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愛與挺身而出

「罗瑟琳大小姐，早上好。您今日也万分美丽。您读书的模样都彷彿名门画作一般」

我和妮莎端来早餐的时候，罗瑟琳大小姐已经起床，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读起了书。

「真的是……你从一大早就油嘴滑舌」

罗瑟琳大小姐对我的话露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合上书本看向了我们。

「并非如此。罗瑟琳大小姐，我并非是在油嘴滑舌，只是在道明事实」

「……拉普达。我时常在想，你是不是真的脑袋有问题」

「或许真是这样」

「呵呵，真拿你没办法」

我微微一笑，罗瑟琳大小姐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做的饭很好吃，和玛丽相比……和那种东西做比较，未免对你太失礼了些……你还为我费尽了心思。正因如此，我有一个问题很是不解」

罗瑟琳大小姐用完早餐，用餐巾擦拭着嘴角，说道。

「是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因为我爱您」

「…………」

我立即答道。就彷彿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一般、就彷彿我的回答十分难以置信一般，罗瑟琳大小姐面泛红潮目瞪口呆。

「我、我也好、妮莎也好，你……你难道是那种只能把幼小女性当作性对象的……那种人吗？」

罗瑟琳大小姐明白自己说的并不是正确答案，但她这样说是为了报一箭之仇。毕竟这从间接证据上合乎道理，从某些角度来说也算正确，具有一定的说服力。

「并非如此。无论罗瑟琳大小姐和妮莎年方几何，即便已是垂垂老矣，我也会像现在这般爱着两位，为两位的幸福拼尽全力」

我爱的不是罗瑟琳大小姐和妮莎的年龄、性别。爱的是罗瑟琳大小姐和妮莎这两个人。这与年龄、容貌、性别毫无关係。

哪怕我一开始确实是被「薄命的罗瑟琳」这本小说中架空的登场人物的容貌、性格、遭遇所吸引，其升华为爱之后，亦已成为了一种信仰。

即便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也无妨。即便只是故事中的人物，对我来说已然如同神明一般。所以，罗瑟琳大小姐死后，我也选择了死亡。幻想中的死亡与现实中的死亡由此交织在了一起——

「…………难以置信——」

罗瑟琳大小姐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寂寞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您是害怕信任之后遭遇背叛吗……？」

「……谁知道呢」

「罗瑟琳大小姐，您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即使不被罗瑟琳大小姐需要、信任，我也依然会侍奉在罗瑟琳大小姐身边。因为这便是我的幸福——」

奥莉维亚于罗瑟琳大小姐而言就像是母亲一样。我没有狂妄自大到想要代替她。我只是想儘可能帮上罗瑟琳大小姐。对我来说，能够像现在这样侍奉她，就已经幸福至极。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我不知道我有哪一点让你感动到如此地步，反正你终有一天会失望的……」

今天的罗瑟琳大小姐居然会如此消极。这一定是因为有玛丽的迫害、自己的遭遇在，不习惯被人爱吧。她一定是觉得自己没有被人爱的价值。

「怎会。不论怎样，我都不会抛弃罗瑟琳大小姐、对罗瑟琳大小姐失望」

「……简直就像是信仰一样」

「确实如此。我虽然承认萨科·夏，但并不信仰他。反倒是十分蔑视。无论在哪个世界，我信仰的也只有一人。那就是您，罗瑟琳大小姐，只有您一人——」

「呵呵……这就糟了……疯到这种程度根本就是无可救药了——」

面对我的回答，罗瑟琳大小姐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彷彿有稍稍容纳下我。她露出微笑，随后看向了妮莎。

「妮莎，你看到主人这副模样心里怎么想？」

「我遇见主人之前，主人就信奉着罗瑟琳大小姐，我什么想法都没有。连同这一点在内，这都是主人的一部分」

「什么？你在来这座宅邸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了吗？」

面对妮莎的回答，罗瑟琳大小姐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是的。虽然不能告知您详细情况，但不论是您自出生一直囚禁在这个地牢，还是被囚禁的原因、家人性格之恶劣、疼爱您的女僕长奥莉维亚、接任她的玛丽对您所做的种种恶事，我全都知道」

