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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amitage 003 「deathroll」 2

作者:十文字青 字数:13294 更新:2022-11-08 04:24:02

北瓦鲁欧克山麓

「多尔盖……!」塔里艾洛喊出口的时候已经迟了。身高超过二美迪尔全身铅色生有长角的恶魔挥下巨大的战斧,多尔盖此时正用棍棒挡下与其同样种族的另一只恶魔手中的大剑,因此动作停滞了一瞬,那恶魔正是盯准了这一时机。战斧砍进多尔盖的侧腹,这一击本来应该将他拦腰砍断,之所以没有,都是因为多尔盖运用鵺流古式战斗术的气功使身体硬化。即便如此,战斧还是砍到了多尔盖的肚脐附近。「——多尔盖,你这狗屎混账……!」塔里艾洛将另一只铅色角恶魔踢开,心中想到,那家伙可能已经没救了。既然如此为何我还要在这里硬抗,这又有什么意义?多尔盖衰老的脸庞朝塔里艾洛望来,嘿、地笑了一声。那家伙打算干什么?我怎么会知道?那家伙的左手没有一根手指,容貌看上去像个老头,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年老。那家伙是鵺流古式战斗术的一把好手,曾身为山贼,好几次想要杀掉亚济安那个白痴,结果不仅没能如愿还反过来差点被杀了,随后不知怎么就加入了午餐时间。塔里艾洛对多尔盖的了解也就仅限于这些了,而且既不打算多知道,也不想多知道一些。那家伙到底打算做什么?这关我什么事。明明不想知道,却还是猜出来了。虽然猜出来了,却也不想阻止。阻止了又能怎样?去做吧。

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多尔盖的确那么做了。

「鵺流古式战斗术暗招『爆击气』……!」

轰……地一声,自爆了。

有好几只铅色角恶魔捲入其中,残骸被炸得散落一地到处都是,然而多尔盖却彻底没有了蹤迹,完全消失,简直就像多尔盖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反正都要放烟花!」塔里艾洛笑了,一边笑着一边往铅色角恶魔口中捅进一刀,「——就不能放个更大一点的烟花吗,狗屎……!」「WOGAAAAAAAAAAAAHHHHHHHHHHHHHHHH!」铅色角恶魔双眼中宿着的青炎摇动着,闭口紧咬刀身,向后拉扯,要将刀连着塔里艾洛一起扯过去。真难缠,塔里艾洛鬆开刀柄,用手指捅进铅色角恶魔的眼窝。塔里艾洛的右手手指上安装有钢爪,这种将眼球一下子捅破的触感并不让人讨厌。铅色角恶魔「UGOOOAAAAAAAAAAHHHHHHHH……!」地惨叫着缩起身体,塔里艾洛踢在这家伙的膝盖窝上让它摔倒,然后又冲进另一只铅色角恶魔的话中朝其下颚击出一肘。右肘部安装的超硬度钢刃刺穿了铅色角恶魔的下颚。虽然很想动用左手剜下一两颗眼球,但不巧塔里艾洛的左臂正无力地下垂着派不上任何用场。没办法,塔里艾洛灵敏地绕到铅色角恶魔的背后用拳头殴打它的脖颈。铅色角恶魔虽然极难对付,但经过多次交手后还是探明了后颈便是它的弱点所在。话虽如此,条件仍极为苛刻,必须要在不能偏差一寸的地方,以正好的角度施以猛烈的打击才行。「GU!」铅色角恶魔呻吟一声跪倒在地。「把这家伙收拾掉!」对昂哥森、梅切尔帝、裘利他们作出命令,随后塔里艾洛又朝下一只铅色角恶魔扑去。能够自由地与对手搏杀的确是一种不错的娱乐,但这种娱乐也实在是享用得太多有些腻烦了。虽然腻烦,但塔里艾洛还是不断寻求敌人。这并不是对发动袭击的敌人的反击,不是防守,不是抵抗,而是进攻。没错。我好饿好饿,我根本无法满足,我总是觉得还不够,总是欠缺一些。但我并不想去填补欠缺。不够也无所谓,差点什么也无妨。我深知不管再怎么吃也无法摆脱这份饥饿感。不知为何,世间就是有像我这样的人,多尔盖那家伙大概也是我的同类。也不知是先天性还是后天养成的,这个先不管,这种病不是急性的,而是慢性病,直到死也治不好。恐怕这颗脑袋就是与欢喜和幸福之类的东西无缘,永远只能贪求慾望,直到死为止。我并不期望改善。不、如果只是期望一下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偶尔我也想过要成为另一个自己,当然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就是了。我们无法改变,基本上从孩提时代开始就一直在伤人、偷盗、抢夺、杀人,与此同时——虽然完全没有要为自己辩护的意思——恐怕也被伤、被偷、被抢,不过倒是没被杀。我们这类人根本不可能改变,区区一帮凈给别人添麻烦的狗屎混账,即便是被完美无缺的善人祝福,也只会噁心得想吐觉得碍眼开口痛骂让他赶紧消失吧。因此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我们没有容身之处,没有哪个木匠会愿意打造一把能让我们坐下的椅子。我们从骨子里清楚,我们是一帮异类。是天生手脚不干凈的贼人,无法抑制冲动的强姦犯,彻头彻尾的杀人魔。不过偶尔也会有人对我们露出温柔的微笑,说什么『那种人也是有优点的』、『肯定不是天生就是恶人』、『在身为加害者之前自己也是受害者』、『造成他人牺牲的牺牲者』、『真可怜』之类的好听话,真好笑。即便那说的是事实,到头来我们还是无可救药的狗屎垃圾。不管是谁,有种就同情我们试试,我们的确能够得到一时的安慰,但在那之后我们就会利用你们的善意,伤害你们,偷走你们的财物,抢走你们的东西,杀了你们。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我们肯定也是希望能够被接受的,但是心底里又认定我们不可能被接受。我们是危险品,只期望谁都不要接受我们才好。无可救药的我们就是这么乖僻,就像每隔一桑取都打了个死结的细长绳子一样,无论怎样都解不开。

