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干嘛……」
春美原本正要起身,一看到夏树动也不动,就又泄气般地坐回去。
「死了吗?」
冬子依然站着,兴味盎然地望向自己的哥哥。
四季实和纱绫香脸上浮现畏怯的表情,没有任何动作。淑子正在自己房里吃早餐,文惠似乎是在照料她而不停进进出出的,此时并不在大饭厅里。
「他似乎已经过世了。」
俊一郎不用触碰夏树就能如此断定,是因为死视的关係,那黑色蚯蚓般的东西已经消失地一乾二净。
因为任务完成,所以不见了吗?
他认为只有这个可能。不管怎样他的委託人是内藤纱绫香,所以他对夏树过世没有任何内疚的感觉,但心里依然不太舒服。俊一郎懊恼地想,当时就算得用上强硬手段也应该先问他话的。
等等……那些东西也可能不是消失,而是全部跑进身体里了?
他看着那黑色蚯蚓般的东西深深陷入每个人肌肤上的诡异画面暗自思索。搞不好当那东西完全侵入皮肤里时,就会导致宿主死亡?
「喂!怎么了呀?」
文惠走进大饭厅,就看到每个人都呆愣着望向趴在桌上的夏树,她的大嗓门让俊一郎和所有人回过神来。
大家连忙请入谷家的主治医生羽田森医生前来,原本淑子就已预定好请医生当天下午出诊,此时便麻烦他提前过来。
「听说夏树倒下了?」
由文惠领进饭厅的医生,身穿白衣单手抱着出诊包,看起来约莫五十好几。他一看到趴倒在桌上的人影就显得十分慌张。
「怎么回事?你们就放着他这样不管吗?」
「离奇死亡的情况,最好不要随便乱动遗体。」
「咦?离奇死亡?」
没见过的年轻男人突然板着脸孔,语调无礼地对自己说话,似乎让羽田森吓了一跳。
「我看看……」
但他很快恢複冷静开始诊断夏树,不过……
「嗯……很遗憾,他已经过世了。」
「怎么可能,医生……」
羽田森对着说不出话来的文惠,轻轻地摇了摇头,用肢体动作再次传达了夏树的死讯。就医生的诊断来看,死因是急性心脏衰竭。
「和秋兰哥一样……」
四季实语气惊愕地低喃。
「他以前就有这种徵兆吗?」
俊一郎单刀直入地追问,羽田森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他,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摆出一副对在场所有人解释的模样说:
「因为夏树体重有些超重,我之前一直有叮咛他要运动,但是……不过他还这么年轻,突然过世真的让人十分意外。」
「跟他哥哥秋兰相较之下,夏树既没有因为工作而过劳的问题,在私人生活上也没有操烦的心事,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嗯,可以这样说吧。」
羽田森下意识地回答俊一郎的问题后,露骨地显露出嫌恶的表情。不过俊一郎似乎对羽田森的回覆感到满意,立刻就转身走出大饭厅。
「等、等一下,侦探先生……」
春美马上就追上来。
「夏树之所以会过世,是因为这个家里发生的那些怪事吗?」
「我还不清楚是不是真的相关,但很难说没有关係。」
俊一郎一边在走廊上朝大厅走去,一边回答她。
「也、也就是说,我也有危险吗?」
她原本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弟弟在眼前突然过世,她心中强烈不安的情绪一口气涌上来了吧。
俊一郎犹豫着是否应该将看到死相这件事告诉她,但似乎会因此造成调查的阻碍。自己这次已经为「死相」的解读方式一个头两个大了,实在不能再让情况恶化下去。
「喂,怎样?我也可能会死吗?」
春美似乎是对俊一郎一言不发的沉默感到不安,声音越拉越高。
「你说句话呀!」
不知何时两人已来到大厅。
「你为什么不回答?是因为我说对了吗?我也可能会变成那样吗?没错吧?喂?拜託……侦探先生……我拜託你,拜託你告诉我……」
两人几乎站在大厅正中央,俊一郎看着春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肯定地点了下头。春美的面色立刻变得死白。
「最好不要靠近这个大厅比较好,很多奇怪现象都是在这里发生的。」
「啊啊啊……」
春美从喉咙深处发出凄厉的哀号后,立刻快步走向楼梯,就这样直接冲上二楼。
「打算把自己关在房间吗?」
这个自保方式也许会有效,只要把有兇器嫌疑的东西全部丢出房间,那应该有相当高的机率可以躲过那些怪现象。
「不过,也发生过自燃现象哪。」
就连文库本都有危险,那棉被或毛毯也都不能放心,有可能在睡着时突然烧起来,还是掩住口鼻或绞住脖子。但是这些话要是说出口,她就非得脱光衣服,赤裸裸地待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不过那样又可能会着凉感冒,最后生场大病也说不定。
结果,没有一条路行得通。倘若俊一郎无法釐清那黑色蚯蚓状物的意义,找到停止一切的方法的话。
「线索会在这边吗?」
俊一郎望着杂乱地塞满大厅的艺术品,一边这样问自己。
有许多怪异现象都在这里发生,那只是因为大家常常经过这个空间吗?加上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也很容易发生物理性怪现象吗?
