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当芙兰姆等人清醒的同时,茵可也起床了。
和艾塔娜一起出现在客厅的她或许还很困,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
茵可坐下后,米露吉特递出热牛奶。
她双手握住杯子,小口小口啜饮起来。
将半个马克杯的热牛奶喝下肚后,睡意似乎清醒了些。
「这是什么?好好喝喔!我第一次喝耶!」
热牛奶明明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食物,她真是第一次喝吗?
虽然有许多在意的事,但在问她之前先填饱肚子吧。
五人各自就定位坐好,享用米露吉特煮的早餐。
眼睛看不到的茵可起初需要艾塔娜帮忙,但一掌握餐盘的位置,便自己动手吃起早餐。
当米露吉特夸她好灵活。
「我出生后就是这样,习惯了喔。」
茵可理所当然地回应。
「话说真的好好吃喔!每一道菜都是我没吃过的耶!」
桌上的料理都是王国内常见的家常菜。
米露吉特的手艺确实不错,芙兰姆和艾塔娜虽对茵可至今为止的成长环境产生怀疑,也同时吃完了早餐。
稍做休息后进入提问时间。
可是茵可的回答还是没变,一碰上不想答的问题,就不断拿「丧失记忆」来搪塞。
「欸,茵可,你说你之前待的地方不是普通的家,也不是孤儿院对吧?」
「我丧失记忆所以不太清楚,但应该不是孤儿院。」
「那里有其他小孩吗?有的话是多少人?」
「不知道。」
「有人养你们长大对吧?」
「『母亲』……吧?」
「你说的母亲是类似保姆的感觉吗?」
「这我也不知道,但她对我们而言就像妈妈。」
「原来不是真正的妈妈啊?」
「嗯,在我记得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亲生父母……应该吧。」
收养无依无靠孩童的设施,那么果然是——
「那不就是孤儿院吗?」
芙兰姆只想得到这个答案。
然而,茵可还是摇头否定。
「嗯~我觉得不是喔。虽然我不清楚孤儿院的事,但母亲很不喜欢听人这样说。」
「为什么?」
「或许对母亲来说,我们都是她真正的孩子吧?」
也就表示——被称为「母亲」的人只是基于这条原则而不喜欢被叫成孤儿院,实质上还是间孤儿院吧?
芙兰姆是这么想的。艾塔娜则眯起眼问了茵可:
「我想确认一件事。茵可,你有罹患心脏方面的疾病吗?」
「不……我没听说过,可是……」
「可是?」
「……没事,没什么。」
骗人,她绝对瞒着什么。
不过不管再怎么问,她也不愿意回答问题。
「那么是医院吗?」
芙兰姆心念一转,换个方向提问,但茵可仍摇头否认。
她到底是从什么样的地方来的?
芙兰姆和艾塔娜又问了茵可几个问题。
儘管一再宣称自己丧失记忆,她仍乖乖回答问题。
得知的结果是,那间设施位于西区的可能性相当高。
虽然她在外游荡了一晚,但也可能是不知道路而在原地打转,途中一下休息一下坐着,实际上并没有移动多远的距离。
还有一点,就是在那间设施生活的不只茵可一人。
她似乎不太想让人知道这点,描述得十分模糊——但难以想像一间不算民房的设施,是只为了茵可一人準备的。
「欸芙兰姆,艾塔娜,可以结束了吗?被问这么多问题,我头好晕喔。」
「啊,抱歉茵可,忘记你还很累啊。不过可以再问你最后一件事吗?」
是最后的话——茵可点了点头。
「我听你说下来,你似乎是在那边长大的,为什么要逃出来啊?」
问题一出,茵可脸上表情明显一沉。
比起不想回答,更像是不清楚明确答案的气氛。
「……我感受到不寻常的感觉。一旦注意到这点就一直很在意。这股感觉越来越强烈,最后我实在没办法相信了。」
「可以问你是什么样的不寻常感吗?」
「家人。」
茵可以低沉阴暗的语调回答。
