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子——这是文明的利器。文明万岁。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莱茵战争指挥官语录》
现代,以及统一历一九二五年三月的某一天
对于在莱茵生存下来的老人来说,这是一个熟悉的梦。
今天,他又再一次作了这个梦。烙印在全体从军士兵的记忆之中的那场大战。
那个时候,那个场所。就某种意思上,他们往后的人生就在那里遭到决定了。
直到现在,永不止歇的枪声依旧像是坏掉的唱片一般在老人的脑海中一再播放。等回过神来时,他的意识已回到那个怀念的战场。那段记忆儘管是在战后,仍然以栩栩如生的感触盘踞在他们的脑中。虽然已经过去,但他们至今仍旧能鲜明回想起那个空间。混帐的战场。人类最恶劣的恐怖产物。泥沼与苍蝇支配的战场。
啊啊——他伴随着呻吟回想起来。莱茵正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老人不断作着重複的梦,不断回忆。然后想起来了。我是绝对不会忘记那件事的。
当天的事情依旧曆历在目。头顶着在极近距离下往来交错的炮弹,我们G中队依照前往新攻击地点的移动命令缓缓前进。是要执行在构成前线的第五连队当中,战况最为激烈的E中队的侧而掩护任务。
而我们担任的是机枪班。任务就单纯是要在先头部队挖好的壕沟里架设机枪,建立阵地。这个战区应该是帝国军正全面压制共和国军,但战线本身却始终是错综複杂。是带有流动性要素的战场。也意味着这是个敌我交杂的浴血战场。
在遭到炮击坑炸得寸草不生的泥泞之中。以这种空间为中心盛大地浪费着资源、流着血,从壕沟微微探头望去,眼前儘是一整片的炮烟。
儘管如此,该死的敌炮兵却不理会这恶劣的视野,朝着我方时缓时急地进行炮击。我们G中队的追击炮班也以重追击炮果敢应战,不过却是杯水车薪。哪怕是炮烟瀰漫的战场,也依旧能在共和国军阵地上确认到大量的炮火。
回想起当时因为是泥地,我方迫击炮的底板陷在泥巴里无法稳定射击,让他们相当辛苦。甚至就连机枪的弹道也不稳定到连老兵都无法好好控制的恶劣环境。
在回想起来的情景当中,放眼望去所有的士兵都满身泥泞,为了确保攻击地点而竭尽人力的极限。
那是在这种日子下发生的事。我记得非常清楚。
将追击炮设置在壕沟里的野战炮班试着进行观测射击,精準步枪兵在拚命挖着散兵坑。但现在想想,这个光景是他们在这残酷的战场角落所做出的伟大且超人般的自我奉献。在泥沼之中,不屈服于蛆虫、泥巴,以及枪林弹雨,哪怕是满身沾满腐臭与尸臭,也依旧在毫无可靠遮蔽物的战场上前进的男人们的身影。而且还是一群罹患壕沟足(注:脚部因长期寒冷潮湿所导致的病变,会伴随着剧烈疼痛,严重时需要截肢)的男人们。烙印在眼睑上的他们的凛然勇气,让我至今仍由衷地感到敬意。
这是唯有在如不经历过就无法理解的世界内侧,才能够理解的惊人光景。
「真是不敢相信,那群蟾蜍看来很喜欢泥巴的样子。」
「对呀。炮手们看来也很喜欢满身泥泞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呢。」
「不过被攻击的是H中队。真是同情他们。」
小队的玩笑话稍微缓和了紧张的情绪,然而邻近散兵坑的伙伴所说的话,也让我回想起讨厌的现实。被攻击的,是走在我们前面的H中队。该死的是,当时的军方高层似乎相信能用人肉突破敌方的防御。
他们究竟是认为这种泥巴地值得堆积多少人的尸体来确保啊?
