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七日 义鲁朵雅王都
就算完美地完成工作,在到家之前都算是工作。
谭雅忽然伴随着怀念回想起来。
过去学过的教训。
在学校度过的平凡、怠惰,但是「和平」的生活之中,当憔悴的教师喃喃说着「在到家之前都算是远足。请直接回家。」时,自己是嗤之以鼻。
然而,谭雅如今却很乐意发自内心地对恩师表示敬意。
她带着苦笑承认了。自己在年幼时有所误解的知性,是无可救药地愚蠢。
而会无法认为回程是远足的一部分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小时候的自己,肯定就只认为远足是在指「去程」吧。
这是有如单程远足的失态。
在和平的时代,伟大的恩师教导了我重要的真理。
再加上,只要考虑到在通勤与返家途中受伤也算是职业灾害,不要「绕远路」,赶快前往目的地,就会是社会人士的重要知识。
居然是在义鲁朵雅的土地上,直到这把年纪了,才回想起这个事实。
「……在人生之中,该学习的事情太多了。」
正因如此,有系统的教育系统有着极大的价值。而前世的义务教育儘管有着很大的缺陷……但也有在努力教导人们度过社会生活所必要的知识吧。这是唯有富裕的和平、进步的文明社会,才能拥有的优点。让谭雅再度深深感到和平的重要性。
要是对小孩子来说,到家之前都算是远足……那么对社会人士来说,到家之前就都算是工作了。
通勤灾害这个项目不是好好地成立了吗?然后,只要再搭配上「小孩子的工作就是学习」这句教师的教诲,就能清楚得到合理性的结论。
远足是学习的一环。既然如此,那就是工作了。儘管如此,学校生活却不适用劳动基準法。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让人毛骨悚然。
被逐出法律保障的个人,还真是毫无防备啊。
然而,就连置身在这种可怕状态下的前世的学校生活,如今的谭雅都怀念不已。
因为她作为军人、作为参谋本部直属的魔导师、作为奉命一头栽进怒涛的黑心业务之中的谭雅希冀着──想过着有如学校般的文化生活。
明知这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啊,和平。还真是美好啊。还真是伟大啊。
肯定就是因为这样,有如存在X的不合理,才会意图破坏并颠覆和平。因为那家伙,肯定是在忌妒着和平!
然而,没道理要屈服在这种恶魔的姻亲之下。
正因为确信着道理与市场的优越,所以谭雅清楚理解了自己的义务。
绝对要夺回和平。
然后将市场经济的胜利传遍世界。
就算是为了这个理由,也绝对要生存下去。如果是为了生存下去,只要杰图亚阁下发出归还命令,就很乐意归国。
就算前提是要前往东部重新部署,姑且也是归还不是吗?
想期待至少新年能在帝都度过。认为至少能在帝都喘口气时,闻到文化生活的余香吧。
胸怀着这种吝啬的希望,谭雅开始做着回家的準备。
所以在为了讨论战斗群的铁路分配,在前往佔领司令部途中遇到雷鲁根上校时,还心想着「事情还真是顺利呢」。
谭雅打从心底后悔着这件事。
互相敬礼,聊着近况,讨论关于归还程序的实务。
要说的话,应该只是这样。
所以,谭雅就像遭遇到无法理解的不讲理,以疑问正面回应着雷鲁根上校的发言。
「咦?……上校,你方才是说?」
「取消归还。任务延长了。」
那是深感抱歉的表情。只是这样,但是雷鲁根上校却带着坚决的态度,说出对谭雅来说的残酷事实。
「派遣延长了,提古雷查夫中校。」
「没搞错吗?」
「没有。儘管很抱歉,但魔导部队要再去执行一、两道任务。」
「我、我的大队吗……?可、可是我的战斗群,有收到杰图亚阁下发出的撤收命令……」
「这我知道。儘管临时变更也让我感到很抱歉,但妳就放弃吧。提古雷查夫中校,这是作战的要求。根据最新的军令,对贵官们发出的撤收指示取消了。」
命令有时是一张纸。
但是这一张纸能轻易左右人的命运。
「贵官的魔导部队有点太引人注目了。想请你们再稍微到前线大闹一下。期间就到友军重新部署完成为止。」
「这、这是命令吗?」
「没错。」
雷鲁根上校的话语明了到残酷。
「这是掩护本队撤退的大任。只不过,留下来的只要魔导部队就好。其他战斗群旗下部队就照原定计画撤离。我这边会负起责任让他们后退的。」
啪嗒──手中的行李掉到地上;喀嚓──有什么开启的声响,如果是平时的谭雅就会听到吧。
肯定还能摆出一副自嘲这样很不像话的模样。
不过,这全是「假如的话」。
即使是谭雅的大脑,在受到期盼已久的休假取消、任务延长的残酷咒文后,也被逼迫到超过极限的领域。
在脑中反刍的,是方才所被告知的话语。
取消。
延长
而且战力就只有魔导大队。
「中校,抱歉。但这是必要的。想请贵官扰乱敌人,帮后退中的友军争取必要的时间。」
连公事包掉了都没注意到,谭雅当场僵住。
脑海中闪过的是「加班」这该死的两个字。
还以为能回家了。
是以回家作为一切的前提,努力过来了!