就是这样一帮家伙,而且不只是这样的家伙,还有一些老实正经的、还有渣滓一样的家伙,各种各样的家伙们在一起觥筹交错,笨蛋一样闹腾。

简直是精神不正常了。

我们肯定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让人不舒服的梦。实在是太无聊,无聊得让人胸闷。

而眼前的这个充满杀伐的世界,才与我们相称。

要么杀要么被杀,要么吃要么被吃。被杀的话就真的会被吃掉。我们也一样若是没有食物就忍着难吃的味道去吃掉对手。正如我们所愿,这个世界简直如同为我们而生,说不定,它正是听到了我们的召唤才来的?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比起之前在艾尔甸的那种彻底安于现状的生活,眼前的世界要好上几万倍。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不管是谁都去死吧!只有我,只有我会活下去。只有我能留得一条命。在多以亿计的尸体之上,将只有我一人高声大笑。我忍不住去想,我的愿望原本不就是这样吗?我很讨厌,很讨厌你们这帮家伙。不管是敌人还是友方都讨厌。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我都不相信。我只要我自己,我要确认这一点。所以大家都去死吧,然后只剩下我一个,这样一来我应该就能获得实感。我就是我,我就是世界,我就是王,我就如同神一样,我就是一切。到那时我也许就能自出生以来头一回、空前绝后地满足那么一回,也许就能品尝到那种『不再需要任何其他东西』的滋味。所以你们应该全部消失,我不需要做什么努力,你们自然就会消失。因为你们太弱了,在这世道只会一个接一个去死,死了再也动弹不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凭那模样也再也无法有什么『我还活着』之类的念头,甚至根本留不下什么「模样」,直接消失什么都不留下。然后我会忘掉,把那些已经死掉了的家伙们全都忘掉,连亡灵我都闭眼不瞧。如今,被我亲手杀掉的铅色角恶魔们,我倒觉得它们还更加亲近一些。这帮家伙倒像是我的朋友,然后死在我手下被我忘掉,不留任何烦恼,真是再方便不过、仅限当下的最棒朋友了。这样就好,就这样,不会有任何问题。这个世界正是属于我的,属于我一个人。

「塔溜咧罗!」一个矮个子姑娘突然冲来,扑到塔里艾洛的背上。「——哎呦、米希莉亚你他妈的!真是烦死了!」话虽如此,比起把她甩下去,还是对付眼前的敌人更加要紧。塔里艾洛踢中铅色角恶魔的膝盖,在脚后跟处安装的超硬度棘刺一下子嵌入膝盖骨中,那家伙失去重心躬下身来,又被塔里艾洛迎面打了一肘。肘部的超硬度钢刃瞬间就将那家伙的脸撕了个稀烂。还没完,又有其他铅色角恶魔来了。塔里艾洛巧妙地躲过挥来的战斧和大剑,闪过攻击,痛打敌人的要害。「——重死了!米希莉亚,赶紧给我鬆手!」怒吼着的同时,塔里艾洛感觉有些不对劲。米希莉亚的确是个痴呆,是个完全不觉得有人类级别智力的狗屎垃圾小姑娘,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并不会在这种危急情况下任性撒娇。塔里艾洛撞开一只铅色角恶魔,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米希莉亚,你受伤了!?」米希莉亚马上回应了一声「浪累莱罗」,然而声音非常虚弱。估计肯定不是什么小伤,而是重伤。可是这又如何?我应该早就清楚才对,只要睁大眼睛瞧瞧,稍微动动脑子想一想,就能知道眼下的状况到底有多糟。不只是米希莉亚,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迟早都会死在这里。即便真的抵达了前方几百美迪尔处的那座城堡,又能怎样?改变不了什么,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我还没打算去死呢。唉,基本上都死了吧。不管是谁都差不多应该已经死了吧。连米希莉亚也不例外。仅此而已罢了。米希莉亚要是死了,我也会忘了她。米希莉亚之类的玩意儿根本没有存在过,根本啥都不是。