「还是有其他原因呢?」
俊一郎在原地伫立片刻,逐一仔细观察那些展示品时,突然从旁边楼梯传来春美的声音。
「侦探先生,帮我一下忙。」
俊一郎抬头一看,春美左右各推着一个大皮箱站在楼梯间。
「原来如此,你打算从这里逃出去吗?」
俊一郎苦笑一下,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
「嗯,我要暂时住在旅馆,直到侦探先生拍胸脯保证没问题前我都绝对不会回来这里。」
「你也太信任我了吧。」
「我和夏树不同,一开始就站在你这边呀。」
俊一郎其实心下好奇这又是什么缘故,但他刻意不问出口。
「所以呢,你帮我搬一下行李箱——」
「我不是旅馆小弟。」
「那、那种事情我也知道,所以我不是这样好声好气在拜託你吗?」
「我拒绝。」
「喔、啊……等、等一下、你这人!不过就是看起来像个侦探,你究竟以为你是哪位呀?」
「就只是个侦探。」
「算了,去帮我叫文惠奶妈来。」
「我不是旅馆的传令人员。」
「你……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春美不屑地怒吼,把两个行李箱从楼梯间往下丢。她像是追着一阶一阶滑下楼梯的行李箱般快速走下楼。
「那个贱女人带来的侦探,果然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你们就是看我们人太好,唉,把我们骗得团团转……果然夏树的看法才是正确的,就像他说的,你、你、你这家伙,早该把你赶出去!」
春美一边两手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在地板上拖行,一边用憎恶的眼神看向俊一郎。
「那女人一晓得会有大把遗产入袋,就想把剩下的也一併接收了吧?虽然嘴巴上说你是侦探,谁知道你们心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虽然嘴上逞强将两人骂得狗血淋头,但心下害怕、一秒都不想浪费只求赶快走到玄关的念头还是完全表露出来。
「你这家伙,和那些假冒的灵媒或灵能力者一样,就是用灵能力这种讲法来欺骗客户赚钱的诈欺师啦。你给我听好,你再给我搞这些讨人厌的——」
「这样好吗?」
「嗅……怎、怎么样,你是要威胁我吗?」
「并没有。」
「我才不怕你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怎样!你给我讲清楚!」
「我只是在想,你待在这个大厅里这么久好吗?」
春美瞠目结舌傻愣住的瞬间——
咻!
大厅里的空气不安稳地振动着,她呆站的位置旁边墙上,「支枪深深地插入墙中。刚刚对準她飞过来的,似乎是身套铠甲,与人同高的武者人偶手里持的枪。
「啊啊啊!」
春美一边不停惨叫,抛开两个行李箱逕自死命沖向玄关,气势惊人地打开大门后,马上传来门扉闭上的声音。
不久后,外面就传来紧急发动车子的声音,她似乎就这样两手空空地直奔旅馆去了。
「虽然说是碰巧,不过也许可以获得当事人身处外界的样本呢。」
俊一郎随口说出的这句惊人之语,要是让本人听到了,大概会因为恐怖过度而失神吧。
「这些行李箱是谁的呀?」
背后突然传来人声,俊一郎不禁有些慌张。
他慌忙回头后,看到文惠和羽田森正从走廊走进大厅。是要送医生回去了吧。
「春美……她的吧。」
在俊一郎回答之前,文惠就自己做出结论了。幸好他们似乎没有听到俊一郎刚刚那如恶魔般的发言。
「不过出个门,这行李也太多了吧。这种时候她还跑出去旅行吗?居然还把行李就这样丢在这,到底是……」
「她好像是去旅馆。」
听到俊一郎粗率的回答,文惠的声调蓦地拔高。
「旅、旅馆?」
「我想她应该马上就会跟你连络,请你把行李送过去。」
「啊,这样吗?」
「不过,他呢?」
俊一郎将视线移往饭厅方向后,一直保持沉默的羽田森开口说:
「夏树的事我已经跟淑子夫人好好谈过了。比起这个,你虽然说你是侦探,但你究竟在这个家里做些什么?」
「与你无关。」
「羽田森医院历代以来都担任入谷家的主治医生。」
「敏和先生离世,秋兰和夏树也接二连三过世后,这个家里有个不知底细的家伙闯进来,我总不可能默不作声吧。」
「来委託弦矢俊一郎侦探事务所的人是内藤纱绫香,跟这个入谷家,还有羽田森医院没有任何关係。」
「喔,看来真的是她去委託你的。」
听他的语气可以知道,他对纱绫香的印象不坏,但对俊一郎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来她说明得不是十分清楚……她说她是特别请你来调查这个家发生的那些奇妙意外的……」
俊一郎乾脆地点头,这举动似乎有些出乎医生的意料之外,但他继续说:
「不过冬子说你一副神秘学侦探的样子,说你不过是假冒超能力者……不过她的话也是不能照单全收啦,那个……嗯。所以咧,你实际上的名义是什么,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教一下吗?」
我何时变成超能力者了?俊一郎虽然对这点吃了一惊,但他心里随即判断,要是不先消除羽田森的偏见和误解,会影响到今后的调查。
「我开业时,向东京都提交的是侦探行业,也就是徵信社的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