「空中支援还没来吗!快让敌方炮列安静下来啊!」
某人有如呻吟般说出的一句话,是当时中队全员的共同想法。确保局部性的空中优势,并伴随空中优势推进地面战线。作战应该是这种感觉。
照那群该死的高官说法,记得应该是保证会有什么「完全的支援」。真想大叫,是跟「完全没有支援」搞错了吧。
「我不是说了吗?就算要赌复活节的火鸡也行,支援什么的根本是空头支票!」
只要有一发擦过身边,人体就会碎成肉酱的炮弹与榴弹往来交错的战场。在这种地方,想要有紧密且完全的支援根本是痴人说梦。所以在当时,我似乎本来就没抱持着太大的期待。毕竟,如果是连训练都用速成方式的补充兵也就算了,一旦成为老兵就会知道,没有比高层的保证还要无法信赖的空头支票。
任谁都会变成这样。暴露在激烈的炮弹暴风之下,面对长时间炮击所导致的难以承受的痛苦与精神的损耗,让士兵们不得不经常保持着怀疑心态。
倘若不变成这样,美好的政治宣传就会被残酷的现实一举毁灭,导致心灵崩溃吧。想要承受住可怕的战争实态,就不能过度依赖希望。
「呃,中弹了!该死!」「医护兵!医护兵!」
还记得不知道为什么,儘管战场上炮声隆隆,却依旧能感受到隔壁壕沟某人倒下的声音与战友们慌张失措的气息。当时我瞬间理解到,是某个运气不好的家伙被流弹或是狙击兵干掉了。既然没有连壕沟一起炸飞,也没有连续着弹,那么就是狙击兵了。
我们瞬间低头,同时朝着敌人可能埋伏的位置胡乱开枪牵制。边想着「我不想死」。
「担架要上了!掩护!」
就在这个时候……
为了将受伤的伙伴后送,四名担架兵在众人的掩护下拚命向前沖的身影,也让我无法忘记。那是勇气与诚实的象徵。是我们在这个战场上,在退到后方的人们当中,唯一可以依赖的医护兵们。正因为有人称「Sani」(注:德文医护兵Sanitater的简称)的他们存在,才让这个混帐的世界保持着人性。
有别于那些干着轻鬆的后方勤务的人,他们经常会为了伙伴沖向连我们都会迟疑的枪林弹雨之中。哪怕冲击与疼痛将他们炸飞,也会有其他伙伴为了怀着这种觉悟的伙伴冲上前去,这个景象即是证据。
唯有他们,能发自内心尊敬;唯有他们,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信赖。哪怕是现在。
「散布烟幕!」「手榴弹!把手边有的统统丢出去!」
迫击炮班散布烟雾,精準步枪兵们丢掷手榴弹,总而言之我们展开了弹幕。平安无事冲出去的担架是值得欢迎的景象。可靠的伙伴,出色的勇气。唯有Sani必须要守护到底,唯有Sani随时会帮助我们。
或许该说是同时吧。当时在我们面前展开的协约联合军,似乎是在我们的支援攻击下,回想起应该优先攻击的目标。不再攻击逐渐远去的担架,而是决定击溃飞扬跋扈的机枪阵地。拜这所赐让我们遭到集火,我承受不住落在附近的至近弹所扬起的沙尘,忍不住低下头来。
当时趴伏在战壕里竖起耳朵的我苦笑想着,照这个情形来看,我们G中队恐怕正受到大量的共和国军炮兵请吃炮弹呢。
不过这种奇妙的从容感就到此为止了。听到熟悉的咻咻风切声后,耳边就响起碰的一声稍微听不习惯的沉重弹着声,让我不寒而慄。
岂止是一二八mm,那些家伙甚至端出私藏的一八〇mm野战炮。
「全员听好!友军的支援部队正在赶来!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
那一瞬间,儘管无线电传出大队长值得感激的训示,我们却是感到空虚的心情比较强一些。这是个有着大量补充兵的大队。大概是要抛给那些快要丧失战意的家伙们一线希望吧。
除了知道这个希望近乎无限地不可靠的我们之外,应该很有效吧。只不过,这种幻想能支撑多久呢,我在心中冷漠地想。
「所以那个支援部队究竟什么时候要来啊?」
机枪小队的某人说出的这句话,是知道战场的士兵们的共同意见。当时真的是需要援军。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得不为了确保这满是烂泥巴的泥泞地尽数沦为尸体。
为了避免这种下场,也希望援军能立即赶到。
「援军快来啊。最好是在我死之前。」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是自己说的,还是身旁战友说的呢?儘管至今仍无法释怀,但这肯定某人喃喃说出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附近的通讯兵高声欢呼起来。那是群为了避免位置曝光,将监听作为主任务的家伙。大致上是群只会带来坏消息的家伙,不过事后仔细地想想,他们有时也会例外地带来好消息。
「是援军!援军来了!」
是弹震症(注:现今称为创伤后压力症候群,是退伍军人常见的一种精神疾病)吧——当时战友们向通讯兵投以的怜悯眼神,他记得非常清楚。不过他也记得,他们在察觉到后,因为看到难以置信的事物而没空理会通讯兵的瞬间。
不对,应该说是听到吧。
『亲爱的祖国,请您放心。』
朝着广範围的所有线路,发出就连没有魔导师才能的士兵都能听清楚的强力话语。
在这炮击的硝烟将天空覆盖成一片漆黑,彷彿泥泞将一切尽数吞没的战场上,嘹亮响起的声音却是令人惊讶的平静。
他们会在这瞬间怀疑起自己的精神状况,觉得「终于连自己也神经错乱了吗?」也是无可厚非的事。这个现象就是如此地超乎现实。
那是增援部队使用的暗码。让人歪头纳闷,会是不存在的幻想援军之类的幻听吗?
