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随时都可能降下雨露般的,暗灰色的阴天。
简直像是在艾因布克人民的心中暗示一样,一名女骑士这样自言自语到。
阿迪米萨的街道如同风暴将要到来一样,每家每户都紧闭门窗,道路上看不见普通市民。
那也是当然的。由于发布了戒严令,大家都待在家中闭门不出。
现在在城市中声势浩大地行进着的是军装整备的一群骑士——被阿道夫国王陛下解僱的顾问官和亲臣们的部下。
然后骑在马上率领着他们的是,释放出威容的全身装甲的魁梧男子——的、自动铠甲。
没错,就是这个国家的王女莎菲·希弗拉修。
我们「最接近军资的旅团」的成员也以拥护她左右的形式随行。并且身为她侍从的女骑士担当着旗手,堂堂正正地高举着艾因布克国旗。
终于能看见通往王宫的蜿蜒坡道了。
但是在坡道入口的广场上,有一群和我们同样举着艾因布克国旗的阵势等待在那里。
他们是艾因布克的正规兵。
然后站在他们阵前的是,我曾见过的面孔,以及曾见过的鸟。
路西昂和凤尾银咬鹃。
就这样位于阿道夫陛下指挥下的正规军,和我等被小莎菲率领的「国王讨伐军」从正面相对了。
在肃静的紧张中,路西昂向前走出一步露出了苦笑。
「……没想到你们会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
「为了将一切完满收束,我只想到了这个方法呢」
我也同样,苦笑着耸了耸肩膀。
「你要好好感谢,下定决心的小莎菲哦」
「是啊……无地自容……」
路西昂十分感激的用眼神致歉。
虽然我说得了不起,但我也有着同样的心情。在小莎菲面前抬不起头。
这个作战,会往小莎菲身上强行压上巨大的负担。所以,即便想到了这个方法,我也对是否提案感到顾忌。
然而小莎菲好像看透了我的踌躇一样。又或是我过于在脸上表现出来了呢。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哦?只要能拯救这个国家和爸爸,我,会努力的」小莎菲温柔地说出了这句话。她嘴角浮现的微笑是做出觉悟之人的笑容。
所以我也下定了决心。立下了必定要让作战成功的决意,和在一切结束之后,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一定会成为她的力量的誓言。
接着我对小莎菲全盘托出了作战——于是到了现在。
将身为亲身父亲的国王指名为此次国难的元兇,为了夺取王位而与元顾问官及元亲臣一同起义了。
这毫无意义是,一场叛乱。
名义不佳、正当性暧昧。儘管如此却仍然决断髮起这场叛乱的小莎菲,令我产生了无限的敬意。
她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女王。
「——虽然很困难,但要儘可能避免杀生地压制哦。毕竟它好像是希弗拉修家重要的召唤兽。拜託你们了」
我对路西昂这样说到,路西昂重重地点头。
「啊啊,能使用我团的成员吧?那就没问题」
「哦—?使用是什么意思啊使用。你的态度是不是太高了?我可是在给你擦屁股要好好感谢我啊—」
「虽然侬想要不借路西昂之手再挑战一次……不过也没办法。这是为了未来的徒弟妹妹」
「我上次只是不小心大意了的说,这次可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哦。写作认真读作认真(fug)!让你看看猎人的真正实力的说!」
「啊啊……抱歉KK。确实如你所说。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
接着旅团的成员们也一副与路西昂无关一样交换了话语。
看到那一幕的艾因布克正规军全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您在和敌人说什么?路西昂大人」
这是当然的疑问,他们动摇了。
毕竟自军的大将表现得和敌军成员串通好了一样,那当然会感到不安吧。
虽然很抱歉,但他们的不安猜中了。
「啊啊,抱歉啊。我要倒戈到莎菲一方」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正规军由于惊愕和狼狈骚动起来。
凤尾银咬鹃也烦躁的踢动勾爪,发出尖锐的鸣叫。
路西昂像是要挥开那些一样一下子跳起来。
他在空中翻动白色披风,扭动身体描绘出银色的轨迹。
接着他轻巧着地的位置是小莎菲率领的国王讨伐军阵营中。
路西昂和我们并肩面对着正规军。
「哎呀—不愧是路西昂大人!就算倒戈也要在空中翻个身再倒戈,真帅啊—!可恨啊—!明明所作所为只是个蝙蝠混账啊!」 (注:蝙蝠非鸟非兽墙头草的讽刺)
「你真是会刺激讨厌的地方啊……。我的家族可是被当做人质了。饶了我吧……」
KK的挖苦令路西昂尴尬地发出了呻吟。
我也不是不懂KK想要抱怨的心情,但我还是如同慰劳路西昂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发展是当然的。既然只要这场叛乱成功国家首领就会更换,那么限制路西昂行动的梅纳德家人作为人质的事也会化为白纸。
这么一来路西昂当然会堂堂正正地倒戈,能够协助小莎菲夺取王位。
就算是正规军,也有很多觉得国王陛下奇怪,不情愿地遵从命令的人吧……抱歉呢!但是请安心!主动投降的人在叛乱结束后会被免责的,我们已经商讨好了!
