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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见完舅舅之后,决定先搜集情报再说。
「你知道吗?这次的案子和我们之前解决的案子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警方几乎是同时展开调查,因此,我们只要比警方早取得任何一项证据,我方便会佔据优势。你要记住这件事。」
「我明白了。请问我们应该先去哪里?」
「獃子,这是我要出的问题。好,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又开始了,我没时间和他玩猜谜游戏,但他应该是为了我好,我得努力找出答案才行。
见完舅舅后,我只想到两个调查地点,仔细想想有一处应该优先。
「我知道了,是案发现场对不对?警方才刚刚展开调查,现在去说不定能比他们早一步取得证据。」
「不对,错了。正确答案是去见那个叫榊原的女人,不是只有物证才叫证据。」
「可是我认为应该要早一点确认现场……」
「确认现场也很重要,只是警察的速度远远超过我们,如果我们能比他们早一点进入现场还有一点胜算,一旦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我们等于输了。想必他们现在已经彻底封锁现场,附近的防盗监视器全被带走,去了也没用。」
我不得不接受这个说法。事实上,若是硬闯警方的封锁线还会被赶出去。
「这个时间榊原应该还躺在医院,警方无法在今晚做笔录。我们和他们不同,是以私人友人的身分探病,应该能抢先一步见到她,并且取得第一手证词,再请她不要说出去。这就是我们应该立刻去见她的原因。」
请榊原小姐不要说出去不是值得嘉许的做法,但她现在只要错走一步就会全盘皆输,看来有必要隐瞒警方。
「我完全懂了,我们赶快叫车。」
我们走出警局,依照往例想叫计程车。从时间和地点来看,应该很快能拦到车,只是每一辆车里都有坐人,空车始终不来。
「考虑到我们时常需要移动,是不是差不多该买一辆自用车?」
「别想了别想了,如果一个月只需要用到一、两次,搭计程车还比较省钱。东京的停车费很吓人啊。」
阿武隈得意地发表平民言论。仔细想想,他是结过婚的人,曾经扮演家庭中的经济支柱,说不定研究过买车的利弊得失。
聊着聊着,我们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计程车。
「对了,你知道是哪间医院吗?」
「知道,她跟我说了。司机先生,您知道池袋中央综合医院吗?」
「噢,当然知道啊。」
提到医院的名字我才突然想到……
池袋中央综合医院就是榊原小姐上班的医院,也是她认识跟蹤狂病人的地点。既然榊原小姐被送到那间医院,表示被刺杀身亡的跟蹤狂可能也在同一个地方。
我似乎猜对了,医院附近停着好几辆警车。如果只是想保护榊原小姐,不需要派出那么多警车。现场聚集了大量警察,难保其中不会有人跑去向榊原小姐问案。
「啧,警察果然也来了,他们可能急着找榊原小姐做笔录,我们要加快脚步。」
「啊,是。」
阿武隈迅速跳下计程车,车钱理所当然又是我付,不过没关係,这只是小事。我付钱后接过收据,马上追上阿武隈。
但接下来我们便遇到问题。
「抱歉,探病时间已经过了。」
柜檯的护士以此为由,拒绝我们和榊原小姐见面。
我们当然不能就此收手。
「我们是榊原惠子小姐的律师,您知道她吧?我听说她在这里上班。」
「咦,两位是律师吗?我认识榊原,我们是同事。」
「您知道榊原小姐曾被这里的住院病人跟蹤骚扰吗?听说对方还是外科部长的亲戚。」
「当然知道。」
她似乎很喜欢八卦话题,转头看看四周确认没人后,压低音量继续说:
「听说他是外科部长的侄子对不对?而且刚刚被杀死了。我们听到这件事都吓死了。听说他被救护车送来时,已经回天乏术。」
大概因为对方已成死人,不用太过顾虑,这名护士滔滔不绝地说道。
「我们今天来此就是和这件事情有关。我们必须见榊原小姐一面,这关係到她的人生,能请您通融一下吗?」
我拿出诚意拜託,护士站了起来,像在说「真拿你没办法」。
「好吧,我去巡房时会直接确认她本人的意愿,如果她要以散步为由出来见你们,我也没办法阻止。不过,要是她的身体负荷不了,还请两位放弃喔。但我听说是轻伤啦。」
「谢谢,当然好,那就麻烦您。」
「小事情而已。她工作很认真,平时帮了我很多忙。」
护士笑着起身,走向医院深处。
「干得好,你挺会交涉的嘛。」
「有吗?谢谢你的称讚。」
阿武隈难得夸奖我。
「我说真的啊,为了别人的人生拿出诚意去说服人是很困难的事,我不管怎么说都缺乏说服力,幸好威胁恐吓我还算拿手。」
我了解他的心情,但这无法改变他恶劣的事实。
「啊,本多先生!」
那位护士似乎进行得还算顺利,不一会儿榊原小姐就来到我们面前。她身上穿着住院病人的睡衣,看上去除了额头贴着膏药,其他地方并无大碍。
「看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是的,我没事,只是因为撞到头,所以才得住院一晚接受检查。我已经不会想吐或头痛了。」
