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 900 8th revolution 24th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十二区
郁郁不快,迷茫无措,怒上心头,在这不可抑制地想要以大吼打破沉默的夜晚中狂奔。
狂奔。
狂奔。
狂奔。
狂奔……!
整个人都几乎要破裂。
这充满了头、胸口、甚至整个身体,几乎要从内侧彻底撕坏躯壳胀裂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露西·阿什卡巴德并不明白。只是清楚,如果置之不理,就会发生不好的事。如果被这种东西支配,变得纯凭本能行动,一定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虽然不明白它的真面目,但它定然是毒物。使慾望无限制地膨胀,在耳边轻声低语。我明白你的愿望。有何不可?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你有想要的东西的吧?那就将其佔为己有!动用武力去佔有吧。很痛苦对吧?痛苦的难以忍耐对吧?已经快忍不住了对吧?不必忍耐,要将它解放!彻底解放……!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必须要将这东西燃烧,彻底烧尽。没错,这东西是一种燃料,近乎于无穷无尽。说实话,很害怕。不过,既然它不知从何处不经意间涌现出来,便要有效利用才对。
奔跑吧。跑得越多,腰腿便更加强壮,体力也能得到锻炼。而越是这样,便越能承受激烈的训练与实战,从而变得更强。
变得更强更强更强更强。
比所有人都要、更强。
强到能够保护自己最喜欢的人。
我想要变强。
变得更强。
这份愿望没有止境。
「Syaaaaaaaaaaaaaaaaaaaaaaahhhhhhhh……!」
越是奔跑,便跑得越快。能够感觉到,全速奔跑时的速度,也以不大的幅度日渐上升。这不仅仅是单纯的运动能力上升,还包括对身体的有效运用。剔除多余的动作,不断打磨,愈发变得锐利。
鞋子也很重要。有没有一双好鞋子,区别非常明显。所以露西最近在鞋子上很讲究,比起摩德洛里刀和防具,鞋子要更加重要。
速度、敏捷、以及锐利的步伐,能够扩宽战斗的方式。对于视野没有自信,总是集中于眼前的敌人,一心将其斩杀。但是,如果拥有超出他人一倍的动作速率,就结果而言,同样能更广泛地注意战场状况。只要以最快的速度依次解决掉每一份工作,便能去对付新的工作。这样一来,便能处理更多的任务。
在ZOO中就有不错的範例。前杀手皮巴涅鲁。向他学习、盗取他的技术并吸收,变得更加迅速、迅速、迅速。
露西在夜晚的艾尔甸中疾驰。将速度提高到最快,随后突然减速,过上一段时间又再次加速。直到精疲力竭为止,都不断重複。
这副肉体回应了自己的努力。自加入ZOO以来已经过去一年有余,在这期间身高增长了十五桑取以上,体重也增加了不少。现在露西的个子,只比卡塔力低上一点点。再过不久应该就能追上并赶超。这都是因为大量的运动,以及充分的饮食。不仅如此,还因为父亲的血脉。
目前还能通过剧烈活动使其得到缓解,如果将来的某一天变得这样也无法解决,我又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停下脚步。
露西手撑双膝,肩膀剧烈起伏。
大量的汗水如同雨点一般叩在地面。
跑了多久?两个小时、不、应该更多。在此期间,没有休息过一次。
当然有些累,呼吸也极为紊乱,不过——看吧,已经调整过来了。
露西直起腰,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虽然的确是有点浑身发酸,但只要想要再跑上两个小时,也并非做不到。
大家都表扬我。好厉害的体力。也有人说,这几乎算是异常了。也许的确是这样,我也这么觉得,我很奇怪。
然而,我还是无法忍耐不去奔跑。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被某种东西吞噬、取代。我讨厌那样、畏惧那种结果,因此才如此拚命。
大家都明白吗。
不明白。没人能够理解我。
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呢。
「……别想了。」
露西摇了摇头,深呼出一口气,慢慢地迈出脚步。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想要找人商量,想要得到别人的建议。只要我说出来,同伴们肯定会当作是自己的事一样听我倾诉,也会为我思考解决方法。但是,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想要凭自己度过这一关。
虽然想要被理解,却不想被担心。
心口好痛。
尤其是、绝对不想被玛利亚罗斯桑知道。
如果我输给了这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冲动,心中又会想些什么事?再也无法忍耐的我,又会屈服于怎样卑劣的妄想?
不该想这些。必须把这些想法都全部扫清。
我明白,我都明白,然而还是办不到。
我想要玷污、想要玷污,想得难以忍耐。不论是最喜欢的人,还是我自己,还是所有的一切。可我又不愿那样、不愿伤害别人、不愿失去我所拥有的事物。
要不要去见爸爸一面。
爸爸肯定能够理解我的处境。
带着这种想法,无数次地前往那个将父亲变为世人笑柄的地方,都在近处无法再进一步。
做不到。
光是在远处看着,双膝便震颤不已,所有内脏都在抽动,无法忍受。
自那个事件以来,和父亲仅见过一次面。最初时被源源不绝的看客围得水泄不通的牢狱,如今也变成了立在那里的普通物件。从外地来到艾尔甸的客人有时会因好奇去看上一回,而大半的艾尔甸市民已经不会靠近了。
父亲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没有勇气去亲眼确认,也不愿想像。
反正都是自作自受,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也明白,可是,就一定非得变成那样才行吗,难道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吗。
说什么『爸爸肯定能理解我』?