不论如何演员集齐,时机成熟了。
我用眼神示意小莎菲后,小莎菲让头盔点点头,拔剑。
她举剑指天,在马鞍上发出大喝。
「我是艾因布克王女莎菲·希弗拉修!让开!」
从铠甲内侧发出的毅然响彻的这一声,让艾因布克的历史大大地变动了。
☆
虽然王宫内布满了近卫兵,但他们好像根据战况和政情做出了判断,毫不忸怩沉默地让开了道路。
只有小莎菲和我以及女骑士小姐,还有元顾问官和元亲臣们在王宫内的走廊上前进。
将正规军的对手交给路西昂,拓开通往王宫的道路后,我们只凭少数人来到了这里。
因为来到这里后,已经不需要武力了——。
近卫兵和朝臣们的态度证明了这一点。
每个人都认可小莎菲,用注目礼迎接着她。
没有任何阻挡我们前进的人。
我们明明是叛乱军,却像是被众人期待着般进宫了。
我们终于到达了王宫的最深处,厚重的门扉前。
小莎菲在那扇门前止步,突然转向了我。
「……尤利君,这里能交给我吗?」
「嗯。……但是别做的太过哦?」
因为小莎菲现在完完全全是全副武装,如果使劲打向没有防备的人类就必定会变成大惨状哦?
「如果是尤利君,就算我做过头你也能治好吧?」
「……就算那样也不能」
「呵呵,开玩笑的。我明白」
铠甲的肩铠上下摇晃。
累积了深厚修鍊经验的自动铠甲,竟然能够表现出如此丰富的感情吗。铠甲的动作鲜明地传达出小莎菲正在轻轻笑着。
在我思考着与现在完全无关的事情时,小莎菲重新面向房门,轻轻推开了。
那是宽阔,并且典雅的房间。
地面上铺着短毛的绒毯,墙壁边有着整齐排列的书架。
每件家具都是最高级品吧,但并没有无谓的豪华感,并且仅有着最低限度的物品。
深色的书桌,天鹅绒的沙发,装有顶棚的特大号床铺——。
对,这里是阿道夫国王陛下的寝室。
然后现在,那张床上有着男女二人的身影。
一人是穿着修道服的克里斯缇娜。她正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床铺的正中。
接着另一人是,阿道夫国王陛下。他正将脸埋在克里斯缇娜的大腿上颤抖着。克里斯缇娜在慢慢抚摸着他的头。
「…………」
我和克里斯缇娜的眼睛对上了。
就在那时,克里斯缇娜的眼部好像鬆了口气一样舒缓了下来。
那像是在说她等候已久,非常高兴一样……不由得连我也变得高兴了起来。她那份楚楚可怜感、坚强骚动着男儿心。
她真的好狡猾。我也太轻浮。
我这样告诫这自己,暧昧地点了个头。
于是克里斯缇娜的视线落下朝向了国王陛下。
她的眼神正可谓是对爱撒娇的孩子感到困惑的,温柔的母亲的眼神。
啊啊原来如此,我内心某处突然理解了那个「幼母性」的意思。
如果有人被克里斯缇娜那样抚摸着脑袋,大概会为她疯狂吧。
光是从旁边看都能明白,她那份能够虏获寻求母性的男人的,魔性的引力有着惊人的威力。
……老实说吧。我也想被她那样对待。
不,实际很糟糕吧。如果我被那样做了大概会无法保持理性哭出来。「呜哇—!」地哭出来。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就算我能够理解也有所共感,但国王陛下一连串的蛮横暴行并不是能够被原谅的。
「…………」
然后小莎菲行动了。
她笔直地,走向了床铺的方向。
喀恰喀恰地不断接近的脚步声让国王陛下像是有些战战兢兢地抬起来脸。
和铜像一样的面孔——但是表情简直像是其他人。看不见丝毫被称颂为明君的严格和英勇气概,那仅仅只是个可悲的面孔。
对着那张脸——,
「来,咚!」
「咕哈!?」
小莎菲简单助跑了几步,用力使出了一记飞踢。
国王陛下往床铺的对侧滚落了下去,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我刚说完就———!?」
我明明说过要注意别做过头!
被铁鞋踢中脸庞可是相当巨大的伤害啊!
「没事没事。爸爸,可是很健壮的」
小莎菲若无其事这么说道,她在床上轻轻地挥动护手。
克里斯缇娜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了不碍事退到了床铺的枕头边。
于是国王陛下像是爬上来一样,从床铺的对侧露出了脸。他的口鼻中盛大地流出鲜血,将毛毯染得通红。
他的表情与先前可悲的样子完全相反,露出愤慨的神色,血沫交飞地叫唤到。
「你、你在做什么莎菲!不只是起义,竟然还敢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