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帝欧先生,原来你有孩子了吗?」
「不……我不是说过别这样叫我了吗,哈洛姆。」
迦帝欧摸着被称为哈洛姆的女孩的头这么说。
「爸爸就是爸爸啊,妈妈公认的啊!」
哈洛姆不服气地嘟着嘴。
当伤脑筋的迦帝欧露出苦笑,又有一名和他看似同年纪的红髮女子现身了。
「欢迎回家,迦帝欧。」
「嗯,我回来了,凯莲娜。」
两人的互动果然怎么看都像夫妇。
「你差不多该接受爸爸这个叫法了吧?」
「不行,这样对不起索玛。」
「不只有索玛,还有缇雅吧?真是的,再重义气也该有个限度啊。」
「这件事之后再提吧,有客人。」
「哎呀……」
凯莲娜一听,才总算注意到芙兰姆。
「抱歉让妳一来就听到这种莫名奇妙的话……啊,妳该不会就是芙兰姆?迦帝欧常很常提到妳喔,说妳资质不错呢。」
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曾受到夸奖的事,果然有点难为情。
不过芙兰姆都把这些当成客套话。
毕竟以前的她是个全能力值为0,根本无法好好施展骑士剑术(Cavalier Arts)的人。
「站在这也不好说话,请进吧。迦帝欧,用客房可以吗?」
「是啊。还有我们得讨论複杂的事,让我们独处吧。」
「喔,是那方面的事啊,知道啦。」
「咦~还以为难得能和爸爸玩耶!」
迦帝欧抱起嘟嘴抱怨的哈洛姆,交给凯莲娜。
哈洛姆看起来年约六、七岁。
也就表示有一定的体重,但两人抱起来都显得轻轻鬆鬆。
凯莲娜的手臂上能看到像伤疤的痕迹。
她原本也是位冒险者吧。
既然如此,和迦帝欧的关係应该是过去的同伴吧?
「好好好,爸爸之后再陪妳玩,现在先来跟妈妈玩喔~」
「跟妈妈玩腻了啦!我要跟爸爸玩!」
不经意耍着性子的哈洛姆在凯莲娜肩膀上激烈挣扎。
不过凯莲娜丝毫不为所动,两人就这样走进屋内深处了。
被留下来……或者该说跟不上话题的芙兰姆只能茫然目送她们的背影。
「走吧,芙兰姆。」
「好、好的……」
为了不被步伐差距太大的迦帝欧抛下,芙兰姆以小跑步追赶高大的背影。
◇◇◇
客房的墙面上挂着多幅看似昂贵的画,天花板则挂着吊灯。
「呜哇!」沙发鬆鬆软软,一屁股坐下去时陷得比想像中深,令芙兰姆不禁惊呼。
触目所及之处全都是高档货,甚至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看了现在的迦帝欧,感觉这些东西和他完全不合。
「本来打算说教会的事,再把装备交给妳就结束的啊。」
在芙兰姆对面坐下的迦帝欧叹气说着。
「装备?」
「在这栋房子的仓库里有我们收集到的装备。其中也包括一些诅咒装备,我想能帮上妳的忙。」
「我可以收下吗!?」
「毕竟我没办法活用啊。」
「太感谢了。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大多数冒险者都会把诅咒装备这种东西扔掉。只有一小部分蕴含强烈诅咒的装备会被当成收藏品,流通到市场上。
芙兰姆偶尔会去大街上的摊贩逛逛,却不太能找到满意的货色。
话虽如此,堆满尸体的地方也不可能说有就有──因此迦帝欧的提议令她再感激不过了。
「但那件事等等再说。妳应该很在意刚才的孩子和女子吧?」
「那是当然。」
和不是妻子的凯莲娜,以及不是亲生女儿的哈洛姆同居。
光是想像错综複杂的人际关係就让芙兰姆脑袋快要烧坏。
「凯莲娜是我的好友──索玛的妻子,哈洛姆则是他们的孩子。而索玛他在六年前和魔物战斗时丧命了。」
光这短短的一段话就彻底理清芙兰姆脑中快爆炸的思绪,了解到大致的来龙去脉了。
既然哈洛姆现在七岁,代表她几乎没见过几次亲生父亲,而是迦帝欧代替父亲的角色。
所以她才会叫他爸爸,而凯莲娜应该也──
「既然是迦帝欧先生的好友,表示索玛先生也很厉害吧?」
「是啊,他比我还强。身为队长率领大家的索玛,总是在最前线勇敢奋战啊。」
「迦帝欧先生参加小队……」
「我和索玛、凯莲娜、缇雅、杰恩、罗乌──S级和A级各三人。当时我们相当自大,觉得无论走到哪,对上什么样的对手都不会输。」
不──这绝非什么自大。
当有三名S级的成员,就无疑是王国最强的小队才对。
「这间房子就是当时留下,是我们六人为了一起住才建的。」
「你们交情好到一起住是吗?」
「光和他们在一起就很快活。加上那时我刚和缇雅结婚,可说处在幸福的巅峰吧。」
迦帝欧眼带忧愁地盯着桌面。
「原来你娶妻了吗?」
「是啊。我看索玛结了婚才跟他对抗。话虽如此,缇雅却在和我许下厮守终身的诺言后就死了,而这全怪我太没用啊。」
迦帝欧悔恨地说的。
「除了索玛先生外,其他人现在也没住在这里呢。发生什么事了?」