「哈澜和……」

米希莉亚呢喃着。

说什么、『好暖和』。

「——放他妈的屁……!」

我为什么这么烦躁。对了,这就是怒火。我在对谁、对什么东西发怒?我怎么知道。总之就是脑子里断了根弦。「利契耶鲁!」提高声音大声呼喊,立即得到了「在……!」的回应,听声音好像不在附近。「凯伊!你在哪儿!」「——这边……!」「夏子!维多利亚!」「你干什么啊!?我这边快要忙死了……!」「……我、我我我我在……!」「亨德里克!」「啊啊!?噢噢!?」「昂哥森!」「好好好我在这儿呢。」「夏玛尼!」「哎呀不好!怎么搞得人家心头一跳!」「梅切尔帝!」「哎、哎、哎……!」「裘利、裘利!」叫了好几遍名字却没有反应,看来是已经死了,也有可能只是没听见。「——狗屎玩意儿!到底在不在!?给个反应……!?缪奇,白妙!」「吵屎了。」「喵哈哈。」「拉吉!」「宰了塔里艾洛!」「哈!?你搞什么啊,一如既往的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雷吉!」「还活着呢。」「这不是废话嘛GIHIHYA!」「彭德!洛洛、托托、波达达格!」「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没事,彭德和洛洛也没事,可是托托受受受受伤了……!」「一帮垃圾!夏子,去处理一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切力,你这臭人妖已经死透了吧!?」「谁要死啊,人家正和外表一样比大脂羽虫还顽强呢——和外表一样又算什么嘛!」「克菈菈!」「——嗯!莉莉亚和约瑟优里都没事,不用担心!」「谁他妈在担心你们啊臭女人,赶紧给我去死……!雷切!你也差不多该死了吧……!」「……死、死了!」回答的是个女人,应该是祝花。「雷切、他……已经……死了……!」「白痴!」那个混账,傲慢自大的东西,再也不用看见那张骯髒的脸真是棒极了。「——既然如此那你可别也死了!」「……啊、啊、啊、哦……!」「赛肯格连麦瑟希!」「嗯?」「嗯你个头啊!你能不能给我再认真一点!」「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简直就如同世界末日到来,正可谓是如今这末世的写照,啊哈哈。」「……嘁!你是让我亲自送你去死吗……!」

Mr·毛、寂星、流悠路加、亚鲁巴特、施特烈豪森都已在约拿树海撤退战中难看地死去。还有刚才的多尔盖,以及欧诺、库鲁盖斯、李·布拉克,都在这场战争中悲惨地送了命。还有几个人活下来?没心思去数。去死。去死。全都去死。死了才好。消失啊,从我眼前,从我心中,全都消失啊。漂亮彻底地消失不见啊。我一直都这么恳求着。已经受够了,这简直就是一坨屎,不如说就像是和吃屎一样难受。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弃算了。「——亚济安……!」

那坨最臭的屎,正到处俯冲上升急速盘旋着,用那一束黑管一般的右臂、黑龙头一般的左臂、还有覆盖着黑色纤维状的某种东西的双腿,单方面地虐杀铅色角恶魔。铅色角恶魔是格外擅长团体行动的可怖士兵,每一个个体也是极度强韧的凶暴战士,即便如此在那最臭的一坨屎面前也不值一提。铅色角恶魔们被那坨屎蹂躏着,却也未后退一步,不管被杀掉多少也不见胆怯,没有一只铅色角恶魔逃跑。队列一旦被打破出现空隙,立即会有后续部队上前填补。数量难以计算,但至少好几万,说不定还得再多一个数量级。本来我们就应该一瞬间被碾碎然后彻底结束的,都是因为那坨臭屎,以及从城中攻出来的那群家伙,才得以苟延残喘。

「塔溜咧罗——」米希莉亚在背后说。不知怎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着了魔一样,「哩累咧啦?」

「……不,才不累。」

真想一口气全都捣碎,把一切都糟蹋得报废,然后抱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一向都是这样,我从不害怕失去什么,不管什么东西,当它在那它就在,要是当它不存在那它就真的不存在,说到底就是这样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什么必要之物,通通都是幻想、臆想。什么存在理由,什么价值观,各种各样的意义,全都是痴言妄语。我什么都不信,也不要去依靠什么感觉和感情,不要随波逐流。我的右眼看见的世界和左眼见到的世界完全不同,我从出生开始就像这样,颜色不同的左右双眼,同时看着不同的两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是确切无误的,我好似看着和别人所见相同的事物,却也同时看着不同的东西。现在的我和一瞬之后的我,似乎处于同一场所却也身在不同之处。没有任何东西一成不变,这个外面涂满屎里面塞满屎的狗屎世界就是如此。

说我累了?

