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入淮清洛
前兆纪于九〇〇年九月五日、以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上浮为标誌迎来了终结。
灾厄纪由此拉开帷幕。
灾厄纪元年九月六日 塔特大森林
这是哪里。
我不知道。
附近的树木很茂盛。这是一片森林。阴暗的森林——
背靠着树榦在地面上坐下,抱紧双膝。我不是一个人,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大家的状况都一样。与其说是让伤痕纍纍筋疲力尽的身体休息一阵,还不如说是已经根本动弹不得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可以肯定的是,距离艾尔甸——距离艾尔甸曾经所在的地方已经相当远了。毕竟逃了那么久,只顾一个劲地逃,逃到这里基本上已经丢了半条命,途中无数次地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可为什么我还活着呢。」喃喃自语,随后低声笑了。
笑。笑。笑。笑。
啊啊,真不可思议。
为什么我还活着。
就算是死在途中也不奇怪。不对,应该说是理应死掉才对。
因为,恶魔、祭品之园的居民、蜥蜴人、亚人博格、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异界生物都追赶袭击过来。而我,就好像是绵羊——不,应该是被改良成宠物品种、牙齿爪子都派不上用场的老鼠一样。极度无力,根本没办法抵抗。因此我逃了,我能做的只有逃跑。在危急的时刻一次又一次地被同伴搭救。被失去了一只手臂的卡塔力、由莉卡,被莎菲妮亚的魔术,被皮巴涅鲁,被哈妮梅丽,甚至被啾搭救,当然,还有多玛德君。连根本不是同伴的人都伸出了援手,莉莉、贝蒂、知世、魔术士们,还有——还有……
「大家,都还活着……吗。」
似乎有很多人逃窜到了这片森林中。然而这里很暗,一片漆黑,而且每个人都垂头丧气的,分辨不清容貌。同伴们到底在不在那些人之中,还是说大家都已经走散了?果然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吗?到头来,还是孤身一人吗?
感觉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无路可走了。我一个人毫无办法,根本无法活下去。事到如今还在想怎么苟活,简直可笑,虽然可笑却笑不出来。瞥了一眼丢在地上的背袋——露西。
那是露西·阿什卡巴德的背袋。其中有露西的随身行李,还装着卡塔力和由莉卡的各一根手臂。
不禁差点回想起那双眼睛。仍然瞪大着,其中没有倒映出任何东西,今后也无法再映出任何东西的红眼。啊啊——
啊啊、啊啊、露西。对不起。对不起啊,露西。我是不是,应该把你的头捡回来才对。只要有头的话,是不是还有得救啊。如果是多瓦宁古、如果是鬍子,说不定还有什么办法。但是鬍子在杰德里。杰德里。对了。杰德里平安无事吗。不清楚。这些异界生物在艾尔甸附近一带到处肆虐就能满足吗?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古代九头龙之咒到底出什么问题了?古德王该不会是把抑制异界生物的古代咒式解除了,自己一个人逃跑了吧?艾尔甸,居然飞起来了。艾尔甸怎么可能就这么飞起来。可是,我亲眼看见了,这是事实。佩尔多莉琪应该还留在艾尔甸里,她没事吗?还有莫莉呢?其他人呢?
