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十二日 义鲁朵雅军国境司令部
只限于对义鲁朵雅战役,开战时的帝国作为战争机器发挥了十分以上的机能。
在这次大战当中,帝国打从开战初期就作为当事国一路奋战过来的经验并不是摆好看的,经过实战洗礼的帝国军早已捨弃战前的陈旧典範许久。
即使是义鲁朵雅军,要说他们没有记取战斗教训,并反映在部队的训练与教育上的话,也是骗人的吧。
只不过,对手实在是太糟糕了。
帝国军可是作为交战国,向教师支付了血的代价作为束修。经历过火与铁洗礼的差距,向曾是中立国的义鲁朵雅军展露出决定性的差异。
作为当事国一路奋战过来的暂时国家,熟知战争的气氛。这份知识的差距太过于残酷。不论再怎么努力、抵抗,要是不知道战争之理的话就毫无意义。
毕竟平时意识的义鲁朵雅军,就被战时意识的帝国军给冲垮了。
在这种漩涡之中,担任国境司令部的山岳旅团,状况就跟其他义鲁朵雅军部队一样糟透了。在国境地区会战之际还是准战时体制,所以处于不完全动员状态的部队就连人数都凑不齐,被迫在这种状况下与完整编製的帝国军爆发激烈冲突。
这在军事上就只会是一场恶梦。专注在战争上的军队与平时的军队有着天壤之别。当后者清醒过来时,战火已敲响了自国的大门。被帝国军的重炮与长距离列车炮,这种钢铁的攻城槌以全力敲响。
这样除了勇敢的抵抗之外,无法有任何期待。
卡兰德罗上校很快就看出这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真实。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卡兰德罗上校「看过」这种手法。是作为「雷鲁根战斗群」的随军武官进入东部战场,在熟练的专家身旁直接学习到的手法。
「……啊啊,该死。」
让人觉得脑袋有问题的手法。
疯狂到令人傻眼的突破优先。
朝着联邦军而去的暴力奔流。
「这些全是配菜,他们的目标是『突破』。该死、该死、该死。」
捨弃高雅的举止,他加速思考的大脑里浮现出大略的战局地图。是枪。这把长枪,朝着祖国刺去。不过长枪的枪尖虽利,侧面却很脆弱吧。
「能绕到侧面吗?」
不行,在彻底混乱的现状下,实在是没有这种余力。就算想召集反击的兵力,自己却连指挥官都不是!
必须要后退,而且还要是即时且彻底的后退。可能的话,最好是能搭配联邦风格的焦土战吧。唯有坚定的措施,是唯一能让帝国的锐利枪尖变钝的方法。
在连忙整理好想法后,忽然对「他们会接受吗?」这点感到疑问的卡兰德罗上校,伴随着自嘲耸了耸肩。
「……真是过分的策略啊。」
将国土防卫视为任务的司令官,即使向其提出烧毁国土、一溜烟地落荒而逃的建议,会有怎样的下场是可想而知。
「居然只能建议……真是急死人了。」
无法让人接受的知识毫无意义。他知道对抗帝国军的方法,然而自己终究只是作为「编製外」的外部人士,配置在国境的「参谋本部」人员。真想要指挥权。
即使饱受无力感的煎熬,他也依旧忠于义务。同时也是个会为了尽到职责,直接跑去与司令官本人交涉的爱国者。
会变成这样吧。
适合于目前战争这个异常事态的提议,与拥有正常良知的司令官其感性爆发正面冲突。
「开什么玩笑!你要我后退!」
「阁下,这是必要之举!」
「给我注意贵官的用词,卡兰德罗上校!在称这是必要之前,贵官应该要先懂得羞耻!」
说服的尝试是白费工夫了。
面对的是司令官阁下充满愤怒的怒颜。就像断然拒绝似的摇了摇头后,国境司令部的司令官就用接下来的发言,在历史上留下自己是善良之人的证明。
「卡兰德罗上校!王国军是为了守护国土而存在的啊!」
「不能为了守护部分而失去全部啊!请发布退后命令!」
「这里是义鲁朵雅!义鲁朵雅没有能割捨的部分!我们可是义鲁朵雅人啊!」
双眼充血的斥责声。
长官的这道怒吼,足以让有良知的组织人退缩吧。不过,并不是能免除义务的怒吼。
既然身为职业人士的义务凌驾了良知与良心,那就得要遵从自己的职责与必要,不得不开口说出骯髒邪恶的战争原理。
「阁下,对手是信仰总体战的战争机器!他们虽是不懂政治也不懂外交的粗暴军国主义者,但也正因为如此,就只有战争非常在行!」
「所以就要我将国境地区通通捨弃吗!」
「已经无法保住全部了!事到如今,是时候去捡起还有得救的部分了!」
「我军正在各地抵抗啊!敌军的攻击,几乎都有办法击退!」
一拳敲在地图上的司令官,所说的话也有部分是正确的。
帝国军「几乎」与义鲁朵雅国境地区的各部队发生冲突,并被阻挡了下来。
不过,并不是这样子。
「阁下!这些全是敌人的助攻。在友军遭到『牵制』的时候,敌方主攻很可能会切断我军的后勤路线!」
「坚守岗位,转守为攻!贵官是不是误解了防御的基本啊!」
不是这样的──卡兰德罗上校开口反驳。
即使浑身颤抖地拚命解释,对方也听不进去的焦躁感。带着不耐烦的语气,彼此开始情绪性互相吼叫。
就在这种时候,一名闯入者在「砰」一声推开门后冲进室内。
「什么事!」
卡兰德罗上校一面连忙挡在指挥官身前,一面严厉地发出质问。不过话才说到一半,他就注意到「闯入者」很眼熟。
「是中尉啊。又是贵官吗?」
传令……要是当得这么慌张也很伤脑筋。
看来他真的不适合当传令的样子。
「阁、阁下!啊啊,请快点,阁下!」
军官一口不得要领的慌张话语,卡兰德罗上校为了让他冷静下来,劝他在椅子上坐好。不过,中尉在摇了摇头后,这不就像是赶时间似的接着说道:
「是、是敌人,敌军的装甲师团……」
「打算突破防线吗?给我冷静下来。向司令官阁下说明。」
站在摊开地图的桌前,卡兰德罗上校预见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东部也是如此。
帝国军的装甲师团也跟「雷鲁根战斗群」那些家伙是同类。将战线的脆弱部分彻底击溃,打算靠仅仅一次的战术性胜利,就夺走作战层面上的胜利啊。
「报告要确实!是在哪里?」
对于他看準情势发出的质问,被问到的军官用手指着位在下方的某处。
「……是、是这里。」
不过,这样谁看得懂。
他在指地图的哪里啊?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候!