「提古雷查夫中校?妳还好吗?」
「那个,是的,这个,下官太失礼了。」
啊──总算是重新启动完毕的大脑得出结论。这是被命令了。即使是在连续上班后,感到精疲力尽时的加班命令也一样。
当下为了掩饰失态,谭雅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答问题。
「虽然有点受到冲击,但只要有必要,下官就愿尽微薄之力。只不过,要是只有魔导大队,就只能贯彻游击,所以下官可以认为是被授予了独自裁量权吗?」
「当然。相信贵官有察觉到吧,是拟定了一齐后退的计画。儘管要看铁路状况,但只要命令下达,我军就会放弃这块土地吧。」
不拘泥于王都的方针似乎没有改变。
也就是义鲁朵雅王都会在不到一个月之内,接连更换着支配者。这说起来是很简单,但既然要放弃都市,后退的时机就会非常困难。
「上校,后退的时机是?」
「这没办法事前通知。正因如此,在命令下达后,像贵官们这样能全速反转的魔导部队正是计画的关键。」
「……要是友军的后退迟了,殿军的负担就很可能会超出容许极限。」
谭雅说出发自内心的担忧,对此,雷鲁根上校想是在说「交给我吧」似的点头。
「这要感谢乌卡上校他们吧。多亏了各位铁路家,就目前来说是一帆风顺。只不过,难以防谍是无可奈何的事。」
「有被察觉到后退的可能性?」
没错──雷鲁根上校用力点头,压低声量。
「所以才需要佯动。想儘可能长期间地对敌人隐瞒我方的意图。我们可不想遭到敌人追击。」
「是要积极进攻,不让敌人察觉到我方的意图啊。」
「没错。要排除万难,让敌人感到威胁。」
面对雷鲁根上校的这句话,谭雅很勉强地忍住了呻吟。多出来的突发工作,是非常不容易的无理要求。
为了伪装意图,担任伪装攻势的执行人。
能理解他的言外之意。
然而,谭雅早已在前阵子的野战之中,歼灭敌方的强力魔导部队,接着也与疑似残骸的敌方预备部队接战过了。
这些全都是作为佯攻作战的一环进行的。
「为了隐瞒我方的意图,前阵子才刚进行过佯攻。居然要区区的战斗群,让敌人受到在这之上的威胁……」
「要是贵官不能,就没有任何人能够达成了吧。」
雷鲁根上校的话中充满着期待,但这是命令方不负责任的要求啊──谭雅在内心小小抱怨着。无论如何,这都是有着巨大风险的工作。
居然要让早已给过一次重击,杀意旺盛的对手「感到威胁」。
谭雅的脑袋就基于紧急迴避协定,开始在脑中构筑起为了反驳的理论。
「上校。只要是命令,下官就不容拒绝。只不过,还请顾虑我的部下。他们可是普通的人类。」
「也是呢。就以我的许可权,在作战结束后安排特别配给与特别休假吧。我保证会直接去向杰图亚阁下要求。」
雷鲁根上校的这番话毫无虚假之意。
诚实、公正,会在他的职权範围内帮忙安排到最好,这毫无疑问是事实吧。然而,谭雅是知道的。杰图亚阁下是即使雷鲁根上校再怎么据理力争,只要有必要,就会任意使唤自己的那种将官。
也就是说,雷鲁根上校的保证是彻彻底底的空头支票。
就算保证会极力争取,也无法保证一定会有休假。
这根本是诈欺吧。
啊──这时,谭雅的脑袋甚至想到一件无聊的事。杰图亚阁下是位非常优秀的诈欺师。雷鲁根上校也肯定是彻底受到他的美好薰陶了。
唉──一面叹气,谭雅一面思考起大概能以雷鲁根上校的许可权弄到什么东西。作为奉命要实行无理要求的一方,谭雅感受不到要成为羔羊牺牲的必然性。
既然如此──下定决心的谭雅,毅然地向雷鲁根提出要求。
「雷鲁根上校,既然您这么关照我们,就想请您务必要借予下官作战所必要的机材与人员。」
「部队几乎都动不了。贵官是需要什么?」
「航空舰队的力量。想跟您借用所有的航空舰队。」
「……贵官是打算做什么啊,中校?」
谭雅咧起嘴角,特意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
「这是向乌卡上校学到的。只要造成阻塞,敌人就会无法动弹。」
「意思是?」
「下官打算毁掉合州国的海运航路。」
喔──雷鲁根上校露出被勾起兴趣的表情。
「不过,要怎么做,中校。是打算进行通商破坏作战吗?我认为无法期待会有多大的阻止效果。」
不──谭雅向雷鲁根上校微笑。
「要搜索船舶与船团可是很累人的。只不过……义鲁朵雅的主要港湾设施可是跑不了的。」
「……这我是没有想过。港口确实是个固定目标。」
「南方大陆的机动战,记得也有受到港湾的装载能力限制。所以只要以空降作战毁掉港湾机能,就能让敌人暂时安静下来吧。」
很好──雷鲁根上校这时就像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中校。说出妳需要的东西。」
「会是相当无理的要求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