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泡影

大庆最后一天，大事件开幕了。

「……什么？宫廷大臣？」

妮莎端来早餐，她传来的报告让我十分震惊。

「是。听说他今天早上在寝室里被人暗杀了」

「断定暗杀的原因是什么？」

「据说是匕首深深刺进了心脏。现在满城风雨，稳健派觉得是强硬派做的，两派正一触即发」

「两派什么动向？」

「稳健派和强硬派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正在讨论今后的方针对策。罗莎也答应宰相」

「嗯……既然罗瑟琳大小姐说要参加那就参加吧。妮莎，记得把这件事告诉罗瑟琳大小姐」

「是。主人要怎么办？」

「我思考一下……抱歉，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明白了——」

妮莎离开房间后，我一时冲动，把桌子上的笔筒、文件、墨水瓶全部扫到了地上。

「可恶！！」

我一拳打到桌子上，桌子随着一道巨响裂成两半塌掉了。

「原作里可没这种状况！！此前的行动全都白费了！！」

战争的导火索消失不见，未来更加充满不确定性。犯人究竟是谁？

一定是那个暗中想要取我性命的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现在没有丝毫线索。就彷彿【黑色怪物】将会逐渐从梦境转化为现实，这些恐惧心理让我坐立难安。

王城内，圆桌室——

以克伦威尔宰相为首的强硬派贵族们齐聚于此。约翰四世因宫廷大臣遭到暗杀受到打击憔悴不已，玛蒂尔达无法抽身。

「暂且一问，在座各位中应当没有杀害加拉哈德或是放出杀手的人吧？」

众人点头回应。我确认每个人的表情以及动作，现场确实没有犯人。

「嗯……是吗……。老朽自然相信，但那帮稳健派未必会这么想。可以预见他们将会採取报复，在座各位务必小心。现在这个王城就是神话中的火药库，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剧烈爆炸」

「「「「是，阁下！！」」」」

「拉普达，你怎么想？」

罗瑟琳大小姐小声问我。

「我也认为犯人不在这里」

「是吗……那就更麻烦了……」

「是。虽然也不排除是稳健派自导自演，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也就是说，是强硬派和稳健派之外的第三者在从中作梗？」

「……没错，这个可能性相当高」

「嗯……那就只能先观察一下状况了」

「是——」

在王城会见厅——

「想必诸卿已有所耳闻，加拉哈德遭人所害。偏偏正于大庆期间，匕首直插心脏极其悲惨……」

约翰四世如此说，阴云密布的脸更加扭曲了。约翰四世丝毫不知自己是宫廷大臣的提线人偶，更不知自己背地里遭其轻视，因此他一心在为自己的心腹死去而哀叹。

「犯人罪无可恕。加拉哈德与克伦威尔相同，为余不可或缺之人……。但无论原因为何，大庆都不能中断。不过今日暂缓，望明日诸卿与余一同感谢萨科·夏神，为加拉哈德举杯哀悼——」

约翰四世离开御座之后，强硬派和稳健派丝毫不隐藏彼此之间的敌意，相互敌视，离开了会见厅。我原本以为稳健派会有人挑起纷争，但因为宫廷大臣这个领头死去，他们还没有决定好后继人选，想必是不敢擅自行动吧。

在王城，克伦威尔的办公室——

「拉普达，老朽想听听尔的真实意见。尔认为是何人杀了加拉哈德？」

从会见厅解散之后，克伦威尔的使者夜中传唤，我和罗瑟琳大小姐、妮莎一同进入房间，然后便看到了克伦威尔和玛蒂尔达。

「在下也没有丝毫头绪」

「想必也是。老朽也是一样……不过，拉普达，可否说一说尔的想法」

「是。首先是嫌疑最大的我们强硬派，我认为其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我倒是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玛蒂尔达发出疑问。

「首先，强硬派很是保守。对国王和国家宣誓忠诚，信奉唯一神萨科·夏，将其视为绝对。庆典中触犯血死之忌为教义中禁忌之禁忌，实在难以想像我等会如此行事」

「……确实如此，老朽意见相同。我等绝不会如加拉哈德那般矫揉造作，行暗杀之事！」

「大卫，你冷静一下。拉普达，你对稳健派怎么想？」

「虽然稳健派大都持革新思想，但为保全自身，毫不理会谁为君王。他们不过是彙集这般卖国思想的集团。他们特意杀害宫廷大臣又会有何利益？是能将罪行强加给强硬派贵族，将其逐一逮捕？若真如此，可谓痴心妄想。而且，在宫廷大臣和宰相阁下带领下，强硬派和稳健派势力相当，宫廷大臣被暗杀后，可以说助长了不少强硬派的势力」