「给我明确指出来。是在哪里!」
面对卡兰德罗上校充满怒气的质问,他就像决堤似的脱口说道:
「是这里!就在司令部旁边了!」
「什么?你说是这里?」
「是友、友军的宪兵发现到的……就快到──」
附近了──代替他把这句话说完,大炮演奏起音乐。
炮声。
这种轰隆声,毫无疑问是近弹。是战车炮吗?还是野战炮?不对,这种事怎样都好。
了解到一切后,卡兰德罗上校发出接近惨叫的悲鸣。
「是斩首啊!」
司令部攻击。
这是在东部,杰图亚上将频繁使用的典型複合战术。砍掉脑袋,以彻底的机动战扰乱战场,等敌对者反应过来时就已经一个人独赢了。
等到大喊糟糕,感到后悔万分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卡兰德罗上校连忙喊道:
「阁下,请让指挥系统脱离!」
「你才是赶快离开。司令部就在这里……」
「这里没有能死守的兵力!在遭到蹂躏前,请快逃!」
要是无法守住脑袋,全身就会腐朽。
依照战争的要求,卡兰德罗上校大声喊道:
「就只能牺牲空间来换取时间了!我军会在準备好防御态势之前,就连同北部一起失去野战军的核心啊!」
他的拚命感与危机的二重奏,终于让司令官本人动了起来。
「我会转移司令部机能。只不过……」
敌人就在附近。
这个事实让他欲言又止,不过这种事对卡兰德罗上校来说就只是不值得一提的简单问题。
「我自愿殿后。」
「等等,贵官要殿后?」
「虽是外部人员,但我姑且拥有许可权吧。在军令上我有被编入指挥系统之中……所以有办法代理执行帝国人欢迎委员会吧。」
他有请求指挥权的依据。这不会是件愉快的工作吧。然而,如果工作需要人力,而自己也算在人力之中的话,就没办法抛下工作逃跑。
注视着受到责任感驱使的上校眼神,司令官摇了摇头。
「……抱歉,上校。看来我──」
误会贵官了──在司令官把话说完之前,卡兰德罗上校就开口打断了他的发言。
「他们的突进力是有极限的。各部队的脱离也拜託您了。」
自己的事,自己担心就好。
卡兰德罗上校以必要的手续进行司令部机能的转移与脱离,同时召集士兵作为指挥权之下的战力。
只不过,这绝不是充分的人数。
「就算榨取到极限,能掌握到的就只有两个大队啊。」
也就是在彻底动员,将警卫部队改编之后也才这点战力。如果是战时编製的话,国境司令部的战略预备部队应该足足会有好几个师团耶。
不过,作为意料外的副产品,让他们不用烦恼武器的问题。
挪用战略预备部队的储备物资,只论大炮与装备的话是无比充实。儘管如此……但因为尚未进入战时编製,所以操作兵器的人员数量完全不足。
无法否认装备与人数对不上,这是一支几乎只有收集到装备的混编集团。
「战斗群啊。」
一手拿着提供给司令官阶级的雪茄,卡兰德罗上校苦笑起来。这是司令官的饯别礼。作为辛苦的当事人,至少能允许他品味一下吧。
这一根烟,能让精神获得局部性的疗愈。
即使如此,这也只是为了面对痛苦现实,就像是仪式一样的举动。
「……只能用帝国风格上了。」
东拼西凑的运用形态,是帝国人在战场上反覆尝试之后所发展出来的战术。
集合离散的模样,是为了靠现有战力应急的权宜之计。这是那群战争步调太快的家伙们,为了不停下脚步所制定的準则,他现在对此是深有痛感。
只要成为模仿的一方,就能明白这么做的真正价值。
还真亏他们能靠这种东拼西凑的战力打仗啊。
「面对内行高手,用模仿对方的部队打过去是自杀行为吧……」
卡兰德罗上校立刻就看出状况很不利。
这并不需要专门的见识吧。敌人是战意旺盛的强力部队,而我方是就连战时编製都尚未进入的粗心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