「那就好。啊,这位是此次和我合作为酒井舅舅辩护的阿武隈律师。」
「你好,我叫阿武隈。没想到你这么漂亮,遇到任何麻烦,欢迎随时找我商量。」
看到委託人是美女,阿武隈顿时充满干劲。我在心中盘算着未来有一天,一定要把他这色眯眯的模样告诉他女儿。
但榊原小姐显得不知所措,与阿武隈的态度形成反比。
「呃,为酒井先生辩护是什么意思?酒井先生做了什么吗……?」
「我认为还是把话讲明比较好。是这样的,你说的那个酒井杀死跟蹤狂,并向警方自首了。」
「咦!酒井先生怎么可能会杀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起来相当震惊。
「阿武隈,你好歹换个说法……」
「她迟早都会知道,我们现在没时间顾虑这些。」
不对,阿武隈的目的是让她动摇,因为这是最容易看穿谎言的时候,但我就是不欣赏他这种野蛮的做法。
「榊原小姐,我们会尽全力证实酒井舅舅的清白,因此必须儘快知道详情,请问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我真的只记得我在电话里和您说过的那些事。」
「我确认一下,您说您受到跟蹤狂袭击,然后昏倒了,是吗?」
她额头上贴的膏药彷佛说明了一切。
「本多,把问题整理一下,照顺序问。」
「好,交给我。」
我要和询问舅舅时一样,一个个釐清模糊的地方。
「我先整理一下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请问您大约在几点从医院下班?」
「我想想喔,今天七点左右。我每天都在这个时间下班,应该不会错。」
「您下班后直接去上厨艺班吗?」
「是的,我在上课的路上遇到那名跟蹤狂……」
「您是走出医院多久才遇到跟蹤狂?」
「不到十分钟吧,我上课的地点就在医院附近。」
「您说突然遇到跟蹤狂,表示他可能埋伏很久了吗?」
「我觉得是,他好像知道我会经过那里,忽然从转角站出来。」
「我打个岔,那个跟蹤狂知道你在那里上课吗?」
阿武隈问道。
「不,应该不至于,我就是为了躲他才去上课的。」
「真奇怪,那他为什么知道要站那里堵人?」
「的确很怪。」我也感到纳闷。「对方知道您在池袋的医院上班,所以会不会是趁您下班时跟蹤您了呢……?」
不对,榊原小姐已经报案,警方允诺会加强警戒医院四周,因此他不太可能站在医院门口等她出来。
「没关係,本多,你先继续问。」
「好。榊原小姐,您遇到跟蹤狂后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之前一样,一直对我说话,逼问我为什么不接受他、为什么要报警等等。」
对方说了些什么,我大致可以想像。
「您当时如何对应?有反驳他吗?」
「没有,我马上逃跑,想说冲到人多的大马路上比较安全。」
这是最好的做法。既然已向警局备案,不如赶快离开向警察求救。
「您是怎么逃的?忽然转身就跑吗?」
「没错没错,我当时很害怕,只能逃跑。」
「你说谎。」
阿武隈严厉地说道。
你不要突然乱吓人──我原先想制止他,但最后忍住了。榊原小姐听见舅舅被捕时神色出现动摇,阿武隈能藉机看出她话中的真伪。事实上,榊原小姐震惊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
「只能逃跑是骗人的。我知道你是真的想逃,但不只是逃,对吧?」
「等、等一下。」
我领悟到他的意思,一阵慌张。
「阿武隈,你是说,她是刺了跟蹤狂一刀才逃走的吗?」
「在不确定到底是哪部分说谎前,当然有这个可能。」
我和阿武隈的视线自然集中到榊原小姐身上。
榊原小姐看起来十分狼狈。
「不、不对,我没有杀死他!」
「你做了其他事,对吧?你做了什么呢?」
「榊原小姐,我们有义务为您保密。您告诉我们的事,我们保证不会说出去,请您说出真相。」
我们深入追问,榊原小姐才放弃抵抗地鬆口:
「……我拿出包包里的菜刀挥舞,想吓走他。」
「菜刀?啊,上厨艺班要用的菜刀吗?」
「是的,我挥舞菜刀,要他不準过来,然后趁他害怕时转身逃跑。」
我之前就听说她带着菜刀上课,状况听起来合情合理。
「但您并没有砍到对方,是吗?」
「是的,求求你们务必相信。」
我看向阿武隈,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证实她没有说谎。
的确,拿出身上携带的菜刀挥舞赶人与实际拿刀砍人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杀意,不可能提起勇气去刺对方的脖子。
「您转身逃跑之后呢?」
「不知道,我的记忆只到这里,之后完全想不起来……」
我再次面向阿武隈。
「这部分尚待了解。对方会不会从后方殴打了她?」
「如果是这样,受伤的应该是后颈部才对,但她看上去只有额头受伤。」
「是的,我做过详细的检查,只有这里受伤。」
榊原小姐指着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