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到底过了多久呢? 
「那,那个,有谁朝这来了!」 
在我们临时住所外突然传来了艾莉莎的声音。 
——什么!?在屋子里的我,立刻拖着沉重的身子站了起来。靠在我身上睡着的辉夜突然失去了重心,「唔」地睁开了眼睛。 
话说回来索玛酱和艾莉莎,他们俩是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间屋子的?走出屋子,我立刻就明白了。 
那是在这个据点里的,巨大的古树——艾莉莎用梯子登上了在树上简单铺设的木板,从那眺望着四周。也就是在做「侦查」。 
而索玛酱则是拿起弓向城寨正门跑去。 
「王子,请快回到屋子里!」 
弓兵少女搭上箭,佔据了紧闭的据点正门的攻击阵位。 
说是正门,其实也只不过是用一根圆木头闩上的门而已。索玛酱正通过门上的缝警戒着。 
没错,是有谁来了。是尤利安吗?还是,魔物? 
如果是后者,那就是最糟糕的状况了。我急忙摸了摸我的腰间,糟糕,剑忘在屋子里了!! 
「用这个就行了,王子!」 
「啊,辉夜!」 
比我晚一些走出屋子的辉夜,手里除了自己的太刀,还有另一把剑。 
那不是我在王城里捡到的,用的遍体鳞伤的剑。而是一把好好地插在鞘里的剑,恐怕是从这个据点里的哪个武器库里直接拿出来的吧。 
感激不尽。我接过这把新剑,把锋利的剑刃从鞘里拔出,和辉夜一起在正门待机。 
遗憾的是,我们才不会听索玛酱的话乖乖的躲在屋子里。如果是敌人的话,只由索玛酱一个人迎敌实在是太乱来了。 
加上我和辉夜的话,至少己方的战斗力量能增加不少。 
然后——在门边的索玛酱,突然把箭从弓上撤了下来。 
「王,王子!」 
然后她回头喊道。与此同时她把手放在了门闩上,这是要打开大门的意思。 
也就是说来的不是敌人。是从城里逃出来的同伴! 
该不会是!我赶忙把剑插回鞘里,跑到了门边。「嗯~~」索玛酱在我们的帮助下,终于拚命的把沉重的圆木门闩抬了起来。 
大门慢慢地打开。然后,在门的另一边,我们注意到了拨开草丛而来的人的身影。 
是尤利安的部队吗?——不,不是。我马上下了结论。 
原因很明显,她们不是十多个人组成的团体。来这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尽全力利用肩膀搀扶着另一个人,穿过这座树林的,是两位女性。 
那是我很熟悉的面孔。穿着蓝色武官制服的眼镜美人,和被她搀扶着的,白色制服的银髮文官——。 
「凯蒂!?还有,安娜!!!?」 
「王子?您没事吗!?」 
满身泥土和汗的战术教官凯蒂,看到我之后稍微露出了疲劳的神情。 
不过,政务官安娜没有任何反应。凯蒂看起来也快到极限了。在缓了口气的同时,凯蒂直接跪在了地上。 
危险!我赶紧沖了过去,接住了从凯蒂肩上滑落下来,失去了意识的安娜。 
「没事吗?有没有受伤!?」 
「我,我正如您所见,没有大碍。但是安娜政务官,因为在逃跑时替我挡下了攻击……」 
「!安娜她!?」 
唔,哇!我抱起安娜时,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后背被什么东西浸湿了。 
血?啊啊,不会错。她白色的文官制服,被还在滴答下落的献血染红了一大片。虽然伤口被作为应急处置的布缠住了,但是还是在不断往外渗出鲜血。 
安娜看来是受了十分严重的伤。她的眼睛紧闭着,而且全身发烫。 
「糟糕……艾莉莎!艾莉莎!」 
「是,是!~请稍等!~」 
在巨树上侦查的黑色斗篷的少女,在我把安娜抱进屋子的同时,急忙从梯子上爬了下来。 
来不及等艾莉莎赶过来了,我们赶紧把安娜抱进了屋里。然后把她放在了一张空的床的下铺。 
让她以受伤的后背朝上趴在床上。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安娜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即使是偶尔发出呻吟看起来也十分费劲。连喝一口索玛酱手里木杯里的水的力气都没有。 
「久,久等了!我马上就开始治疗!」 
艾莉莎握着自己的手杖赶了进来。呼——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开始集中精神。在手杖前端镶嵌着的水晶也开始发出魔力的光辉。 
一定没事的。交给艾莉莎一定没问题。我还是十分清楚她身为治癒师的能力的。 
「好像逃到这里来的只有他们俩啊。」 
辉夜比我们迟了一些走进屋子。 
她正代替我搀扶着已经筋疲力尽的凯蒂进屋。我从索玛酱手里接过木杯,递给了已经被汗打湿的凯蒂。 
「实在是万分抱歉,王子……」 
凯蒂坐在另一张床上,将我递过去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缓缓的开了口。 
「你在说什么啊!凯蒂」 
是因为让安娜受伤而道歉吗?还是因为只有她们俩得以逃脱而向我道歉呢?我在思考。 
但是——怎么回事?她的目光和我交汇时,我竟看到眼睛下面泛起了豆大的泪珠。然后她再也忍不住,感情就像决堤了似的爆发了出来。 
「呜,呜呜呜……我……明明身为武官……」 
「!?凯蒂?」 
这是怎么了?我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 
要问为什么……这可是那个凯蒂哦?平常都是一副扑克脸,连身为王子的我都照样教训不误的魔鬼战术教官哦? 