抱住头,想要嚎叫。于是又捂住了嘴巴。不行,一旦发出声音就会被发现,就会把敌人引过来。前胸后背都在剧烈颤抖。泪水溢了出来,已经不知道自己哭成了什么样。在奔跑的时候、在屏住呼吸躲藏、在连滚带爬的时候,都泣不成声。我后悔不已,可又是为什么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还是不明白,也无法思考。而且——而且,这样不对。
还非常年轻、前途光明的同伴,恐怕已经永远离开了。但我绝不是因此而流泪,至少、不单是这个原因。我只是心里没底,今后该怎么办,真的是无法想像,好害怕。前路不只是乱得看不透彻,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比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夜晚还要黑暗,就好像被埋进了充满黑色粘液的无底泥沼中,连一根可以抓住的稻草都没有,只能放任身体渐渐下沉,被恐惧折磨得死去活来。
害怕成这种样子可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根本毫无办法。
所以,只能站起来踏出一步。逃吧。快点逃,抓紧每一秒。逃得远远的,再远一点。
可是真的非常、非常疲累,超出了忍耐的极限。回想起来,逃亡途中一直什么都没吃,最后一次喝水是什么时候?水,对了。必须得喝水,必须得吃点乾粮。要是在关键的时候跑不动了怎么办。关键的时候?关键?这指的又是什么时候……?谁知道呢,我怎么会知道。
已经够了吧?就算逃跑又能怎么样?反正也是逃不掉的。可是放弃了又能怎么办?把自己送上恶魔、还有其他异界生物面前,乖乖等着被杀?拜託它们手下留情,不要让自己太疼,动手时温柔一点?
不行。肯定不行。别说这种请求异界生物根本听不懂,关键的问题也不在于此。
我是为了什么才逃到这里的?
他的牺牲又是为了什么?
我还能在这里像这样呼吸,虽然受了几处伤,但幸好脚上的伤并不严重,只是右脚稍微扭到了而已。也并没有失去所有能够保护自己的武器。还能行。能行?能行什么……?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我的确还能做些什么,不愿意说自己已经彻底走投无路。
因为,我还活着。我还想继续活下去。
只是因为气魄的缘故,只是精神上的问题罢了。一旦觉得做什么都没用了,身体就会变得动弹不得。敌人那烙在眼中的压倒性力量,可怕的数量,还有根植在我内心的恐惧,都让我止步不前。没事的,没关係的,那不算什么——就算这么否定也没用,接受现实吧,必须得接受,现实就是如此。
紧紧地抱住了自己颤抖不止的身体。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好怕……」
眼前无疑出现了最坏的事态,比起与神为敌还要让人绝望。完全没有可下手之处——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没有。那么,什么时候才能有路可走?这也无法想像。在这种状况下,不论是多么乐观的人恐怕也梦不见光明的未来。真的吗?包括恶魔在内的异界生物们想要横扫整个人间,那么当然,人们一定会反抗,不得不反抗。如果各国能够有组织地拚命抵抗,也许不至于输得太简单。真的吗……?
那个恶魔。背着七柄剑,蓝色皮肤的剑舞大公爵,泰达尔·库莱希茨。莎菲妮亚她们的魔术对他完全无效,而那些剑又是能化作魔兽的魔剑。而且,那家伙并不一定就是最强的敌人,也许今后还会出现和那家伙同样、甚至更厉害的怪物。说不定,现在这个时点已经在某个地方耀武扬威了。不仅是恶魔,还有大得吓人的祭品之园的居民,其他的异界生物——比如低等蜥蜴人和蜥蜴人的大军又是何等规模?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仅仅数百,而是以千、甚至万为单位。人类真的有胜算吗?能抵挡得住吗?有机会尽全力去战斗吗?
委婉地说,哪怕是极度委婉地说,也是非常、极其困难的吧。像玛奇鲁塔、跳舞绵羊、超贤者莫格和他的弟子这一类早就不算是人类的魔术士暂且不论,普通的人类肯定连面对的胆量都没有。
即便如此,可能仍会有勇敢的人会为了保护国家、故乡、恋人和朋友而握住武器嚎叫着冲上前迎击,然而即便是凭着这份勇气一时反击,他们到头来还是会被敌人蹂躏。
守不住的。
虽然没有掌握敌人兵力的全貌因此没有明确的根据,但就是觉得不可能。要如何才能从那种敌人手中保护城镇和国家?
