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莱纳斯瞒着迦帝欧等人,趁天还没亮就开始在王都内奔波。
其实只要稍作解释,相信不会有人阻止他。不过,想必他对于自己抱持阻止孩子们以外的目的感到愧疚吧。
「玛莉亚,我绝对会找到妳!」
莱纳斯捏紧她留下的信,如此发誓。
就算玛莉亚再怎么拒绝伸出的援手,莱纳斯也绝不打算放弃她。
城内已看不到教会骑士的影子,只剩下零星几名选定葬身之地,或者捨不得抛弃这座城市的玩命之徒。
人变得越少,就有越高机率靠气息找出玛莉亚。
莱纳斯提高全身感官,走在与平时不同、鸦雀无声的王都街道上。
用手摸着墙,走在西区独特的杂乱巷弄中,突然感觉指尖传来温热湿黏的触感。
「……哇哩,这是什么鬼!?」
沾上的是黏稠度特别高的血液。
接着把视线看向墙壁,能看到不知是什么的小小人形物体被重重甩在墙面上。
花不到多少时间,就明白那竟是手掌大的婴胎。
「这未免也太噁心了吧。难道是在举办某种要惹人不爽的比赛吗?去你的!」
怒火中烧的莱纳斯一拳揍在墙上,并用手握紧弓继续前进。
他让意识保持清晰,以便无论何时从哪冒出第三世代的怪物都能应付。
当他来到宽敞的道路时碰上一名中年男子。
不是教会骑士,似乎是不捨得抛弃家园,选择留在王都的居民之一。
「原来是人类喔。大叔,最好快逃离这里,传闻中的怪物就在附近。」
「我知道……我知道啊。我本来也打算逃的……!」
男子脸色铁青,全身冒汗。
他的呼吸相当急促,频频用满是血的手搔起脖子。
不过看不出男子身上有受伤,血似乎是被喷到的。
「该死!明明我也努力了啊!能做的事都做了,怎么还会……!」
「冷静点啦。该不会在那边的巷子里把小怪物甩烂在墙上的人就是你?」
「没错!一回过神就发现那群怪东西闯进家里,内人和儿子……我当然想救他们啊!可是等发现时已经太晚。我是逃出来了……唉呀!不行啦!」
「现在你还活着。太太和孩子的事虽然可惜,但至少你──」
「太迟了……呜、噗……迟、迟……嗯、呕、喔、齁喔喔喔!」
「喂、喂!没事吧!?」
男子蹲下并伸手捂嘴,透明的黏液跟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本打算靠近他的莱纳斯见状停下脚步。
仔细一看,从指缝间露出的不只黏液。
无数小小头颅和手脚正不停挣扎,打算从男子体内迸出。
「叽、叽、叽。」
那群怪东西发出虫鸣般的叫声,黏糊糊地诞生于世。
「怎么搞的……为啥你体内会迸出那种鬼东西!」
「想、想逃……唔呕!不、想死……呕!噗呕呕!」
不只嘴巴,鼻子和耳朵,大量溢出体外的小小人形还把眼球从眼窝中挤出来。
最后甚至冲破皮肤,把身体弄得坑坑巴巴,喷发而出。
早在最初的一只钻进男子体内那一刻起,全身就成了卵囊。
呈现在眼前的是极度血腥的景象,以及强烈腥臭味。
一副连因为工作性质已经习惯尸体的莱纳斯都不禁作呕,宛如恶梦般的景象。
「呕……本来听说是巨大婴儿,原来只有那个个体而已喔……!」
第三世代的婴儿们逼近莱纳斯。
婴胎大军不知何时已团团包围住他,而且数量比从男子体内迸出的多上许多。
看来只是没有看到,已出现了多名牺牲者,而全部的婴胎都集结到莱纳斯周围了。
水沟、民房、屋顶上、石地砖缝隙间,一只又一只的小小婴胎爬了出来。
此景令人回想起从前茵可吐出眼球──也就是「增殖」的能力。
「很难想像那种小身体里会有啥核心。找主体吧,消灭主体就能一网打尽!」
冷静判断状况的莱纳斯拉了弓,迅速射出箭矢。
◇◇◇
芙兰姆醒过来时,公会内已不见莱纳斯的身影。
由于已经料到他会去找玛莉亚,迦帝欧和艾塔娜都显得冷静。
「就算莱纳斯不在,该做的还是一样。」
「他不是会抛下自己任务的那种人,放手让他去做无妨。」
或许是因为在讨伐之旅中培养出信任吧。
芙兰姆其实也不担心这点,只纯粹担心他会不会一次碰上多名敌人。
「一大早别愁眉苦脸的啦。来,早餐。」
「啊,谢啦,伊菈。」
伊菈把公会里储备的麵包一一分给其他人。
虽然只是没有味道的长棍麵包,吞下肚也能化为力量。
芙兰姆坐着啃麵包之际,迦帝欧递给她一个信封。
「今天的份。被好好放在公会门前了啊。」
看到迦帝欧递来的信,芙兰姆讶异歪头。
「谬特明明不在了耶?」
该不会是自己猜错了吧──怀着这股不安打开信封。
一翻开信的瞬间,芙兰姆的不安瞬间消失到九霄云外。
「呜哇……」
「根本看不懂啊。」
「字丑得要死。」
批评起来毫不留情。
不过不能怪他们,毕竟确实丑到难以阅读。
儘管如此,芙兰姆仍尝试解读。
「剩下一天,种子变得巨大,开花。母亲一定会成功,然后我也会,和妳分出胜负,等着吧。」
「从种子到花的部分看得出他努力模仿以前的信,但马上就放弃了。」
「昨晚没感受到气息,大概是用某种力量搬运的吧。」
「我觉得寄信的是路克,毕竟他想和我一较高下。恐怕是因为谬特不见了,他才接下寄信的任务。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文字……」
芙兰姆用指尖拂过杂乱无章的文字。
「明明在相同的环境成长,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吗?也可能只是我想太多啦。」
「考虑到八岁写的字,倒是符合年纪呀。」
既然是看着哈洛姆成长的迦帝欧这么说,应该是不会错了。
但假如连这种差别都是母亲特意製造出来的话──
芙兰姆实在很难不去想这些。
(对明明等会就要互相厮杀的对手投入感情,只会让我更难受而已啊……)
话虽如此,芙兰姆的意志仍不动摇。
即使最后涅库多会出手制止,在交战时仍要抱持着你死我活的觉悟。
不然死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如果这真是路克写的信,那他盯上芙兰姆的假设就更可信啦。」
「嗯,我就按照预定留守这里吧。」
接着当迦帝欧準备往中央区,艾塔娜则往东区,就要走出公会时。
「轰隆!」剧烈爆炸声于此时响起。
「是莱纳斯啊。」
「我们也不能继续摸下去了。」
本来艾塔娜脑海中浮现多人合力攻击单一个体的战术,却在看到东边的天空后作罢。
因为那边也冒出黑烟了。
她马上跳上魔法做出的狼,朝东方移动。
迦帝欧也拔腿朝跟艾塔娜不同的方向奔去。
留下的芙兰姆在一出公会门口的地方大大深呼吸一口。
「好啦,路克何时会出现呢。」
拔出魔剑噬魂,等待少年前来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