塔里艾洛伫立着。

啊啊,的确是有一点。

有一点累了。

战斗力不足,赢不了——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这不是早就清楚的吗。这里就是终点了。这个地方。罗肯。库拉尼。两个卑鄙小人,逼我来保护这些垃圾混账。利契耶鲁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个死娘们也不在了。我到底抽了个怎样的下下籤啊。区区一个假奶女,你他妈到底去哪儿了呀。米希莉亚大叫起来:「——塔溜咧罗……!」

「啊……?」我难道头昏了吗?铅色角恶魔的战斧在眼前高高举起,马上就要挥下,可不知怎么身体就是动弹不得,好像某处的神经被切断了。「哔啰……!」米希莉亚从塔里艾洛背后跳出来想要做什么——你想要做什么?别,不要。你不是受伤了吗。「你傻啊——」

被抹消了。我的声音,被轰鸣声掩盖。

塔里艾洛噢噢地怪叫着,马上拉住米希莉亚向后扑倒在地,然而却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有东西喷涌而出,是什么?就是地面本身。也不知是泥土还是什么东西,就好像是被地面下方的一股强烈的力量向上推一样——不,不是好像,实际上就是被某种力量推了上来。眼前出现了土柱,而且不止一根,也不止两三根,好几十根土柱刺出地面,遍地的铅色角恶魔无一例外被高高撞飞。

受到某种预感驱使,塔里艾洛转过头。

刚才应该还不在那里的——不是应该,毫无疑问,肯定不在那里。

不知何时,也不知是从何处来到这里。感觉她的某些地方变了。不是变了一点点,而是很多。不是外表,也不是容貌,大概是为人实质的某些部分。

「唉,真是个废物。」女人如此说着撩起额前的头髮,眯起下垂眼露出微笑,「你在做什么啊。你还没到老得走不动路的年龄吧?」

「闭嘴,想被强姦吗。」

「就凭你这样子还真敢说呢。想让我闭嘴,至少先站直了怎么样?」

「贝蒂。」塔里艾洛叫出女人的名字,随后叹了口气。她真的在那里吗。真的千真万确的就在那里吗。想要揉揉眼睛再重新瞧瞧,当然不会真的去揉就是了。不知为何完全挪不开眼睛,连眨一下都办不到。「你至今为止都在哪里鬼混?」

在女人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她彷彿要用指尖提起什么东西一样抬起双手,仅仅如此便又有几十根土柱刺破地面,将铅色角恶魔们像废纸团一样顶飞。随后女人平淡地开口:「在做必要之事罢了。」

「贝蒂……!?」「贝蒂!」「那不是贝蒂吗!?」「贝蒂!」「是贝蒂!」「欢迎回来贝蒂!」「贝蒂!」「贝蒂!」「贝蒂!」「贝蒂!」「贝蒂……!」

「这帮家伙吵死了……!」

塔里艾洛用本该无法动弹的左臂抱住米希莉亚。虽然贝蒂那臭女人打飞了一些铅色角恶魔,但还有不少留在地面上,应该说是还留有太多太多了。踏前一步用肘部安装的钢刃将近处的铅色角恶魔喉咙刺穿,顺势拽倒,踏着那家伙的身体站起来,再用脚踝处安装的棘刺既仔细又粗暴地捅进另一只铅色角恶魔的眼窝。贝蒂飘然起飞,那女人在空中朝着某个方向随手一指,就有闪电在那处落下。这可不是稀鬆平常的雷电,威力不止相当于爆雷索,已经近似于雷狮子了。「哇哈——」塔里艾洛笑了,这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笑。「哇哈哈哈哈哈哈……!」落雷。落雷。落雷。铅色角恶魔瞄準贝蒂投出长枪。不好——压根一丁点也没觉得会有什么不好。贝蒂已经拦下了那桿长枪,用一条额外从她肩头生长出来、看上去本该属于男人的手臂。贝蒂马上又用那手臂将长枪扔了回去,长枪飞回它原本的主人那里,将那家伙的头刺了个对穿。紧接着贝蒂回头看了这边一眼,表情很僵硬,那表情给人一种孤零零走投无路的感觉。话说回来,如今对于那女人来说,又还有什么能让她走投无路的?为什么要摆出这副表情啊,白痴。