所以,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只能逃。为了保住这唯一的性命,逃、逃、就这样逃下去。
不经意间,颤抖的身体平静了下来。没什么,我只是在做自己现今唯一能做的事罢了,今后也只能这么逃下去。仅此而已。
取出水壶抿了一口,喝过水,咬起了比起味道更重视补充能量的乾麵包。集中精神于咀嚼这带着怪味又干又硬的难吃麵包,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能行。
站起来环视四周,即便是粗略望去,也能发现十二人、不、十三人瘫坐在地上,其中大半都穿着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的军服。没有人注意我,他们应该都已经精疲力竭了。那又怎样,关我什么事。我要活下去。我才不会死,一定要活下去。
然后找到同伴们。
连我这种人都还活着,大家肯定也都平安无事,肯定能找到他们并汇合,全员一个不少。在那之后再考虑其他的。没问题的。
「好。」为自己稍稍鼓劲,正要迈出一步,就在那之前。传来了发音像是Y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SH的咆哮——没错,肯定是某种野兽的叫声,在黑暗的森林中迴响。野兽……?不对,不是野兽,而是敌人。
是敌人。
已经被打垮了的逃亡者们之中有一部分人发出了短促的哀号,匆忙爬起来就打算拔腿便跑。还有人不明所以地四处探头张望。敌人在哪儿?会从哪里出现?在远处跃动着忽明忽暗的光。南方。南。现在,自己觉得是南的方位真的是南方吗?不清楚,总之敌人就是从这个我当作是南的方向过来的。YEEEEEEEEEEEEEEEEEESHHHHH。YEEEEEEEEEEEEEEEEESHHHHH。如同在抓挠胸口一般尖锐而让人不快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能听见脚步声了,与马蹄声类似。不只是一头两头,而是更多。
死命地蹬着地面,在这片茂密生长着还算柔软的杂草的地面上,奔跑并不容易。呼吸突然一窒,脚被不知是树根还是矮树枝之类的东西绊住,差点摔倒。费了好大的劲才稳住重心继续逃跑,然而甩不开敌人。YEEEESH。YEEESH。YEEESHHHHH。声音越来越近。好近啊。已经就在背后了吧。好快,敌人的脚步也太快了吧。
一边跑一边回过头,从暗影中浮现出敌人的身形。马?身体上挂着好几个像是灯笼一样的东西,骑兵?不,那肯定不是人。废话,怎么可能是人。好近,真的好近,恐怕不到十美迪尔。要不是捂住了嘴巴,就差点尖叫出声。好像还没被发现,虽然这只是我带着主观意愿的判断,但愿如此吧。敌人越来越近,速度很快——不对劲。
再怎么说也太近了,感觉已经就在背后了。已经能听见如同追捕猎物时的猎狗一般的喘息声。
立即向侧边一跃,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擦过了右腿,随后马上转过身。昏暗之中显露出两只闪着青光的眼睛,长着四条腿的生物——异界生物。从来没见过,是恶魔吗。
那家伙扑了过来。感觉来不及闪躲,因此用双臂护住脸向前撞了上去。激烈碰撞之后,被向后弹飞出去,但没有被咬伤。一边爬起来一边拔出剑。来了,那家伙,又跳了过来。「——啧……!」
反射性地挥出去的剑,很偶然地击中了。对手嗡地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就是现在,干掉它。「呃啊!」砍它,再砍。砍!「啊啊!」不停地砍,砍死它。「啊啊啊……!」直到它再也动弹不得为止——不。
必须得冷静下来。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有援军逼了过来,还是那种像是骑兵一样的家伙。实际模样像是有着四条手臂的人类和马的融合体。恶魔,这家伙肯定是恶魔。