「确实如此……你说的没错。也就是说……」

「我认为犯人不在强硬派，也不在稳健派。更何况现在稳健派正忙于报复以及决定宫廷大臣的后继人选，他们的混乱正是对这一事件出乎意料最大的佐证。需要补充的是，从未有人听闻宫廷大臣在稳健派内部与他人对立」

稳健派内部对立……设定资料集里甚至都没这么写过，应当不会错。

「……拉普达所言有理……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是尔不久前提过的黑帮杀一戒百？」

「就把匕首留下而言是有可能……但我认为可能性很低。更何况黑帮处于宫廷大臣的支配之下，杀死他只会白白浪费棋子」

首先我严命过萨比不能杀宫廷大臣，其次就是很难想像萨比跳反。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

「就可能性而言，我认为不排除是第三国欲使阿尔比恩王国陷入混乱……可即便如此，暗杀宫廷大臣利益不高，反倒风险很大」

「什么意思？」

此前一直喝着红茶静静旁观的罗瑟琳大小姐发出疑问。

「是。简单来说，如果这次暗杀是他国欲使我国陷入混乱，这么说虽有不敬——我认为目标应当选择国王陛下。特意选择宫廷大臣实在有些不着边际」

「为什么？现在王国的贵族们不就正在因为加拉哈德死去一片混乱吗？如果趁此机会开战，不也同样有机会吗？」

「殿下，问题正出在这里」

我对玛蒂尔达的话作出回应，看向了她的眼睛。

「现如今，敌视阿尔比恩王国的外国只有古斯塔夫王国。但科尔王子身为来宾正留宿在王城。如此一来——」

「如果是古斯塔夫王国所为，完全就是不打自招，对自己的帮手见死不救……？」

「正是如此。这件事还是秘密，希望两位留在心底——宫廷大臣与古斯塔夫王国应当有些联繫。怀亚特都是如此，那稳健派大部分贵族与古斯塔夫王国的联繫应当不少……阁下，我说的没错吧？」

「……嗯，没错——」

克伦威尔无奈点头。

「若是这样，杀害进攻时最大的帮手、隐藏的毒药、私通者显然不合乎道理。反而与之完全相反。在本人面前这么说虽有失礼节……就敌人而言，暗杀国王陛下或宰相阁下更合乎道理，杀死宫廷大臣只有损失」

「确实……只要我等强硬派驱逐失去领头的稳健派，于古斯塔夫王国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阁下说的没错。就古斯塔夫王国而言，冒如此大的风险暗杀的人选却极不合理。很难想到是古斯塔夫王国所为」

「嗯……这就不好办了……」

「没错……」

「总而言之，现在只能旁观进展。无论犯人是谁，强硬派和稳健派一触即发也是事实。两派随时可能相互残杀，不足为奇」

「所言极是……老朽会严令众人加紧戒备」

「我会告诉陛下，吩咐两派的人」

「这应当便是当下最好的做法了——」

随后罗瑟琳大小姐和我们回到了房间。

罗瑟琳大小姐休息下后，维拉神情凝重对我小声道。

「主人，萨比有口信，杰德、特普里斯以及其他逻各斯和萨洛米的最高干部一同被暗杀了」

听到维拉的报告，我手上的威士忌酒杯顿时生出了裂痕。

「…………放蕩者呢？」

「全员相安无事」

「……除了最高干部，普通干部也是？」

「是，全员相安无事。逻各斯和萨洛米的武斗派因此沖昏头脑造了反，重新进入了三方对抗的局面」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主人——」

我看着维拉退下关上了门，感觉到一个可能性——一个在我心中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彷彿成为现实一般化出真身，让我的心砰砰直跳。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

宫廷大臣的死加上黑帮再次进入三方割据的对抗状态。一切都化作了白纸。这一定是想要暗杀的我的人的所作所为……但是，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我如此动摇。问题在于只有逻各斯和萨洛米的干部被杀害——

逻各斯和萨洛米在原作中有过登场，设定相当丰富，甚至还出版了派生作品『相剋的黑帮』。与之相对，包含萨比在内，干部无一人死亡的【放蕩者】则是我所建立的原作中不存在的原创组织——

「也就是说——」

这个犯人此前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这让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有其他人？这个世界……有除我以外的其他现实世界的人——？」

与我相同的转移者存在于这个世界。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是想排除同为转移者的我吗？还是说——

「他是想重现原作……？他想重现『薄命的罗瑟琳』，重现罗瑟琳大小姐不幸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