「一段时间不见。」塔里艾洛哼笑了一声,「你可变丑了不少了啊。哎,不过你本来就挺丑的,也没差多少。」

「——我可唯独不想被你说丑!」

贝蒂涨红了脸,手指胡乱一挥便唤出雷霆将铅色角恶魔们横扫。

「贝蒂……!」

就在这时,那家伙来了。

大概是听到了同伴们此起彼伏叫唤那臭女人名字的声音,便像个蠢货一样不停扑扇那对黑翅膀飞过来了吧。

可是,和刚才在不同的意义上——为什么要摆出这副表情啊。这个低能儿,再怎么说你也是头领啊,这表情实在是不像话。你难道是和分别了一两百年一直在寻找的主人终于相遇了的小狗吗?

那臭女人看到这副表情,又会有怎样的反应?真是一场好戏啊。

不知怎么回事,胸口突然一阵钝痛。没有的事,肯定是错觉。

「Hiyas。」结果那臭女人,只是满不在乎地、如同和几天没见偶然相遇的熟人打声招呼一般、随意地摆了摆手,「好久不见啊,亚济安。」

喂喂喂喂。

就这样而已吗。

察鲁峡谷

「多玛德……!去制服萝姆·珐……!」说完才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但或许说不定还是有点意义总而言之玛利亚罗斯还是提高声音如此喊道,于是多玛德君「——噢!」地回应了一声,打算朝正在皮巴涅鲁和多瓦宁古的追击下不断射箭的萝姆·珐冲去。

「等等,我去。」莉璐可制止了多玛德君,无声地朝萝姆·珐飞去。萝姆·珐当即瞄準莉璐可连射了好几箭,那些箭矢并非射偏,只是在途中便被阻挡,在空中静止了一剎那便掉落在地。莉璐可进一步拉近距离,朝萝姆·珐伸出手掌。「——萝姆·珐。你知道吗,我非常非常讨厌你。」

萝姆·珐突然全身僵硬,以一种处于奔跑之中、极其难以说是安稳的姿势停在了原地。

「ELMNIBLEHEM」莉璐可的全身渗出紫色的火焰。

难道说她打算用那火焰把萝姆·珐彻底烧尽?

「莉璐可,你这家伙……!」多玛德君直截了当地冲上前去猛踢了莉璐可一脚。

响起了一声类似「咚咣」的惊人巨响。

莉璐可倒飞出去十美迪尔以上,又在凹凸不平的倾斜地面上滚出好远。不过,被如今的多玛德君踢了一脚,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下场了。也就是说多玛德君肯定是手下——不,脚下留情了。萝姆·珐从莉璐可那神秘力量的拘束中解放,重新动了起来。与此同时,「呼哈哈哈……!」多瓦宁古从身后倒剪住萝姆·珐的双臂,两眼放出精光,「就是脖子的这里吗!看见了,贫僧看见了!唔哈哈!灭杀……!」浑身的肌肉都隆起抖动着,说实话真的超噁心,完全不像是在施展医术式。

「啊……」吐出短短的一口气后,萝姆·珐瘫倒在地。

多瓦宁古随即扛起萝姆·珐,迈步便跑。皮巴涅鲁、哈妮梅丽、由莉卡、飞燕、还有阿尔法也在跑动。

莉璐可保持着仰面躺倒的姿势飘浮起来,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面向多玛德君。「既然如此,你何不干脆把我杀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无聊透顶。」多玛德君一甩茫茫乱舞的长髮转过身去。那座山,加里科·卡斯帕罗,正扬起大量的尘土,发出咣咣隆隆的巨响,渐渐逼近。「——啾!玛利亚还没完全恢複,去把他背上!」「咕!」啾马上冲过来,将踉踉跄跄挪动着步子的玛利亚罗斯迅速抬到自己的身上。「——谢谢,啾……」「啾!」

「……哎,那是……」莎菲妮亚在空中望着什么。

就是那个。

不知从何处飞来,正要在玛利亚罗斯一伙人的前进方向、也就是峡谷的出口处降落,极其巨大,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形状像一张圆盘,不过这圆盘大得无法想像。而且,飞在空中的圆盘……?

视力超出常人的皮巴涅鲁大叫起来:「那是·艾尔甸……!」

「欸……」尔店?艾尔甸?这个艾尔甸,指的就是那个艾尔甸?除那以外应该没有别的艾尔甸了,也就是说的确就是那个艾尔甸。

「该死的古德……!」多玛德君恨恨地骂了一句。古德。这个古德,指的也是那个古德?古德王?

