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早上八点左右,田崎健太郎被发现在男生宿舍三楼自己的房里上吊身亡。第一个发现的人,是打算找学长一起去吃早餐的畑山佳人。
当时已经和转子她们待在餐厅的俊一郎,接获佳人这令人震惊的消息之后,就吩咐她们找尾田间美穗过来三人待在一块儿,接着就立刻赶往男生宿舍。
「这个……」
一踏进房间,就看到被窗帘轨道延伸出的绳子绞住颈部,看起来似乎已经断气的健太郎。
「呼吸和脉搏呢?」
「我、我没确认过……」
俊一郎迅速走过去抱起他的身体往上抬,同时对佳人大喊。
「快点拿掉绳子。」
畏怯地站在门边的佳人慌忙走近,战战兢兢地用手从健太郎脖子上取下绳子。
「他会获救吗……?」
就连对法医领域外行的俊一郎,也能一眼看出健太郎上半身已经出现死亡后肌肉僵硬的现象,虽然心知肚明是白费力气,但以防万一还是摸了摸他手腕的脉搏,果然已经没有任何跳动。
「找警察了吗?」
他边摇头边问佳人。
「舍监应该有打一一九和一一○了。」
「昨天晚上田崎的情况如何?」
救护队员和警察马上就会到了,届时就无法和发现遗体的佳人讲到话,俊一郎决定赶紧把问题一口气问完。
「他没有什么精神,晚餐也没有吃多少……」
「酒呢?」
从遗体上传来浓烈的酒味。
「他喝了不少哦,我有问他要不要陪他喝,但他说要一个人喝,就走进房间……」
「那之后都没有碰到面吗?」
「大概是十点过后吧……我要去洗澡时有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嗯。」
「所以我们就结伴去洗澡,结果泡热水似乎让他醉得更厉害,洗完后我还得送他回房间──但是学长他还说待会儿要去吃拉麵。那时就快要到门禁时间了,之前又有户村学长的事,我叫他不要现在出门,花了好大功夫才安抚他,累死我了……」
「你在这间房间待到几点左右?」
「十二点之前吧……我稍微陪他喝了一下,然后他就叫我去睡觉,所以我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你走的时候他的样子看起来如何?」
「该说是很沮丧吗……?」
「看起来有想要自杀的样子吗?」
「没、没有……怎么都不会到那种地步……」
此刻,舍监出现了。
「喂、你这家伙!你在那里干嘛?」
「拯救人命。」
「什么?」
「虽然已经太迟了──」
「你这白痴,不要乱碰现场!」
「你这是看太多刑事剧了吧?」
「什、什……?」
「发现有人上吊,赶紧放他下来想办法急救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你那是什么口气──」
「置之不理的话,原本可以获救的人也会送命的。」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为什么在这里?我、我要以非法入侵叫警察来──」
「我会在这里,是受到正式委託的侦探调查──」
「等、等一下你们两位……」
佳人介入两人之间时,窗外救护车的鸣笛声正逐渐逼近,警车也随后出现,舍监慌慌张张地往大厅跑去,俊一郎也随即离开现场。
就算之后无法避免遭到警察盘问,他也不想因为被看到身处案发现场而必须面对那些无益的刺探。
自己正在进行侦探的工作这点只能够老实承认。但他不能透露真正的委託内容。不,要是讲出来,事情只会变得更複杂。也就是说,他需要撒一些善意的小谎。因此,不要留给警方深入这个案件的印象才是上上策。
他回到餐厅,美穗已经坐在转子和姬的旁边,他立刻被三人逼问健太郎的情况。俊一郎心想她们也马上就会得知事实,乾脆全盘托出。
「怎么会……」
转子和姬两个人一副现在就要紧紧抱在一起的模样。
「田崎他……」
美穗喃喃自语似地吐出他的名字后,沉默了几秒钟,又开口询问。
「你觉得是自杀吗?」
「我不知道。」
「他最近的确看起来是相当消沉……」
「但并没有到像要自杀的程度吧?」
「嗯,没错。」
姬怯怯地说:
「果然是黑衣女子下手的吗?」
「你是说她把田崎吊起来吗?」
「嗯……」
「那种像是神秘学电影一样的事──」
「但是,先是加夏学姐接着是户村社长……然后这次连田崎副社长都……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吧?这太不寻常了呀。」
「我的想法也和姬相同。」
此时转子也出声附和,结果局面演变成美穗一对二,否定才子亡灵的存在,所以俊一郎也跳下战场。
「田崎他是自杀还是他杀,这点只要警察调查过遗体后就会知道。等那个结果出炉之后再来讨论也──」
「就算他是自杀也一样。」
姬十分固执。
「为什么?」
「因为肯定是黑衣女子让他这样做的……就算田崎不愿意、加以反抗也无计可施,只能任她摆布。」
「硬是勒住他脖子……?」
姬轻轻点头。
俊一郎立刻和美穗对望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打算开口,但此刻背后却传来不合时宜的宏亮声音。
「喂喂,怎么又是你──」
俊一郎一回头,就看到在入谷宅邸案件中认识的辖区警署的曲矢刑警,正慢慢地往这个方向走来。