「我在那个地方被当成家人对待,也觉得那样是对的,但总觉得……母亲说的家人和我心中的『家人』是不同的呢。」
是观感上的问题。
假如她再迟钝一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就这样活下去吧。
但茵可却注意到了,所以已经无法装做视而不见。
「芙兰姆,茵可已经撑不下去了,我带她回房间休息。」
艾塔娜说完便扶茵可站起身。
「我知道了,麻烦你。」
被留下来的芙兰姆反省起自己有些死缠烂打,同时仍无法抹除心中的不安。
脑袋中浮现的是在艾尼齐德见到的那只巨魔的模样。
既噁心,又吓人,更血腥——而且还拥有强大的力量。
那是超过十年前被製造出的怪物。
假如研究至今仍在进行,恐怕将有更强悍的怪物诞生。
若茵可的事与教会有关——一想到可能碰上更多异形怪物,心情就变得沉重。
芙兰姆用双肘撑着桌子,边用拇指揉起眉间边叹起气来。
「主人……」
结果米露吉特轻轻揪住她的衣袖。
「那个……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请您不要背负太多负担喔。」
「米露吉特……」
「包括在艾尼齐德时发生的事,还有那位叫戴因的男人的事。我想其实我也成了主人沉重的负担……背负得越多就会越疲惫。所以我觉得您应该多拜託他人,或者多休息比较好。」
米露吉特稚拙但温暖的鼓励渗进芙兰姆心中。
「谢啦,光听这些话我就有精神了。」
芙兰姆伸手摸了米露吉特的银髮,她便舒服地眯起眼来。
「被主人摸头的话,我确实会感到一阵温暖……但这样反而是我受到鼓励啊。」
「没这回事喔。像我只要看到米露吉特你露出笑容就会有精神啊。」
「明明得花费劳力来摸我也是吗?」
「哈哈,这点小事哪算什么劳力啦。甚至只要你答应,我就想永远摸下去啊。」
「有可能不只有我,而是我们的心都获得温暖吗。」
「对对对,有可能啦。所以乖乖让我摸,好好享受温暖吧。」
每个人对幸福的尺度都不同。
有人透过付出感到幸福,也有人接受施捨感到幸福。
不,其实用「付出」或「施捨」这种辞彙来说明就是错的。
因为双方都得到了幸福。
在疼爱米露吉特养精蓄锐后,芙兰姆为了搜集情报动身前往街上。
◇◇◇
最先前往的是距离最近的教会——也就是西区的教会。
虽然赛菈说她会调查,但在前往公会途中稍微绕点路就到了,所以先过来看看状况。
西区基本上越往深处走,就会看到更多髒乱的垃圾,诡异的摊贩或徘徊的流浪汉等等,治安和景观都不怎么好,但唯有教会周遭是例外。
可能那类的人下意识地不想靠近看起来神圣的场所吧,四周不见可疑人士。
也多亏修女和教会骑士每天打扫,让此处从好的层面来看,成了不太像西区的环境。
今天似乎是轮到教会骑士负责,能见到一名身穿板甲的男子手拿扫帚和畚箕扫着地。
实在是非常奇特的景象。
芙兰姆原本打算绕教会一圈看看状况,结果碰上了认识的人。
「咦?赛菈?」
只见赛菈和骑士同样手拿扫帚,也在帮忙扫地。
「这不是芙兰姆姐姐哒?怎么哒?」
「离往公会的路上很近,所以稍微过来看看……」
赛菈也得尽修女的义务。
应该不会那么快採取行动吧——本来这么觉得,但她的干劲超乎芙兰姆的想像。
「偶原本就打算来哒。因为要是偶没来,那两个人会寂寞哒。」
「你说谁会寂寞啊?」
从背后走来的金髮骑士伸出大掌,乱搓着赛菈的头髮。
「记得你是……艾德先生,对吧?」
「喔?你是那个……帮忙抓到窃贼的……」
「我叫芙兰姆。」
「是偶的朋友哒!」
「喔~」
艾德手扶下巴,好奇地观察起芙兰姆。
他的视线理所当然望向了脸上的奴隶印记。
不过并感受不出有特别歧视的意涵。
「赛菈,你这丫头终于在教会外交到朋友了吗!太值得庆祝啦!」
反倒笑容满面,纯粹替赛菈交到朋友一事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