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虽然我也不明白其中具体关节,打个比方,就好像我明明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按照自己选择的道路前进,结果到头来实际上却全是别人算计好的,而我却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实在是蠢得不像话,正因为自己蠢所以一直都没能理解自己的愚蠢之处,不过,还是免不了觉得这状况有些奇怪。既然觉得奇怪,就不要去那个什么艾尔甸了,哪怕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也不要去。虽然不想去,但是却不得不去,因为路只剩下了一条,只有通向那里的道路而已。彷彿连这一点也是被算计好的一样,总觉得一股苦涩感涌上心头。

「以艾尔甸为目标……!」多玛德君怒吼道。为什么他好像彻底生气了?不过,那怒火肯定不是针对玛利亚罗斯一伙人的。ZOO的成员和其他几人沿着斜坡向下奔跑,莎菲妮亚和莉璐可飞在空中,此处已经是峡谷尽头,再跑一小段路就能穿过峡谷,已经快要赶上裘克率领的难民们了。艾尔甸已经落地了吗?似乎还没有。「裘克!」多玛德君提高声音喊道,「艾尔甸正在降落!要是还来得及,就躲进去……!」「你说艾尔甸……!?」裘克马上回答,「——容我考虑考虑!」我觉得眼下基本应该没有考虑考虑的余地。因为、你看呀,玛利亚罗斯紧抱着啾回头望去,你看吧?没办法的,那座山,加里科·卡斯帕罗,已经完全不是最初从南侧斜面上滚下来时的模样了,非要说的话,连山都算不上了,只是一团泥土砂石,不,甚至不是凝固在一起的,连一团都称不上,而是超绝大规模的土石洪流。那种东西也难怪多玛德君和莉璐可阻拦不住了。总而言之只能逃跑,逃到加里科·卡斯帕罗触及不到的地方为止。可是真的逃得掉吗?要是还来得及的话、多玛德君是这么说的。真的来得及吗,感觉有些微妙。不过眼下已经不是这样冷静思考的时候了,虽然我根本不可能冷静得下来,就算思考也什么都做不到,说到底我连跑都得让别人背着,嘎嘎乱叫唤也总觉得不合时宜。其实要是叫唤有用的话,让我怎么叫唤都行,说起叫唤,卡塔力不知如何了。不行。越来越害怕,害怕得快要虚脱了。咬着牙「呜呜呜呜呜……!」地呻吟起来,这时库鲁鲁从大衣缝隙里探出了脸。——突然,莎菲妮亚翻身放出纯白光芒。「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地面被一道白色直线撕扯开来,夸张地下沉形成一道沟壑,然而那土石的洪流轻而易举地将沟壑填平继续奔涌而来。「呼、哈!呀呀呀……!」然而莎菲妮亚还没有放弃,白光不断与土石洪流碰撞,似乎要藉此争取到一点时间,好让玛利亚罗斯他们能多跑上哪怕一步两步。既然是莎菲妮亚,肯定能够引发奇蹟——我这么认定,虽然这么认定了,但事实不会如我所愿。不论是谁,都有力所能及和力所不能及之事,办不到的事不管怎样就是办不到。

这颗心脏,还不如现在就停止跳动。

只剩下满心的不甘和悔恨,实在是SUCK。

也许再过三秒,玛利亚罗斯就要忍不住把手伸进嘴巴里,将肚子里的随便什么玩意儿扯出来了。

突然,只听得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的一声,从峡谷的另一端,有什么东西飞来。

当意识到它要过来的时候,足以贯穿鼓膜撕破耳廓的音波就已从身旁掠过,玛利亚罗斯连带着啾一同被震飞。

下一个瞬间,天地崩裂。

如此巨大的冲击就是给人这样的错觉。

玛利亚罗斯觉得自己的身体彷彿已经消失,不仅是身体连全世界都似乎不见了。不过如果真的如此,那『消失』这种感觉本身也肯定无法体会得到,因此应该还没有消失。虽然明白这一点,但——这是怎么回事?玛利亚罗斯紧抱着啾,啾侧身倒在地上。怎么这么热?应该说,好烫。烫、烫、烫死了!热风扑面,火柱冲天。火柱?不对,不仅是火柱,而是一整面火焰墙壁,将峡谷完全封锁。不知为何,当土石洪流触碰到火墙时,便与其化作一体。在火墙之前,一个男人面对着这边浮在空中。男人的头髮很长,虽然好像完全放任了头髮的生长,却没有像多玛德君的头髮那般蜷曲,而是直直垂下。男人身穿似乎以绢丝製成的连身衣,系着腰带,披着虽豪华却不显过火的长袍。男人头戴王冠,留有长须,脸颊如同刀削过一般消瘦。双眼有神,散发出的却是极为冰冷的光芒。超过了独立不羁的範畴,显得傲慢、自命不凡、傲岸不逊——这一类的词举上一两百个恐怕都不够用,唯有一点能够明确:那男人是天生的王。即便全人类灭绝,也唯有那男人会活下来。到那时没有人侍奉他,他也不支配任何人,他没有王座,也没有领土,即便真的到了那种境地,男人也依然是王。即便只有他一人,他也会一直身为王。因此玛利亚罗斯明白了,虽然从未亲眼得见,甚至连肖像画都没有见过,对其容貌一无所知,但还是能够明白。恐怕,只要是知道那个名字的人,不论是谁一眼就能辨明。

