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灵降临祭。
那是新年初春——三月二十一日举行的传统祭典。
光之妖精神在那一天降临世界,在这一天,之前只有「冬天」的这个世界上诞生了第一个「春天」。
当然,这对于圣灵信仰盛行的王国民来说,具有非常大的意义。
可这种情况下,自然不是举办祭典的时候,应该立即终止——这样的意见不分派系的出现了。
但是,管理祭祀(注释:祭祀是信仰类活动,和祭奠不同)的《湖畔的少女》巫女长伊莎贝拉,不知为何顽固地坚决举行。其中的理由无人知晓。
总之,圣灵降临祭的宗旨是向光之妖精神祝贺春天的到来并表示感谢。所有的民众都要按照各种古老的习俗来度过这一天。
在阳光照射进来的南侧窗户,饰以神圣的山楂花製成的花环。
焚烧圣檀木及檀香木、将松木製的蜡烛装饰在烛台上并点燃。
全家前往各地区设置的妖精神殿接受洗礼,在祭坛前歌唱感谢妖精们的歌,献上祈祷。
大家一起让赤桦木的树枝漂浮在流经王都的圣托尔河——这条被认为通往妖精界深处的河上,让它们被沖走。
即便是在卡尔巴尼亚城的大神殿里,《湖畔的少女》们也主导着各种各样的仪式。
在骑士和贵族们的注视下,受到光之妖精神加护与圣王阿鲁斯相连的阿尔文跪在祭坛前,向光之妖精神献上祈祷的话语。
《湖畔的少女》们在神前祈祷、献舞。
王都的所有百姓都严肃地执行着这不可思议的习俗。
从早上开始,王都就充满了庄严的气氛。
事到如今,这些习俗的细枝末节已被遗忘。
不过,这是自古延续至今,由父母传承给次代的仪式。没有人对这样做抱有疑问。
并且,根据惯例,在这样庄严的上午结束后,下午开始就是欢乐的狂欢。
王都的广场上到处都点燃了火,人们在火的周围跳舞。
孩子们化装成各种各样的妖精,在街上游行,向大人们索要糖果。
路上摆着许多小摊,宫廷毫不吝啬地提供美酒,艺人们表演才艺,整个王都热闹非凡。
现在确实是不知国家会何去何从的紧要关头。
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举办这样的庆典。
但是,正因为如此,才要竭尽全力享受今年的祭典,让气氛高涨起来……再加上如此虔诚又积极向上的国民性,祭典比往年更加的充满热情。
亦或是想暂时忘掉眼前的苦难吧。
然后,在那样的大骚乱中。
众多王都的人民通过大马路、穿过弔桥、进入城门……向卡尔巴尼亚城走去。
目的地是构筑在王都卡尔巴瓦尼亚一角的圣灵御前斗技场。
目标是在那个斗技场进行的天骑士决定战。
天骑士决定战也是构成圣灵降临祭的重要仪式之一。
虽然那个从久远的传说时代就存在的那个斗技场平常是绝对不能进入的,但在每年的圣灵降临祭来临的日子会向全体国民开放,谁都可以见证王国第一骑士诞生的瞬间。
正因为骑士这一存在本身就是这个国家人民的英雄,所以所有人民都在关注站在其顶点的人是谁。
更何况今年的天骑士决定战,是决定这个国家命运的战斗。
人民对今年天骑士决定战的关注不可否认地高涨起来,聚集在圣灵御前斗技场的人数远远超过了往年。
然后,就在被设计成围绕中央圆形场地的研钵状观众席一角——位于最前排最高处的奢华露台状贵宾席上。
「终于,要开始了吗……决定这个国家命运的骑士们的战斗。」
阿尔文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光景,独自叹了口气。
在阿尔文所在位置对面的正面,立着俯视着下方的圆形球场的,巨大光之妖精神像。
阿尔文也是这个国家的人。对光之妖精神抱有相应的信仰。
因此,她并不想完全依赖神,但在此刻,她是真的想祈求神明。
而且,无论希德在这场天骑士决定战中是胜是负,这个国家的处境都会变得很糟糕。今天这一天结束后,才是阿尔文真正战斗的开始。
自己真的可以走那条路吗?不如趁现在就向沃尔夫低头,跟随他、就这样交出这个国家不是更好吗?