『亲爱的祖国,请您放心。』
然而这不是幻听,也不是发疯,而是真的有人……有某人在用帝国官方语言复诵暗码。而且还一边发出敌我识别用的仅此一次暗号!
『莱茵的守卫啊!坚定而真诚地守卫!坚定而真诚地守卫!』
还是第一次听到交通壕的通讯班将无线电的输出开到最大,用如此高兴的声音应答。我们机枪班的无线电传来滔滔不绝的声音刻在鼓膜上。
还真亏他们想得到这么无聊的暗号,我们如此笑道。尤其是通讯兵们对暗码的品味相当有意见,不过当时似乎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觉得得救了。唯有强大的魔导师才能使用的广域干涉。这只有魔导师才办得到。就只有帝国引以为傲的最精锐魔导师才办得到。
因此,无知是件非常幸福的事。不知道担任援军飞来的救星,其实是很可能会替战场上的全体友军带来毁灭的剧毒。
就连理当是我方的帝国军高层也视为「死神」的她,以及由战争狂为了疯子而经由疯狂所组成的大队。那些家伙来到了这个战场。
当突破夹杂硝烟的云层时,身旁就瀰漫起一股刺痛的紧张感。谭雅·提古雷查夫少校以主观的烦躁与客观的扑克脸,率领着快速反应出击的部队来到莱茵防空识别区D—5区域。
『确认暗码。这里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呼号为Piie。现在正赶往战区。距离抵达还有一六〇秒。』
对谭雅来说,壕沟战是让她不怎么起劲的工作。要说到比这还让她厌恶的工作,顶多就是在政治宣传中向众人装可爱的工作吧。
毕竟她在变成小女孩后,紧接着面对的就是重男轻女到令人可恨的军事机构。光是考虑到会有看不见的玻璃天花板阻挡自己陞官的可能性,就不太想参加得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女性面貌的政治宣传。壕沟战就单纯只是因为很危险。
除了这些之外,她就某种意思上,对帝国为了战争而採取实力主义到究极程度的人事制度,意外地感到满意。
因此,就算是得极力维持低空高度,同时以贴地飞行高速赶往战场的危险工作,谭雅也姑且是对能获得好评的情况感到满意。
不过,这可是要担任突击任务的指挥,闯越眼前空弹壳散乱的大地,沖向大声散布硝烟的敌炮兵阵地。就算能领到危险加给与战地加给,心情也不会太好。
「大队各员,进行支援战斗。準备对地攻击武器、扩散爆裂式、光学欺敌式,并且形成防弹外壳。各自进行对空、对魔导战斗。」
谭雅一边握紧手中的步枪与演算宝珠,一边淡然地做出必要的指示。所谓的支援战斗,对指挥官来说实在是件麻烦事。绝对不容许误炸。要是把友军炸飞,地面阵地恐怕会从下次起毫无顾忌地朝我们展开弹幕吧。
说到底,就算战壕与阵地的设计能将损害拘限在局部上,也不会有人喜欢遭到误炸。允许用误炸把一切炸飞的就只有美国。能「不小心」把贝尔格勒的中国大使馆炸飞的从容,就某方面来讲真是羡煞他人。
先不管这种杂念,作为支援任务的一环,谭雅也只能以可能的对地扫射手段,迅速地在敌阵附近大闹一番。为了达到此目的,一般认为最好要以最高速度,从低空侵入一口气发动奇袭。
不过,这只是纸上谈兵。对实际执行的人来说,光是要维持一定的速度与高度就已经够烦躁了。况且还要在低空以高速闯越,对谁都不会是件愉快的事。
虽说这是为了从弄沉联合王国潜艇所导致的纠纷中逃脱,但是被送到莱茵战线来,实在是很倒霉。
「指挥所,这里是Piie。请给我目标。」
「收到,Piie。请攻击目前正在攻击G中队与H中队的敌炮列。」