「%&%×$#+*#=¥%&*××××××」四臂人马恶魔发出像是在说话一样的声音沖了过来。好大,和刚才那个像是猎狗一样的家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而且,四条手臂都各自握着长枪形状的武器。
那长枪,已经刺了过来。一瞬间恍惚了,只得直接扑倒在地总算是躲过了第一刺,立马躲在了树榦背后。糟糕,完蛋了。根本不可能与那种家伙交手,更别提有什么胜算了。而且,敌人不只是它,能听得见那种喘息声,从侧面还有那种狗一样的恶魔沖了过来。慌忙中绕着树榦转了半圈躲过去,那家伙一下子扑到了树榦上——糟了。
完蛋了,这里是树榦正面,居然愚蠢地刚好跑到了四臂人马恶魔的面前。
「&$#+%*#&×××××」「——呃……!」长枪。那家伙又叫着什么将手中的枪掷了过来,并且是同时两根。逃不掉了——心中虽然这么想,身体却擅自动了起来。既不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后,而是一屁股坐了下来,左肩处传来了强劲的冲击,然而并没有直接被击中,枪没有刺在左肩上,只是削下了一块肉而已。不过在左手撑在地面上的一瞬间,意识便几乎远去。好疼,真的好疼,怎么这么疼嘛。这么看来,恐怕不只是肉,连骨头也被刮断了。
那家伙又要投出剩下的两柄枪,咬紧牙关正打算逃跑,右小腿又被咬住了。是恶魔犬乾的好事,糟了,要被拽回去了。
「$%+&*+$×××」四臂人马大声呼喊着什么,恶魔犬便不再拖动,话虽如此,右小腿还是被紧紧咬着。
伸出左脚向恶魔犬的鼻子踢去,虽然那只恶魔犬变得多少有些胆怯,可别的恶魔犬又扑上来咬住了左臂。疼得连声音也发不出了。与其说是身体,连心、灵魂都像是要被撕裂,无法保持原形。
「%&×××」四臂人马挥着两柄长枪,彷彿在说『就这样别动』,恶魔犬们立即遵从。这些家伙大概是那四臂人马的手下,恶魔犬正如外表一样是猎犬,而那四臂人马恶魔便是猎人。猎物正是人类,人类已经只能算是被狩猎的猎物。
长枪飞了过来。
只有两个可行的选项。
是睁着眼睛死,还是闭着眼睛死。
玛利亚罗斯没有闭上眼睛,就像露西·阿什卡巴德那样。
长枪,逼近过来的长枪,两根,几乎同时——被缠住了。
「……哎。」
被黑色的长管。
数十根,甚至更多的黑管,像暴雨、应该说是像洪流一般汹涌而来,将两柄长枪几乎完全吞没。「——终于找到你了,玛利亚……!」
该不会,这家伙就一直张着黑色的羽翼,在夜空中徘徊,不停搜寻玛利亚罗斯的蹤迹吧。按照那家伙的一贯作风,肯定就是这样。然后终于发现了玛利亚罗斯,还刚好在千钧一髮的时候出手相救。
至今为止,这样的事到底发生过多少次了?
数也数不清,而且也不愿去数。
「居然敢对玛利亚……!」
身上披着的黑衣破破烂烂的,黑翼也布满了伤痕。即便如此那家伙还是急速降下,一边将四臂人马恶魔踢倒,一边用无数的黑管——用阿尔卡迪亚将恶魔犬们刺穿。四臂人马恶魔马上便想要爬起来,却没能如愿。那家伙划出悲哭之剑,将恶魔的脖子乾净利落地一刀两断。「——别以为这样就能还清你们的罪孽……!」
玛利亚罗斯想要站起来,左肩和右腿却传来激痛,连坐着都极为辛苦。
「玛利亚。」
那家伙收回阿尔卡迪亚将黑翼摺叠,静静地靠近过来,单膝跪地。明明已经就在身边,却没有伸手触碰玛利亚罗斯。
「——玛利亚。你状况好糟,玛利亚。该死,要是我能早一点找到你的话,就不至于这样……」
玛利亚罗斯摇了摇头。不对。不是这样,真的不是这样。可是,那又是怎样……?不明白,我不明白啊。发生了太多事,累得说不出话,又疼得几乎晕厥,已经什么都搞不明白了。
「玛利亚……」
那家伙终于向这边伸出了右手。
脸颊上,传来了他指尖的触感。
可却反射性地摇头,将他的手甩开。
虽然如此,玛利亚罗斯的右手还是拽住了他破损黑衣的一角。
在几乎要被淹死的情况下,只能紧抓着救命稻草不放。
「……对不起。」
哪怕道歉,玛利亚罗斯还是没能鬆开手。
「不……」
那家伙——亚济安,很像亚济安的作风,迷茫了。
在犹豫之后,到头来,还是像以往一样退缩——不对。