「……古德王。」

祖先为魔导王的男人,不知是沙蓝德无政府王国第几代、第几十代国王,王族的正统继承者——玛利亚罗斯一瞬间便领悟到了这并非事实。眼前的这个男人让人不得不意识到,他并非是那位创立王国的魔导王的子孙——

而就是其本人。

绝无虚假,不容置疑,那个男人就是货真价实的魔导王,「原子极大魔术士」古德王本人。正可谓是活着的传说。传说并未亡故而是一直活了下来,如今就在此处。

那面轰轰然喷涌而起好似要烧焦天空的火墙,突然动摇了。

王转过身去,从火墙之中,凸出一团被烧得黏黏糊糊的泥土,形成了类似人脸的形状。王好像极为不悦,低声念道:「对朕出手的莽夫。」随后面向那一团黏土,在胸前交叉双臂。「——古德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线线线线线线线线……!」

魔术。那就是古德王的魔术?从双臂交叉之处发射出粉红色的光线,光线贯穿那一团黏土,引发轰隆隆的爆炸,黏土彷彿被蒸发一般消失不见。然而,又有新的黏土凝聚成形逼近而来。王见状龙颜大怒。「得意忘形的下贱之徒。」这是在骂那团黏土吗?刚想到这里,古德王已经骤然扭动双腕抬起双手。「古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起起起起起起起重机……!」

随后,怎么了?黏土被提了起来,所有的砂石土块,一颗不留,聚作一团浮上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方拉动一样,连着火墙一同上升。古德王随后在下颚附近来回搓动双手。「古德德德德德德德德搅搅搅搅搅搅搅搅拌器……!」随着两手的旋动,那团黏土和火墙硬是混在了一起。古德王「嘎哈!」地大笑起来。「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嘎嘎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玛利亚罗斯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随后不由自主地颤慄起来。这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古德的笑声竟是如此的低劣鬼畜。古德王的确身具威严,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位王者,然而却绝非高贵。他是距高贵甚远,离经叛道的王,而且,还利用其恐怖的暴力压倒他人,可谓是最糟糕的王。

这位恶王嘎哈嘎哈地笑着不断转动双手,黏土和火墙一同凝缩成为一颗巨大且莫名其妙的球体,就在此时——

王唐突地停下手,撇出一句:「——朕厌了。」随后朝那球体猛然打出一拳。「古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德!B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M……!」

居然是BOOM。

这算什么鬼啊。不过再怎么说,的确非常恰当。

实际上,那球体就是BOOM地一声飞了出去,那般巨大无匹,大到不可思议的东西,就那样BOOM地一声飞出去实在是太怪诞了。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与此同时球体眼看着飞得越来越远,已经处于距察鲁峡谷千里之外的彼方。

终于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古德王哼了一声,转身俯视玛利亚罗斯一伙人。不,他的眼神的确像是在俯视世间万物,然而玛利亚罗斯这种货色肯定都没有资格存在于王的眼中。虽然能够感到古德王的视线,但对方大概根本没有在看自己。王所看着的恐怕只有一人。王嗤笑道:「戴戴戴戴尔洛特。许久不见。虽说是许久,但也仅仅数年而已。若与你我曾经历过的那段荒谬岁月相比,只不过是一瞬罢了。」

「古德。」在玛利亚罗斯听来,多玛德君叫出王的名字的声音中,不含丝毫亲切或是怀念。多玛德君和古德王之间到底是什么关係?不明白,但唯独可以确定两人过去有着不浅的因缘。不过现在看来,想必也不是彼此信赖的朋友。多玛德君刻意用平板的声音问道:「有什么事?」

「朕特地来迎接你,戴戴戴戴戴尔洛特·马马马马克思佩恩爵士。」王单手捋着鬍鬚,彷彿在嘲笑、侮辱一般,像是故意用奇怪的声调回答,「你已取回原有的力量。朕能感受到,无限之心的鼓动。弒龙者、弒神者、身为皆杀骑士、立于大量死亡之上之人吶,你终于捡回了与那名号相称的模样,甚好,甚好。如今正是你为朕好好效力之时。」