「收到。请求支援,即刻起进行五分钟的制压射击,请在这段期间内攻击。」
然后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她同时也是银翼突击章持有人,因此能维持独立行动权,在这种战场上这是个值得感谢的事。首先,就是能自由选择目标。
而且就算是满是碎石子的后方基地,也比满身泥泞地在敌炮击下受命防卫据点,最后还搞不清楚状况就沦为炮靶要来好得多了。
好歹也是后方据点。伙食会确实端出热食,而不是标準的战壕用携带口粮。此外比较低俗的部分,就是排泄物的管理也比较妥当。儘管才初春,低空飞行时就会飘来阵阵恶臭,让人觉得壕沟生活完全在跟卫生观念唱反调。
战壕别说是身体变成幼女,就连对受过教育,具备常识性卫生观念的人来说,都是种难以忍受的环境。就跟会因为厕所故障沉没的潜艇一样糟糕。
相较之下,从空中突袭防空炮火薄弱的野战炮阵地,还算是符合薪水水準的工作。
毕竟,既然没有敌魔导师迎击,这就只是在打野鸭。是不错的靶子。想尽量扩张战果,满足休假规定的要求。虽说是惩罚性人事异动,但既然没有明文规定,就有资格行使权力。
真想赶快转移到后方据点,抢一个安全的职位来坐坐。
「五分钟?这样别说是敌炮列,甚至没办法确实压制防空炮火喔。可以吗?」
毕竟,前线就算是安全性比较高的袭击任务,都得背负着无法忽视的风险。
比方说,本来应该很忙的观测班,竟然会主动积极地提供支援的这种状况。既然前线的观测班会帮忙引导路线,就表示战区的状况不太乐观。通常来讲,观测班是专门负责弹着观测的一群人。那些家伙会閑下来,就表示友军的炮兵规模可能不怎么大。
倘若将魔导师的外壳展开到最大强度,以对地突击队列行动,就不可能遭到误射。
纵使以奇蹟似的机率遭到直击,应该也能靠新型的效能避免致命伤。毕竟早在新兵训练时就锻链过他们抵御炮兵的方法了。
「没问题。然后不用顾虑我方安危,在我们冲进敌阵后也请继续炮击。」
毕竟在对地突袭时,从事上方警戒是指挥官的工作。就空战的基础来讲,当一个队伍发动对地突击时,需要有另一个队伍提供空中掩护。
当然,只要有直接掩护警戒,被炮弹波及的危险性就会下降到不可能的水準,这应该不需要说明吧。外加上,这下总算是能提升高度了。逃离潮湿沉重的空气,感觉也会舒服一些。
总之,光是能脱离恶臭与危险地带,就足以充分改善提古雷查夫少校的心情。
「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是五分钟的支援炮击。都累积过这么多的大炮弹训练,我相信在我的大队之中,不存在着会特意跑去给友军打中的蠢蛋。」
「遵命。」
虽说是称为「她」或许会很微妙的存在,但总之少女露出她难得的笑容。没注意到部下略为僵硬的应答声,以「很好,开工啦」的好心情描绘起爬升轨道。这还是对地支援,所以也没必要勉强爬升到寒冷的高度这点也很让人高兴。
因此,谭雅·提古雷查夫少校确实是难得地雀跃起来。甚至是扬起嘴角,嘻嘻笑起。
而这个画面,就在当时还是士兵的他的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
当时的情况,直到战争结束数年之后的现在也依旧曆历在目。
惊喜的援军消息,让我总算是鬆了口气。但就算眼前的威胁稍微减缓,在战场上放鬆警戒的下场就是毫无疑问的死。
因此,我们中队就决定聪明活用这段突然获得的空档。将战死者搬到一旁,準备搬运伤患的担架。然后替略为磨损机枪申请替换用的枪管。不过伤脑筋的是,重要的替换枪管虽然要多少有多少,但后勤部似乎没有人手能把东西送到大规模战斗中的前线。