「……为什么？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爱着您——」

因为我将以您为主角的小说全部读了一遍——即便我说出真相，罗瑟琳大小姐也不可能相信，我实在不想被罗瑟琳大小姐认为我真的疯了，我便只能如此回答。

「是吗……我不是很懂，莫非就像是神明的启示之类的吗？」

「是的。您这样想就好」

「你刚才不还说讨厌神吗？」

「是。正确来说是承认萨科·夏，但并没有信仰他」

其实我十分怨恨这个世界的作者萨科·夏。他让罗瑟琳大小姐遭受了世间一切不幸，为了让罗瑟琳大小姐绝望，给了她希望，最后让罗瑟琳大小姐自杀。他就是个人渣作者。如果我在现实世界中见到了他，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但我承认是他创造了薄命的罗瑟琳的世界。而此时此刻，我就生活在这里，已经可以迴避发生的悲剧。能转生到这个世界，我对这个作者也确实有了一丝感谢。

如果这世界是我不感兴趣的小说，我不会做到如此地步，也不会在现实世界中自爆、放弃存活——

「妮莎，今天给罗瑟琳大小姐戴这个髮饰」

妮莎正打算给罗瑟琳大小姐扎头髮。我说完这句话后，便把订购自王都一流店铺的白阿福花模样的宝石髮饰递给了她。

「是」

「……拉普达，你有这般心意我很高兴。但收下这么多好东西，我心中过意不去。我给不了你任何回报……」

罗瑟琳大小姐一脸愧疚，我则是作出了一副平日里的姿态。

「罗瑟琳大小姐，此言差矣。于我而言，没有比侍奉罗瑟琳大小姐更好的赏赐。罗瑟琳大小姐若是能戴上我挑选的髮饰，对我拉普达来说便是无上的喜悦与赏赐」

「但是……你也要照顾自己的生活吧？这座宅邸的薪水绝不算高才对」

罗瑟琳大小姐似乎还是无法接受，她看着映照在梳妆台的镜子里的自己，如此说道。

「还请罗瑟琳大小姐放心。出于某些原因，我和妮莎有了两人一辈子吃穿不愁的资产」

除了对罗瑟琳大小姐和妮莎的爱、对迫害罗瑟琳大小姐和妮莎之人的杀意，我并没其他感情。我只觉得钱就是钱，没有干不干凈。

由于从王都的两大黑帮头目那里偷来了金钱物品，我和妮莎正如刚才所说的一样，有着一辈子吃穿不愁的财物。哪怕因为给罗瑟琳大小姐上贡物品临近破产、身无分文，再去偷就是。

就算不这样做，获取金钱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就算给罗瑟琳大小姐上贡使用的是黑帮的资金，那又如何？那些脏污不堪的钱反倒是被罗瑟琳大小姐凈化了。这便是我的见解。

「总觉得你们有那么多钱也并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这是真的。所以请不要在意。而且主人给罗瑟琳大小姐买的时候，为了照顾我给我买了。罗瑟琳大小姐就当是为了我，全都收下吧」

「妮莎……那我就心怀感激收下了。怎么样？适合我吗？」

罗瑟琳大小姐扎起头髮，戴上髮饰，从梳妆台前站起身转了一圈。

美丽的白髮从头顶两侧编成了三股辫，白阿福花头饰显得格外漂亮。

「罗瑟琳大小姐，您真是美丽！」

「呵呵，你总是这样说」

「美丽至极的事物摆在面前，人就只能说这一句话出来！」

我今天也照顾罗瑟琳大小姐直至就寝。我和妮莎回到房间之后一同躺在了床上，而就在日期即将跳转的深夜——

「…………」

我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和脚步声，立刻把睡衣换成了佣人的服装，走出房间，背对通往罗瑟琳大小姐所在的地牢的门，站在了前面。如我预料的一样，怀亚特出现在了我面前。

「……少爷，您三更半夜找罗瑟琳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面前的怀亚特就如字面意思写得一样，烂醉如泥、双目失神。其中一只手还拿着伊莎贝拉之前用来抽打玛丽的马鞭。

