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多的同学井上检察官每天都平淡地完成工作。不过,变成这样也不是她愿意的事。她输掉了由她起诉的刑事诉讼案,紧接着亲弟弟又因杀人罪嫌被捕,最后无罪获释。她的身边实在发生太多事,现在同事都把她当成瘟神看待。那些人不会恶劣到假装没看见她,但绝不主动接近。
其实她已经看开了。自己是检察官,也是公务员,捧的是铁饭碗,就算被降职也不至于被开除。既然这样,她就继续在所限的时间内编织检察官的美梦吧。
六月三十日夜晚,老天再次给予她新的试炼。当时井上检察官已经完成当日的工作,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整个楼层瀰漫着一股焦虑,明明已届下班时间,同事却各自围成小圈圈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事?」
她询问刚好经过的检察事务官日吉。
「啊,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好像发生杀人案了。」
井上检察官感到狐疑。发生杀人案的确是大事,但这里可是东京地检署,这不是家常便饭吗?
「杀人案经常发生,大家有必要反应过度吗?」
「不不……听说兇嫌的律师是阿武隈和本多二人组。」
「哦……」
她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两个人──尤其是阿武隈,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检察厅颜面扫地。不过,这也是因为东京地检署让太多人蒙受不白之冤,所以说起来也是活该。但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看透一切?谁知道在阿武隈的辩护下无罪释放的被告,是不是真的无罪?他们最终只能接受结果,忠实地完成自己的职务──这是检察官之间的共识。
然而,世人并不这么看待。检察厅终日被骂无能,许多检察官听到阿武隈就闻风丧胆。那位「恶魔辩护人」将再次与检察厅作对,难怪同事们会群起骚动。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井上检察官所属的「岩谷派」已经输掉两回,这次不可能再度上场。她也觉得很不甘心,心里却同时鬆一口气。总之,那个叫阿武隈的律师是个怪物,撇开被告是否清白不谈,她并不想与之为敌。
这个想法恐怕是所有检察官的共识。他们当然不会公开地说「输给阿武隈也是没办法的事」,然而井上检察官知道这个潜规则确实存在。
那么,这次的案子又会由谁来指挥调查、由谁来担任公诉检察官呢?同事们焦虑害怕并且议论纷纷的,大概是:「这次该不会轮到我吧?」
「好,请各位站在原地听我说明。」
部长察觉大家紧绷的情绪,对所有人喊话。
「我想各位都已经听说,刚才在池袋发生了杀人命案,检察官由朱鹭川担任,对手是那个阿武隈。请各位尽全力协助调查。」
(对喔,由谁负责早就决定好了啊。)
最近有个叫朱鹭川的检察官从刑事部调到公诉部,年龄才三十多岁,以检察官来说算是年轻,体力想必也很好,听说是刑事部的王牌。
这位朱鹭川检察官从刑事部调任公诉部,意味着他将从指挥警察的那一方,变成实际站上法庭、亲自裁决被告。每个人都知道他为什么申请转调并获得批准。
他想击败阿武隈,想亲手制裁那个数度让检察厅颜面不保、害刑事部白忙一场的可恨家伙,所以才调任到公诉部。不仅如此,听说他早已在刑事部安排好自己的人马,为打败阿武隈做了万全準备。
「各位同仁,辛苦了。」
朱鹭川接着站到部长身旁。
「如同部长所说,这是『阿武隈案』。」
井上检察官不禁苦笑,看来阿武隈在检察厅已经红透半边天。
「我刚刚已跟相关警局取得联繫,从案件中发现疑点。被抓的嫌犯──酒井孝司承认犯案并且自首,但根据警方的调查,他可能是为了保护真兇才自首,我们必须谨慎处理。希望各部门都能提供协助,帮助我们解决『阿武隈案』。」
这些话已经快变成陈腔滥调。
(算了,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就看看他有多厉害吧。)
井上检察官与朱鹭川检察官并无私人恩怨,只是单纯厌恶他不可一世的姿态。不过,她也丝毫不打算替阿武隈摇旗吶喊。就算阿武隈曾经救过她的弟弟,但她有好好支付律师费,这个人情已经还完了。
她决定这次要彻底隔岸观火──至少直到这一刻都是这么想的。
「井上,你过来一下。」
谁知道喊话结束后,朱鹭川检察官突然叫到她的名字,害她更加心惊胆战。
「请问有什么事?」
「井上,我已经跟岩谷讲好,你从今天起担任我的助手。」
「什么~~~~!」
她发出连自己也不敢置信的大叫。
「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一个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的年轻人啊!」
「不要看轻自己,普通的年轻人不会这么年轻就当上检察官。」
朱鹭川检察官算是鼓励了她。
「而且我想积极参与本案的现场调查,很需要能完成大量工作的助手。」
「这样吗……但您知道我弟弟的案子吧?我弟弟被逮捕的时候,是他们两人为他辩护的喔。」
「知道,所以更要找你。而且,听说你和本多律师是同窗,是现场最了解他的人。还有,我知道你是因为无处可去才待在这里。你想继续当检察官吧?」
「……当然。」
「想不想向阿武隈报仇?」
「当然想。」
「那就没问题,请多指教。」
井上检察官的心情颇为複杂。她很高兴有机会向阿武隈复仇,另一方面也不想捲入麻烦。
此外她还担心一件事。在令状主义(注3)的盛行下,日本的检察官工作也以书面为主。刚刚朱鹭川检察官说要亲临现场,表示大量的书面工作将落在她头上。(注:搜查机关的所有行为都必须由法官事先签核公文才能进行之原则。)
这下她不能取笑沦为阿武隈小僕人的老同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