亚济安静静地抓住玛利亚罗斯的右手,然后慢慢地——虽然感觉上很慢,但实际估计也是相当迅速了,因为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将玛利亚罗斯抱住。
左肩基本上不疼了。看来,这是因为亚济安看到了玛利亚罗斯的伤情,做出了像是将受伤的部分遮盖住的动作——然后就不疼了。他还有这种本事?虽然极为不可思议,但是亚济安实际上,的确是做到了。
「很疼啊。」玛利亚罗斯呢喃着。明明根本不怎么疼。
「抱歉。」亚济安虽然这么说,却没打算离开。
「……真的很疼啊。」玛利亚罗斯的右手敲打着亚济安的后背。
随后,便用力抱紧。
刚才还生长着黑翼的地方,现在却每一寸都只是裸露在外的后背而已。
同日 库拉依德大山脉
两眼昏花,身体沉重。不仅是身体,本该很轻的大剑也变重了。之前还从未感受到过这般称得上是「重」的重量——不,实际比那还要严重一些。
已经到极限了吗?这个想法在脑中无数次地闪过,每次要将这想法抹消都艰难无比。
我已经斩了无数次。
不作多想只顾挥砍。
斩、斩、哪怕是斩尽了眼前的所有东西,敌人还是会源源不断地涌上来。那帮东西就像淤泥一样,无尽的淤泥洪流,要将他吞噬。他挥砍着想要将它们挡开、甩开、远离它们,然而,对手却是淤泥。他的全身都沾染上了飞溅出的泥点,沉重感也是因为这泥吗?既沉重,还散发着腥臭,让人头晕目眩。
「戴尔洛特……!」
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看得见深红的身影,看来天应该已经亮了。刚才为止都是夜晚,感觉应该是吧,也许是我的错觉。
莉莉弯曲的狰狞双剑掠过敌人身体的同时,隐藏在装甲之下的脸却面向着这边。他如呼吸一般挥着大剑将敌人挡开,嗯、地应答了一声。奇怪,他明明想要出声回应,自己的耳朵却没听到声音。
「——你状态太差了,赶紧给我退下!」
这家伙真是说了句可笑的话,我们不正是在后退吗?这是撤退战,不管怎么退,敌人还是会追上来。和那个时候不一样。那个时候又是什么时候?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那个时候——我是一个人。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的所有东西都是累赘。连自己本身,恐怕也是毫不在乎的。而你呢,莉莉。那时的你,为什么总是永不厌倦地向我挑衅。你所执着的是什么?我呢?我——是啊,我呢。
他咬紧了牙。
的确,他和莉莉不得不进行撤退战,这主要是他的错。
从不久之前开始,他就只能以蹒跚行走的速度移动。比起向前迈出一步,挥一次大剑还更轻鬆一点。这既不是疲劳也不是睏倦,而是如同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使他自身从他的身体剥离。他在抵抗那种力量。
现在还不能失去这具身体,否则就无法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东西。
然而,我却已经与他们走散,这里只有我和莉莉。
「——呃……!」他屏住呼吸挥舞大剑,将泥块一般的两、三个敌人一口气斩断,随后紧闭了一下眼睛又再度睁开。
那不是泥块,而是头部大得出奇、灰皮肤的小鬼一般的恶魔。一眼就能看出是杂兵,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在每一个角落都依次产下幼虫一般的卵,而这些卵不一会儿便孵化出来,不管是土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吃了然后迅速长大,变成小鬼的模样。只是一帮智力连老鼠都不如的最低等恶魔,被用完就扔的差役罢了。而我却被这种东西逼进了绝路?真是笑不出来。没错,这种时候不该笑。有时间去笑,还不如做点别的。「——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