各种各样的坏想法,浮现又消失。
(但是……即便如此,希德卿……我……我真正相信的道路是……)
就在阿尔文陷入沉思的时候。
「阿尔文王子。」
突然,背后传来了某人的声音。
阿尔文回头一看,发现那里有沃尔夫和三大公爵的身影。
作为帝国贵宾的沃尔夫和属于这个王国上层的三大公爵们,理所当然有在这里的座位,所以他们来到了这里。
「这不是沃尔夫皇子殿下和公爵阁下们吗。」
阿尔文瞬间转换思考,堂堂正正献上了殷勤的一礼。
「今日,万分感谢各位参加我等卡尔巴尼亚王国引以为傲的国事。因为贵国的骑士也会参加,请放鬆的——」
「这是怎么回事,阿尔文?」
对于阿尔文的问候,沃尔夫有些焦躁地回答。
「是?怎么回事是指……什么?」
阿尔文装傻般地快速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那个叫希德•布利兹的骑士参加这场天骑士决定战?」
「…………」
「明明我已经特意教育了不懂事理的你……结果你还不理解吗?你这般反抗我这个未来的主人,是想干什么?」
阿尔文毅然接受了沃尔夫瞪向自己的视线。
「本人的白骑士就算有个万一也绝不可能输……你这明确的反抗意志让我很不愉快。不要反抗我,不要惹恼我。
差不多别再挣扎了,给我放弃吧。理解并接受现实吧。跟随我,摆出亲切的笑脸。这样的话,我也——」
「恕我直言,沃尔夫皇子殿下,要看清现实的是你。」
阿尔文语气强硬地说着,目光锐利地回瞪向沃尔夫。
她那强有力的眼神,让沃尔夫皇子稍稍有些畏缩。
「问题的答案早以王命的形式展示给了余最信赖的骑士希德卿,希德卿一定会成为天骑士,赢得这个国家的自由和独立。
想必贵为一国之长的阁下,不会忘记自己在公开场合宣言过的话吧?」
「……!?」
「余决不会成为你的人。这个王国决不会向帝国投降。这是余的意志,即这个王国的全体意志。给我注意措辞,无礼之人。」
被阿尔文完美拒绝的沃尔夫只能愕然以对。
就在这时。
「谁才是无礼之人!?你这个伪王子!」
围在沃尔夫身边的三大公爵们开始涨红了脸发起怒。
「真是何等厚脸皮的孩子!竟然还想着要成为王!」
「王女,容我原话奉还。好好面对现实吧。别再穿那不像样的男装了。」
「没错!身为女人的你在这个国家里,终究成不了王!」
「啊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你是做不到的!」
「你也知道的吧?戒律是绝对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一个女性的王。」
面对公爵们如立奇功般得意的发言。
阿尔文毫不动摇,堂堂正正地说。
「那么,我就成为卡尔巴尼亚王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的王吧。」
「「「什!?」」」
公爵们对始终保持着无畏态度的阿尔文感到困惑。
「别、别开玩笑了!你把戒律当成什么了!?」
「就是,总是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就算你有传说时代的骑士……!」
「明明你自己没有任何的力量。却就这样完全依赖于希德卿,你作为王不会感到羞耻吗?」
「嗯!常言道「狐假虎威」!明明你自己没有任何力量……!」
面对如此痛骂自己的公爵们。
「真不想被「借帝国之威的猪们」这么说呢。」
面对如此放言的阿尔文,公爵们这次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确实,余无能为力。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余不能对这样陷入哀叹和痛苦中的人民视而不见。
就算余无能为力,就算余没有成为王的资格……赌上继承圣王阿鲁斯血脉的王室荣耀,余决心即使拼上性命也要拯救这个国家和人民。
并且,即使知道那属于莽撞和无谋的蛮勇,希德卿仍赞同了余所追求的道路,发誓将剑献给余。
那么,余与希德卿便已然是命运共同体。余的命属于希德卿,反之亦然。那「狐假虎威」到底有什么问题?」
「咕……呶……呶……!?」
面对已经完全做好觉悟的阿尔文,公爵们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都被阿尔文全身散发出的霸气所吞噬、压倒。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然后,沃尔夫难以置信地凝视着那样的阿尔文。
(这就是那个阿尔文……阿尔玛公主吗……?)
沃尔夫心中描绘的阿尔文画象无法和现在的阿尔文重合。
阿尔文应该是个「女孩子」。
惹人怜爱、娇弱、天真无邪,是自己必须要保护的女人。
不能让她像这样与什么对峙,更不用说让她握剑。
只要她在自己的庇护下,在自己创造的幸福箱庭中,什么都不用思考,就这样天真地笑着就足够了。不,她就应该是这样的存在。
(我……我讨厌明明是个女人却跟我对着干、对我提出意见的傲慢女人。女人只要什么都不用想,默默地听从男人说的话就行了。
所以,为了让她再也站不起来,我才体无完肤地将她击败了……可过了一段时间后,就变成这样!?和前几天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不是吗!?这到底是为什么!?)
根据沃尔夫的估计,现在阿尔文应该已经变回了阿尔玛公主,老实地顺从了沃尔夫,对他言听计从才对。
倒不如说,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如果不这样反而奇怪——
(到底是为什么……!?)
沃尔夫因难以言喻的焦急和焦躁而浑身颤抖。
「哟,阿尔文,还好吗?」
希德一边挠着头,一边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本来这里是只有王族和相当于王族的贵人才被允许进入的空间,所以希德的行动可以说是完全out了。
「啊,希德卿!」
于是阿尔文无视沃尔夫和公爵们,高兴地跑到希德身边。
「请问是怎么了吗?」
「不,就是这里的座位味道很重吧?所以我想,与其在这么臭的地方看比赛,不如到布利兹班来吧。」
「啊哈哈,是啊……这个地方好像堆了些垃圾。」(注释:一个很讽刺的点,阿尔文他们的布利兹班就被叫做垃圾堆班)
阿尔文咯咯地笑着。
「不过,这样不行,这也是王的职责。」
「这样啊,那还真是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