听到后勤部要我们派人去拿后,我们小队就要求我履行在传统且神圣的仪式之下所积欠的债务。所谓,偿还打牌时的欠款。现在想想,当时我的牌运还真的很差。或者说不定只是我看不穿战友狡猾的作弊手法。不过事到如今,就算想确认也已经没有办法,在心中留下遗憾。
然而,当时的我就连作梦也没想过这种事,因此沦落到得发着牢骚爬向据点壕,不仅要与神情僵硬的后勤负责士官交涉,同时还要自己把补给物资扛回去的下场。
儘管经常有人误会,不过后方很安全这句话,在当时的莱茵战线是种幻想。
在最接近前线的地点,敌我双方近到只差数十公尺的极近距离的前线上,只需要尽全力与眼前的敌人对峙就好。双方如此逼近的战线,通常会因为误射友军的机率太高而不会进行炮击。
据说就算是在其他情况下,炮兵也不想朝会连同我方人员一起炸飞的危险区域射击。不论是帝国还是共和国,在情感上似乎都不想用自己的炮弹把自己的战友炸飞。
与其让榴弹落在我方阵地上,还不如朝敌方阵地发射,就算会落空也无所谓。基于两军炮兵这种自然而然的想法,在最前线只要注意狙击兵、地雷还有步枪就不太会当场死亡。
只不过或许该补充说明,这是个敌我交杂,让炮兵有时也会误认前线位置的战线,所以难以识别敌我的情况并不罕见。像我自己就曾在险些遭到共和国军突破的阵地里,目睹到共和国军的炮击将侵入阵地的士兵们一扫而空的瞬间。当时,官报上甚至还语带幽默地刊载着我们恭敬推荐敌炮兵领取野战炮兵章的文章。
所谓,讚赏共和国军炮兵队发挥出色的训练结果,对帝国做出牺牲奉献。
这里就是这种战场,不过会将后方阵地视为最危险地点的理由只有一个。
无线电设备很危险。会让对方瞬间理解到,那里有己方以外的强力电波,总之不是敌司令部就是据点壕。误以为有在地下建立坚固的防御措施所以后方很安全的新兵,他们的这种幻想不到两天就会遭到炸飞。
也就是与其攻击无法期待太大战果的前线,倒不如攻击后方据点的观念。所以会瞄準确定位置的通讯设备,让重型穿甲弹的钢铁风暴袭击而来。一旦遭到重型穿甲弹直击,壕沟就相当于是毫无意义。
所以要是龟守在无法移动的地窖里,等察觉到的时候,就会落得遭到炮弹耕耘的下场。战壕坍崩所导致的窒息死亡相当凄惨。因此就唯有会遭到瞄準的通讯用壕沟,是任谁都不太想靠近的地方。
在当时,甚至认为将通讯据点设置在同一个地点四十八小时以上是一种禁忌般的危险。儘管没人承认,但任谁都会默默避开那里。
但就算身处在这种背景之下,想要领取通讯设备,当然就必须要过去一趟。军队这种庞然大物,不可能光靠手旗信号与喇叭管理。既然无线电技术能有效对抗战争迷雾,军队会依赖到现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
而会专心聆听庞大通讯内容的人也不只有通讯兵,对于渴望小道消息的壕沟线士兵来说,这就像是他们的第二天性。
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以往常的习惯偷偷竖起耳朵,听到了那段通讯。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在这瞬间,我甚至怀疑起耳朵是不是在战场上被搞坏了。
「我的部下没有会被自军炮弹击中的蠢货。压制并抑止敌军是最优先的必要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