「六年前,我们接受了讨伐大型龙的委託。龙这种程度的魔物不足为惧,马上解决回王都去吧──我们一伙笑着前往现场。而且凯莲娜和当时未满一岁的哈洛姆还留在王都。不过──当我们真的碰上,才发现面对的并非普通的龙。」
吸了口气,边忆起当年往事的迦帝欧,边以沉重的声音说:
「而是只脸呈漩涡状的怪物啊。」
「六年前你就和用了奥里金核心的怪物交手过了!?」
芙兰姆不禁上半身前倾并发出惊呼,迦帝欧则默默点头。
「我们遭受看不见的攻击,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杰恩和罗乌直接没命了,索玛虽儘力奋战,铠甲内部的身体仍被扭曲到变成肉酱。最后缇雅为了保护我,害自己的心脏被贯穿丧了命……唯独我一人活了下来。」
即便到了六年后的今天,那股懊悔都没有消失。
迦帝欧恐怕得一辈子背负这些罪活下去吧。
就算其他人愿意原谅,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苟延残喘地逃回王都时,等着我的是来自同行的『胆小鬼』骂名。是啊,他们说得很对,我毫无疑问是胆小鬼。抛弃同伴、好友和妻子,厚着脸皮逃回来的没用家伙──除了胆小鬼外还能是什么。」
迦帝欧愤愤咬牙,紧握拳头。
「心想至少能赎罪,我之后回到遇袭的地方寻找尸体,想带回来安葬,结果留下的只有索玛用的黑铠和剑。我竟连心爱妻子的尸首都没能带回啊。」
语中充满深深的悔恨。
为了不忘记这股悔恨,他直到现在仍用着索玛的铠甲和剑。
「在那之后,我废寝忘食地钻研剑技,就为了不再重蹈覆辙。不过直到现在……还是无法消除那股空虚。」
芙兰姆无言以对。
认识迦帝欧才半年左右,又不清楚对方过去的她实在想不到该说什么话。
儘管如此,在绞尽脑汁之下总算挤出的话是──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迦帝欧先生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绝对不是什么胆小鬼!」
这种不痛不痒的话。
芙兰姆对连句场面话都不会说的自己感到懊恼。
或许是心意传达到了吧──迦帝欧的表情稍微放鬆下来,恢複平稳。
「呵,妳果然很善良啊。」
「不,才没有……」
「好啦,感伤的话题就说到这,进入第一道正题吧。」
「关于教会吗?和我以前听到的不同吗?」
「是啊,我在大圣堂还获得了其他情报。或许在几天前的战斗结束后就该说,但在大圣堂内的我也有些焦急。即使已大致记进脑袋里,还是希望能花点时间在整理和求证上。」
迦帝欧被眼球追逐的理由正是因为入侵大圣堂,获得了与螺旋之子有关的情报。
就算只有一部分,能在那种状态下记得资料的内容,已称得上相当了不起了。
「虽说并不完整──我仍查出了共有三组团队在运用核心进行研究。」
「我听奥缇丽耶小姐提过有多组研究团队存在。其中一个就叫『螺旋之子』对吧?」
「那是用来叫那群孩子的名称。在教会内部似乎称研究团队为『孩子们』。然后剩下两组──分别叫『死灵术师』和『奇美拉』。」
「光听名字就有不好的预感。」
正因芙兰姆能联想到内容,才不禁毛骨悚然。
「死灵术师团队进行的研究,是製造适合将生物尸体变成兵器的核心。团队领袖是达斐兹•夏马斯。」
「啊──我也从奥缇丽耶小姐口中听过那个名字。说是有叫做达斐兹和艾奇朵娜的研究者进出大圣堂。」
「艾奇朵娜是奇美拉的领袖。除了那两人之外,各自的团队似乎也有枢机主教在管理。」
「我记得枢机主教是一群地位仅次于教皇的人吧?听说好像有五人……」
「其中管理螺旋之子的是个叫做塔尔奇•坎斯奥卡的男人,平时则负责管教会拥有的土地和建筑。」
「原来是兼任喔?该不会教会也缺乏人才?」
「毕竟枢机主教不是能随便增加的啊。而且与其说管理,也可能是为了监视才设置的。所谓的研究者很容易因为自我利益失控。前几天那名叫茵可的少女的处境,同样难以想像是经过教会许可的。」
至今为止,教会极力隐瞒人体实验的存在。
即便是「母亲」抛弃茵可,一旦教会从中介入,就绝不可能把茵可活着交到芙兰姆等人手中才对。
「我想他们若不是一群经常需要监视的疯子,也没办法做出那种实验吧。」
「最丧心病狂的是要求他们那么做的是教会啊……不好,话题扯偏了。回到『奇美拉』,这团队的研究内容似乎是不断进行组合多种生物的实验,以製造出能适应核心的肉体。」
「死灵术师试图做出适应尸体的核心,奇美拉则想打造适应核心的肉体,各自的方法有所不同是吗。管理这里的枢机主教是谁呢?」
「管理者是苏洛华纳科•赛堤。负责统领神父和修女们。」
「这里也是兼任……那有查出螺旋之子的团队负责人和管理者是谁吗?」
「根据记载,分别是麦克•史密西和法莫•菲米奥。而我记得法莫应该是治癒魔法研究部门的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