼睛。
「年轻是一件好事啊。还未体验的事比已经体验过的事要多得多,当然,前提是能活得下去。就算遭到了失败,只要有心、再加上一丁点儿运气,总能再次站起来。我啊——」
阿德里安分开互握着的双手,敲了敲骑兵刀的柄头,
「——出身拉夫雷西亚。虽然现在这幅德行,曾经也是个军人。发生了许多事,不得不离开军队。走投无路才到了这个国家。然而就算想重新开始也办不到了。我是个失败者。面对敌人只知道砍杀一种方法。也体会不到人生的快乐之处,因为从没有人教过我。我是个军人,也只能当军人,然而却被踢出来了。我正是如此这般的败犬。然而,有人对这样的我,展示了一点希望——可以说是希望的东西,在很远远的地方,彷彿看得见又好像看不见,但总归是希望,是我的路标。这个人就是他。」
被阿德里安点头示意的法尼•弗兰克,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没做。阿德里安,只是希望作为朋友的你能够重新前进罢了。」
「不要谦虚,法尼•弗兰克。多亏了你,我才发现了自己生存的目标。这是毫无争议的事实。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在这里,而是会每天喝得醉醺醺、最后不知道烂在哪里了。」
「不,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总有一天也会重新振作起来的。我是这么想的。你是比你自己想像的更为强大的男人。我相信你,阿德里安。」
「被你这么说虽然非常害臊,但感觉倒也不坏。我也堕落了吗。」
阿德里安垂下眼睛轻轻笑了笑,本打算再点一支烟,却在中途收手了。
「这家伙、我的朋友法尼•弗兰克。看上去可能有点那啥、说实话,像个招摇撞骗的。你们可能也有这种印象。但是,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在这艾尔甸,就好像微弱的光,寻找着这光,没有安身之处的飞蛾们就会聚集过来。引导这些飞蛾走向名为明天的未来,在这个烂透了的城市里,这是多么伟大的志向,就算是你们也多少能够想像吧。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围的,我想要帮助他。具体来讲,就是把军队的战斗方法传授给你们这些一无所知的小鬼。虽然也接受过正规训练,但我真正的本事来源于在拉夫雷西亚的东南国境地带连续昼夜不停地战斗了一百二十天,斩杀了数也数不清的敌人。听着可能有些粗暴,这训练绝不是对着练习木偶呀呀喊着打几下。我要教的是在实战中学习到的战斗方法。杀死敌人,保全自己性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