「你是谁？碍事，给我滚。我找那只粪鼠有事」

「少爷，十分抱歉，这我做不到。罗瑟琳大小姐尚在就寝。少爷似乎喝了不少酒……为了您的身体，希望您就此回去休息」

要是放这家伙过去，他一定会用手上的鞭子抽打罗瑟琳大小姐。我绝不会放他过去。

啪——！

鞭子抽打在我右脸上，一道剧烈的冲击和疼痛传来。

「我说让你滚——」

「我已经回答过我办不到才是」

「我说我让你滚！！」

这次他又狠狠抽上了我的左脸。左脸上传来一股麻木、彷彿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少爷，我办不到。但既然您找罗瑟琳大小姐有事，我可以代为行之——」

「哦？……这可是你说的——」

「是」

我微微一笑，怀亚特露出邪恶的笑容看向了我。

「既然这样，我改变主意了。你看起来皮糙肉厚的，到时候可别叫出声啊？」

「是」

之后，我被鞭子抽打了将近五十次。衣服撕裂、皮开肉绽，全身上下儘是红黑、青黑色的淤青和一道道红色的伤痕。

「哈……哈……！真是个噁心的家伙！！够了！！」

无论打多少次、流多少血，我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感到疼痛的模样。不止如此，我一直面露笑容，怀亚特气喘吁吁，就彷彿看到了十分噁心的东西一样把鞭子扔到地板上，回房间了。

「……妮莎，可以出来了」

「……主人」

妮莎躲在房间门后看着我被抽打，一直忍耐着对怀亚特的杀意。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妮莎，你很棒。真亏你能忍下来」

「主人……」

妮莎紧紧握拳的双手渗出了血，可以知晓这对她来说多么难以忍受。

「都流血了。要赶快处理——」

「我这些小伤怎样都好！比起这些，应该先给主人处理！！」

「我没事。这种程度不足挂齿，和被蚊子叮了差不多」

「但、但是……！」

「妮莎，你要记住。我不这样，罗瑟琳大小姐就会遭到相同的对待。你觉得那样更好吗？我锻炼过身体，对疼痛有耐性。你应该知道，这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伤。神经、肌腱、骨头、内脏丝毫未损。既不会危及性命，也不会为生活造成不便。我时常以生死衡量事物，于我来言，这不过是轻伤而已。可罗瑟琳大小姐呢？你觉得她的身体能够承受这样的抽打吗？」

「这……这……确实如此……」

「我能够代为承受。这就已经够了。不只是罗瑟琳大小姐。若是妮莎也遭受了同样的对待，我也会代为承受。你应该明白，我并没有说谎」

「是。主人……」

妮莎如此回道，直直看向了我的眼睛。她的眼神中夹杂着喜悦、不甘、怜惜、以及对怀亚特的杀意等複杂感情。

「这种程度对我来说确实也不足挂齿，这不是逞强。我只觉得要洗掉这些血必须再洗一次澡有些麻烦。还有就是……明天侍奉罗瑟琳大小姐的时候，该怎么隐藏脸上的伤痕——」

「主人……我会按您教的做，绝不会暴露。我会伪装成事故，我能杀了怀亚特那家伙吗……？」

妮莎怒火中烧，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杀意，如此说道。

「不行。做事要有顺序。要杀怀亚特还为时尚早。明白吗？」

我知道故事的展开，知道爱德华会死于流行病，而怀亚特则会继承他的位置。到时候怀亚特应该会把我们解僱掉——我计画等到那个时候。

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爱德华、伊莎贝拉、伊莱亚解决掉，让罗瑟琳大小姐正式继任伯格兰当家的位置。现在这段时间便是要为此做準备。

「是，主人……既然主人这么说——」

「妮莎……让你这么痛苦真对不起」

「痛苦的不是我，是主人呀……！」

我摸了摸她的头，妮莎一脸不甘地低下头去。

「妮莎，没关係的。就如我刚才说的那样，这种程度不足挂齿。不是我夸张，我有过比这还要痛苦的经历。与之相比，这种程度就像是游戏一样」

「但是……」

「妮莎，谢谢你。你能为我着想，我真的很开心」

我安慰完妮莎，又沖了一次澡，将血冲掉之后回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