「首先是阴沉又不亲切的舍监说,有一个自称是侦探的可疑年轻男性非法入侵宿舍,接下来又有个过度激动的美男子告诉我,有一个冷淡、难以亲近但是好像有点酷,能够看到死相的侦探正在进行调查。然后,我正想说该不会是──结果居然真的是你。」
「之前真是承蒙──」
「哦,稍微学会怎么打招呼了吗?」
「您多多关照了……吧?」
「哼,结果只是学会不用态度,而是耍嘴皮讽刺人呀。」
无视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唇枪舌剑的三位女生,曲矢只牢牢盯着俊一郎一个人。
「算了。」
刑警说完就勾勾右手食指,作势要俊一郎往大厅走,两人走进交谊室。
「那么,情况到底是怎样?」
不仅是弦矢俊一郎侦探事务所的业务内容,就连外公外婆的事曲矢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因此没有说谎的必要,应该说那根本是白费力气。
「我是昨天接到委託的──」
「这样的话,你就把委託人到事务所拜访以来的所有事情都跟我讲一遍好了。当然,要是有必要回溯到过往的事情,就一起讲完吧。」
俊一郎没有多加反驳地开始描述──除了死视结果闭口不提外──月光庄地下室和百怪俱乐部发生的各种事情。
曲矢一直安安静静地听他说,不过……
「跟你扯上关係的案件怎么老是一些灵异、让人毛骨悚然、想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咧?」
「那刑警先生你负责的案件不也都是凄惨、杀戮、充满悲伤之情吗?」
「……这个嘛。」
俊一郎原本以为曲矢会动怒,没想到他居然爽快地承认了。只是,接着他脸上浮现出挖苦的笑容。
「不过,这起事件既然跟你有关连,就代表没有我们出场的必要,要说轻鬆倒也是满轻鬆的呢。」
「这么武断好吗?」
「被害者是因为诅咒、灵体作祟或被附身才会死的吧?就算能称为加害者的施咒人确实存在,在日本这个法治国家内能够逮捕他吗?」
「我所看见的死相,并非只因为这种原因才会出现。」
「这是什么意思?」
「从现在起三天后会死于随机杀人的人身上也会出现死相哦。」
「哦……」
「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即将降临的死亡原因为何,光凭死相是看不出来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还真是一个没什么用的能力耶。」
「所以我才要当侦探。」
「寻找尚未存在的未来死因的侦探吗──?」
曲矢陷入短暂沉思,接着又从西装内侧取出记事本,目光落在本子上,彷彿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说:
「那么,泽中加夏、户村茂、田崎健太郎这三人真正的死因,你认为究竟是什么呢?」
「我还不清楚。泽中和户村的死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吗?」
「我说呀,现在是我在问问题。」
他虽然脸上浮现不耐的神情,却还是回答了俊一郎的问题,或许曲矢有他自己的考量。
「户村摔下来的那个天桥阶梯上,并没有挣扎或打斗的痕迹。不过因为他喝了很多酒,所以只要从他背后轻轻一送,要把他推下去是轻而易举的事。」
「原来如此。」
「其实,有目击证词──有人说看见了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般的身影。」
「咦……」
「而且还有两个人都这样说──」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问题呢,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告诉我吗?」
「一发现可以获得什么有力情报,突然讲话就变得有礼貌了呢。」
曲矢嘴上虽然抱怨,但似乎觉得很有趣的样子。
「粗鲁无礼比较适合你哦。」
「是这样吗?那目击者说了什么?」
「这个嘛……看到在户村摔下来的楼梯上站着一个黑衣女子的,是一位住在附近的老爷爷。他起来上厕所时刚好从窗户看到的。不过呀,他的家人是对我们说……那位爷爷每天晚上都喝酒喝得很兇,虽然不知道他看见什么,但是不要太认真看待比较好。」
「另一个人呢?」
「是一个住在马路对面的初中生。他熬夜时不经意瞥向窗外,看到天桥阶梯上有个黑衣女子站在那里。而户村是从另一边的楼梯摔下来。只是他说因为那身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所以他马上就移开视线了。」
「户村摔下来的时间点,还有老人和初中生看到的时间点,这三个时间的前后关係还不清楚吧?」
对着提出问题的俊一郎,曲矢一脸得意地说:
「不,那个老爷爷刚好听到摆钟响起,初中生也无意识地看了一下桌上时钟确认时间。还有,户村摔下来时,手錶因为撞击而停止运转。把这三个时间照顺序排的话就会是,户村摔下来→初中生目击→老爷爷目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