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捂住耳、将心封闭。我如此命令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在黑暗之中。黑暗,纯粹的黑暗。泥泞不堪的黑暗。这样啊。这里是在石壁之中。看来我已经死了。被埋在了石壁之中。在冰冷的石壁之中。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当然了。因为我已经死了。这副身体是尸体。所以什么都感觉不到。这股痛楚只是错觉。
好奇怪。
所谓错觉。
已死之人会有错觉吗。
住手。
不要。
拜託你,不要。
「祈祷吧。」
我祈祷、不要。
「祈祷呀。」
我在祈祷。
「继续祈祷呀。」
怎么祈祷都可以。
「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能这样。
「有什么理由要放过你啊。」
别。
「怎么。这不是在哭嘛。」
我没有哭。
「真是漂亮的眼泪呀。」
我没有落泪。
「叫出来也可以哦?」
谁会叫啊。
「跪下来求我放过你怎么样?」
别开玩笑了。
「感受我的爱呀。」
骯髒的东西。
「我的爱。」
去死。
「不管别人怎么说,这都是我的爱呀。」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真是漂亮的眼睛。」
那家伙随即舔起了眼珠。
停。
住手。
求你。
不要。
不要再这样了。
不要再夺走我更多的东西了。
「不可能。所谓抢夺,就是真正的爱呀。」
我是一具尸体。
早已死去。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失去了所有感官。
那这痛楚又是从何而来呢。
被撕裂。
救我。
谁来。
我已经。
承受不下去了。
「——!」
飞身跃起,伸手摸到爱刀。正要抽刀出鞘,停了下来。不对。不对。不对。那是梦。这才是现实。怀抱着爱刀,不断告诉自己。这里是房间。在收容所的、我的房间。没事的。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点头、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张大嘴巴缓缓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一闭上嘴,牙齿便咯咯作响。还在发抖。汗。浑身都在出汗。噩梦。许久不见的噩梦。所以才如此受惊。仅此而已。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明明已经整理好了心情,明明应该已经跨过去了。没事。不要哭。不能哭。哭毫无用处。放鬆。全身。近乎脱力。然后、一口气绷紧。狠狠地。再来。放鬆。使劲。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这副身体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完全属于我。那是个梦。虽然是个梦,却是曾经实际发生过的事。那又怎样。已经过去了。已经结束了。失去的东西再也无法取回。不对。不是这样。不、不要自欺欺人。失去了。被夺去了。这是事实。然而,我还是能够前进。没错。这才是最重要的。
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半夜两点。佩尔多莉琪放下爱刀,从床铺上起身,脱去睡衣换上便于活动的衣服。反正也没办法马上再睡了。一旦静下来,估计又会考虑多余的事情。既然这样乾脆去活动一下身体。佩尔多莉琪又一次抓起爱刀。
离开房间,来到中庭。
夜空虽然通透,但在第六区有以二十四小时运转的王立尘芥处理站为中心的『垃圾谷』存在,所以空气难以称得上是清新。即便收容所主持进行着沿路植树种草的活动,被称作是『屑街』的这一地区,仍是贫穷之人被追赶至此、藏身度日的骯髒街区。
如今这里的环境还是糟糕到不眯起眼睛仔细看就无法看清天上的星星,但也不能从一开始就放弃除去这些烟尘。首先要拥有克服万难的勇气。不用理会那些嗤笑自己无谋、愚蠢的人们。这条路又不是为了他们而走的。他们也有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而我只要安心走好自己的路便是。
佩尔多莉琪将爱刀放在草地上。开始做柔软体操。
在医术式上入门之后,通过对身体各部分的详细了解、并从全局粗略把握,对如何均衡操纵身体有了进一层的认识。使用内视系的医术式、并集中精神的话,可以产生全身都变成透明一般的感觉,就算不使用,也足以充分认识到这是自己的肉体,从而精简动作、摒除多余的部分。以柔软体操为例,该怎么做才能更有效果——向自己的身体如此询问的话,立即便会得到回答。因为不能像以前那样在训练上分配大量时间,本来还担心自己的力量会下降,如今才发现,什么都不懂纯靠拚命练出来的肌肉并非全部派得上用场。
比起在秩序守护者的时候,肌肉量少了许多,脂肪也增加了,但佩尔多莉琪有比当时速度更快的自信,剑术应该也进步了。当然因为没有积累实战经验,洞察力恐怕迟钝了不少。危急时刻要在这一点上多注意。即便如此,只要不迷惘、不动摇、发挥自己的长处的话,总能应付一定程度的危机。向前继续行走的路线、已经摆在眼前了。
佩尔多莉琪在草地上闭目正座,进行腹式呼吸。
将仍是一知半解的医术式用在这种方面,妈妈对此不知会怎么看呢。
不。这是我决定的事。妈妈一定会认同我的。
再练习一下吧。
佩尔多莉琪抓起爱刀,缓缓站起身来。
连着刀鞘摆出青眼构。
啊——
看得见。
就是这里。以及、这里。接下来、是这里。
想出这个办法、第一次尝试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在探求的事物——这种欢喜与感激让全身都颤抖不已。
那么、继续吧。我探求的东西就在那里。
佩尔多莉琪用自己拙劣的医术式试图去刺激它。
被扰乱了。
有动静。听见了声音。
佩尔多莉琪立即奔跑起来。大概是、正门的方向。
呼吸立即变得急促。
心脏狂跳。
跳得胸口阵阵发痛。
不知为何那个噩梦又从脑中掠过,双脚一瞬间几乎冻结。
摇了摇头,再度跑了起来。
就算心中仍有胆怯、就算这伤口无法消除、我也不会退缩。绝对要正面面对一切。收容所的这些孩子们,不论妈妈和重要的朋友遭受了何等沉重的苦难、不久便能重新焕发笑颜,因此他们随时都在给予我勇气。我不会输。不管前方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也不会输给我自己。
蔷薇的玛利亚 12.夜阑云纷百花乱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