「为何我非要为你效力不可?」

「你应当早已知晓。」

「谁说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一如既往,愚钝至极。」

「随你怎么说。」

「Foooooooor·Viiiiiiiictorrrrrrrrry。」古德王立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为了胜利。失败就意味着灭绝。朕再说最后一遍,你应当早已知晓。你必须为朕效力,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朕将诛杀恶魔,而你将驱使那无限之力为朕所用。以王之名,朕命令你,搭乘朕的空中要塞艾尔甸,要带上这些微不足道的废物也无妨,即便是浪费资源朕也准许。戴戴戴戴戴戴尔洛洛洛洛特,闭上嘴,低头静听,臣服于朕。即便是愚劣如你,也当知晓结果必然如此。」

三月一日 天上

他没有肉体。不过这并无大碍,他是光幽体,以plasmal-body的形式存在。

精神必将超越肉体,从还拥有肉体时开始,这就是他的信念。

现在构成他的plasma(译注:在现实中意为等离子体,但在本作中的世界观中不可直接套用,以作者解释为準),非要说的话,是介于精神与物质的中间体。精神是无形之物,而plasma却是有形的。正确地表述的话,plasma在稀薄时趋向于「无」,凝集时则趋向于「有」。而这种存在方式与物质的存在方式大有不同。物质不论在什么状况下都是物质,即便被分解到最小也仍是「有」,绝对不会归于虚无。1永远都是1,不会成为0。不论有多少个0相加,也无法成为1。然而,plasma与之不同。他经过无数的实验发现了plasma,成功将组成「他」的全部信息编入其中从而捨弃了旧有的肉体,通过这一过程他触碰到了世界的根源之谜,也多少接近了一些plasma存在的真相。

Plasma并非是「事物」,plasma是一种状态。

然而真理还要更进一步,实际上,连「事物」也是一种状态。

0不会成为1,这虽是常识,却并不正确。物质无法从0变为1,只是因为它是一种被固定下来的状态罢了。另一方面,由于plasma并未被固定,因此便能从0变为1,也能从1变为0。

他与他的女儿,通过以捨弃肉体的plasmal-body这一状态存在,从而离破解存在之谜更近了一步。

一切的存在都只不过是状态,有和无是可以彼此调换的。然而归根到底,这只是给了「可能还是不可能」这一究极质问一个「可能」的答案,有与无之间的变换仍极不自由。虽然作为plasma是可能的,但打个比方,除plasma以外,连他现在正俯视着的在黑暗深空中飘浮的薄云,都无法变作「无」。即便是为了使其变成「无」而採用各类方法施加诸多力量,基本上也只能将其变作更小的「有」罢了。不过,在特定的状况下,他能够改变物质的状态,使其化作plasma。plasma既能有,也能无,因此有与无的变换在理论上仍是可能的。

他既是1,也是0。

世界既是0,也是1。

本该如此,然而世界却被固定了,并非变换不定,而是一直以1的状态存在。

到底是什么固定了世界?

(伊凡洁琳,我的女儿)他与他的女儿,将构成plasmal-body的plasma延伸到极限,以极其稀薄的方式扩展开去,已经近似于无。他与他的女儿,如今几乎可以说是无,辨认出不会化作无的最终界限,并奋力停滞在界限处。他与他的女儿几乎混合在一起,已经无法区分彼此,存在于临界点上,唯有在互通意识时会分割开来。(我在,师父)(如何,能感受到从有至无的转化吗)(在我的範围内无法感知)(是吗,我也是。果然,能够完成转化的只有那个恶魔)(恶魔大公阿曼)(嗯,看来唯有那个恶魔,是特别的存在)(突然现身,又突然消失——)(他是plasma吗)(我认为他与我们有所不同)(我也这么认为。他到底是什么?)(是否与这个世界的根源之谜相关?)(或许就是如此)(师父)(嗯)(我们似乎被发现了)(好像是的。嗯——跳舞绵羊,那个登徒子)(我讨厌他)(不必担心,伊凡洁琳,我的女儿。他无法对你出手,他如今尚未踏足我们已然登上的阶梯)(不离开这里吗)(没有这个必要。进一步接近无吧,这样一来——)

「咦……?」跳舞绵羊在虚空中东张西望。棉花糖一般的头髮中探出两根绵羊角。水珠花纹的衣服与围巾,简直就像是尚且年幼的小孩子的模样。「我就觉得在这里啊,莫格和伊凡洁琳,明明刚才还在呢,去哪里了啊?话说,你们其实还在的吧?莫格,伊凡洁琳。和库鲁欧玩玩嘛。难得库鲁欧来找你们玩,库鲁欧可是为了找你们跑了这么远呢,你们却要无视库鲁欧,真是太过分了。」

(……真是自说自话)(伊凡洁琳)虽斥责了女儿,却已经迟了。跳舞绵羊已经察觉到了他和他女儿的气息。「——你们果然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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