明明我自己都根本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不觉中,走向了环状路。
再向东走过一个街区,就是环状路。沿着环状路向南前进,与玛贝拉斯·古德·街相交的十字路口处,便是父亲的牢狱。
露西大概是想要去见父亲的。即便是无话可说也无所谓。原本也就不想说什么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希望据说无法死去的父亲,至少还能保持着人类的模样。
即便是那样的父亲,姑且也仍是个人类——想要藉此来安慰自己,这样的话,即使我在各种方面都很奇怪,也依然是人。还是说,还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作为唯一的血亲,希望他能以不算太糟糕的状态活下去?
不明白。
露西进入了环状路。
停下脚步,想要思考。可是,又该思考什么?
脑中一片空白、不、应该是一片漆黑。
差一点回头,途中又停了下来。身体擅自静止不动。怎么回事。
这里是第十二区,密集分布着众多大型住宅。而环状路的另一侧是第十区,只有魔术士才能进入的、魔术士们的街区。其中心地带极为宽广,不论是以螺旋状延伸向天空的迴廊「空中楼阁」,还是聚集了各式各样透明构造物的米勒山丘,亦或是光亮细长的高塔彼此依偎的金属之森,都被五彩缤纷的精灵灯与半永久灯照得灯火通明,美丽壮观。
然而,中心地带之外,则杂乱无章、或是该称之为混沌。收集异品的珍品堂、充满了过于古老早已不能使用的古道具的古物商店、售卖奇怪狰狞的赏玩动物的宠物商店、剥皮商、去世画家的画廊,由莫名成熟的孩子们担当服务员的饭店——这种程度,露西还敢偷偷窥视一下,其他还有更多恐怖得都不敢从店门前路过的商店,以及腐朽不堪随时都可能崩塌的公寓。莎菲妮亚住在金属之森,因此应当每天都会路过那一带,至于普通人大概还是不愿意靠近。
在那边缘地带中有人。
如果只是有人倒也很正常,可狂奔着的人就有些奇怪了。
而且不只一人,是複数。
看上去应该是先头的一人在逃跑,其他人都在追那个人。
露西睁大眼睛,舔了舔嘴唇。似乎在逃跑的那个人,头髮很长,是黑色,穿着深色的连身衣,个子虽然挺高,但从身材来看应该是女性。
露西开始啧啧啧啧啧啧啧地咂舌。不自觉地弓起腰,右手伸向了腰后。虽然总被玛利亚罗斯斥责自己莽撞,但也不至于不带武器就在深夜的艾尔甸中跑步。固定在腰带上的刀鞘中,收着萨哈·里德尔製作的奇想胁差「天罪地罚」。天罪地罚的刀柄蜿蜒曲折,如果不习惯便很难操控。然而,只要用熟练了,便能发挥出凶暴的破坏力。当初对这把刀一见锺情,不作多想,连价都没讲便买了下来。对此没有一点后悔。刃长虽不足四十四桑取,却极有分量而又结实,哪怕用得粗暴了些,也不会弯曲折断。
在后方追赶的有两人——不,三个。穿着深色的外套,看不清容貌,大概都是男人。
逃跑着的女性本沿着外侧的环状路奔跑,却突然转变方向,横穿环状路,向着第十二区、不、应该是其南侧的第二区逃去。
露西在环状路的这一侧,他们则在西北边。
女人和追在后面的三人都还没有注意到露西。不由得溢出笑容。
「这么大的男人,还是三人合伙去欺负一个女人。这样可不好吶……?」
这种人,可以直接杀掉吧?
YES!YES!YES!
露西拔出天罪地罚驱身宾士,採用模仿而来的跑法,儘可能地将身体前倾,身体如同一根直棒,由双腿向前推进。推进!推进!玛利亚桑问过:为什么要那样跑,就不怕摔跟头吗?谁知道呢谁知道呢谁知道~~呢!你怎么不去问正牌的皮普先生嘛!总之我就是能办到嘛!我就是办得到嘛!厉不厉害!?Ha·Hahahahahaaaaaaaaaaah!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Gyueeeeeeeeeeeen……!
女人注意到了自己,却没有停下脚步。而追在后面的男人看到露西之后都放慢了脚步。Ku·Kukukuku……!就是这样!正好!
露西朝着先头的男人突进,对手双手各拔出一柄剑,是个使双剑的。想要迎战吗?应该是打算一个人拦下露西,剩下的两个人继续追那女人吧。想得美呀,狗屎混账们……!
露西骤然停步,又袭向第二名追捕者。那家伙背后斜挂着长枪一类的东西。那种武器,是没办法立即取在手中的。第二个人向侧面一跃躲开露西的突击,顺势一滚站起身来拔出背后的长枪,而此时露西已经冲到了他的至近距离。还有两步就可以冲进这家伙的怀中切开肚子把内脏搞得乱七八糟将SUCK的脏器和血的气味吸个满怀然而却被阻止了。
第三名男人。
两手握着大剑从头顶劈下。
力量充沛,速度很快。水平并不寻常,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不过,比不上多玛德君。这种程度还是能躲的过去的……!
露西拧着身体,斜向倾倒躲过大剑,长枪又同时逼来。别小瞧别小瞧我啊Haaaaaaan?露西的左手立即也握住天罪地罚的刀柄,以浑身力气拨开长枪。使枪的男人踉跄了一步,正要追击,从背后传来了杀气。是使双剑的。使大剑的也来了。FUCK!FUCK!FUCK!
没有思考对策,身体直接行动了。露西将天罪地罚的刀身叼在口中,以几乎是爬着的姿势、将重心压低至极限,随后动用双手双脚狂奔。WOW!我好快!快到一口气便拉开了距离,还急速接近使双剑的绊了他一腿。使双剑的摔倒在地,可使枪的又攻了过来,导致无法上前刺杀。使大剑的又绕到了露西的背后。搞什么啊。
这帮人,真让人火大。
他们肯定早就习惯了。与人类对手的战斗,或者应该说是狩猎。
以多数人将一人杀死,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工作。明不明白?这他妈就是狗屎一样不如说就是狗屎的工作啊……?
露西又一次甩开三人,以右手握住天罪地罚摆出低架势。
「真是不爽啊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
瞬间拉近了与使大剑的的距离,那家伙踢出右脚,露西将那右腿抱住,将天罪地罚刺入膝盖窝。可使大剑的甚至都没有叫唤一声,他大幅度甩出右腿,并不是打算将露西甩掉——使双剑的,他想让使双剑的将露西连带着他的右腿一同斩断。这都是什么人啊……!
露西将天罪地罚拔出,鬆开手落于地面。枪,长枪。枪又刺来了。又滚又爬又跳,从枪尖下逃脱,前路又被使双剑的挡住。向左一跃,又差一点就闯入了大剑的刀刃下。难办了。这帮人,并不弱。应该说,好强……!
格开长枪,躲开双剑,沐浴着大剑带出的剑风,露西拚命寻找着胜机。
也许、找不到。
赢不了。
实在是没办法以一敌三。就连逃跑都不简单。
那女人呢——找到了。在使大剑的人身后。咦?那里?怎么这么近……?
使大剑的正要回头,在那之前,女人已经抓住了他的外套,与此同时,还低声念着什么。
「Gyn-Ray-Shen-Guy-Nang-Run-Toe-Yen-Kay-Zai-Zen-Gyn-Jigret。」
冰冷而又深沉、浸透脑髓、不可思议的声音。
女人带着黑色的护目镜,因此看不清楚容貌。左手抓住使大剑的身上的外套,右手似乎握着什么。
「——爆燃。」
露西瞠目结舌。那外套瞬间燃烧了起来。
魔术?那女人是魔术士吗?
使大剑的倒在地面上来回翻滚,试图扑灭火焰。可火势兇猛,光凭那样肯定是无法扑灭的。不对,这可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露西向着女人冲去。使双剑的和使枪的正试图逼近女人。不会让你们如愿。露西挡在女人与两名追捕者之间,稍微有点太过乱来了。使双剑的右手中的剑擦过了脸颊,左手剑则在肩上切了个口子。虽然并不怎么疼,但还是怒火中烧。
「K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y……!」
露西猛攻不退。对手仍有两人,然而这又怎样?有什么关係?移动、移动、移动、挥舞天罪地罚。有没有砍中,都无所谓。什么剑呀枪呀的,多少刺伤了身体,关我何事?反正又不会死,不算什么。使双剑的和使枪的都在畏缩。而我!我!本人!向前逼近。Yeeeeeaaaaaaah!
但是,还不够。还能动得更快。我的身体,是野兽。就像野兽一样,就是野兽。我最喜欢杀人了!A·ha!你、还有你,全部杀掉!等死吧!杀了你们——
「让开……!」
女人的声音。露西的头脑一瞬间冷静下来。她说,让开。
一瞬间做出反应,露西朝右后方一跃。女人立刻上前,向着使双剑的和使枪的伸出双手。
「爆轰……!」
魔术。毫无疑问就是魔术。地面在震动,四处传播冲击,以及——不是火,而是爆炸。虽然比起莎菲妮亚的元素魔术还是差了一些,但远比玛利亚罗斯的哈蕾慕·戈登更加激烈。迎面扑来爆风,露西一屁股摔在地上。不仅仅是露西,女人也被向着后方吹倒在地。
追捕者们呢?
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