但是,现在的她,却是一副在哪都能看到的,普通的女孩子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实在是蠢的可以。毕竟我们都知道,王都被魔物们攻击了。 
在这个混乱中,凯蒂她—— 
「我……没,没有,保护,好……」 
「诶?」 
「明明一直紧随着的……!那位大人把安娜政务官,託付给了我……即使如此,我就连安娜政务官都,没有保护好!」 
金髮的美人武官断断续续的说着。在这句带着哭腔,呜咽着说出来的话里,「那位大人」是……? 
那位大人除了「他」还会有谁!!!难道!!难道!!! 
「……陛下他,直到最后,都在指挥着士兵们奋战!简直,就和传说中的英雄王一样……」 
这句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冻结了。 
「直到最后」?父亲大人,他? 
「难道说,国王陛下,驾崩了吗……?」 
在这个包围着整间屋子的沉默中,打破它的是辉夜。 
驾崩。换句话说就是,死了。 
凯蒂她,就像被小伙伴嫌弃了的孩子似的,一次又一次轻轻的摇了摇头。 
「现,现,现在还不能确定……我知道的,还没有那么详细。只是……因为魔物的破坏,王城的一部分崩塌了,但是王城里……陛下他……」 
王城,崩塌了?而且就连一直在身边的凯蒂,都不能确认生死。 
但是,毕竟是凯蒂。她当时拚命寻找父亲大人的下落,那个样子联想起来并不难。 
搞不好安娜的伤,也是为了保护专心寻找父亲大人的凯蒂而受的吧。而且正是受了重伤的安娜,才让凯蒂放弃了寻找父亲大人的下落,带着后悔的心情,背着她逃到了这里。 
「……魔物的数量,实在太多……我们混在一片狼藉中,总算是……」 
「够了,别说了,凯蒂。」 
我已经十分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不,只是我来到这里之前,都没来得及思考那么多。 
我搂紧了凯蒂的肩膀。 
这肩膀是那么纤细,就是平常女孩子的。 
「王,子……?」 
她果然,低吟着抬起那满是泪花的脸庞、 
「我知道的」 
我对着凯蒂,对着在场的所有人——也对着自己,宣告着不争的事实。 
「王都,已经陷落了。因为魔物们的疯狂攻击。」 
那是绝望的现实。 
「呜,呜呜呜呜呜……!」 
凯蒂的肩膀又开始颤抖起来。 
索玛酱手里刚接过来的水杯滑落了。仅剩的水洒到了地板上。 
即使脚被水打湿了,艾莉莎依然保持着把手杖搭在安娜身上的姿势。只是她把眼睛深深地埋进了黑色斗篷里。 
辉夜捡起掉在地上的杯子。 
她也是一言不发。虽然她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是话咽了回去。大概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吧。 
是啊,父亲大人他,死了,和王城一起。 
而且不仅如此,现在的街道一定在被魔物们蹂躏吧。 
这就是有着压倒性数量的,强大的力量。 
大家都被干掉了,被杀死了!!! 
「怎么,会……」 
我反应过来时,感到天旋地转。我就这么靠在屋子旁一张孤零零的木质椅子上。 
但我没有倒下。用手支撑着凳子,我勉强的站着。 
嗯,我,是不能倒下的。 
在父亲亡故之后——王族,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没错。这里还有几位我的「家臣」。 
我只是一个刚刚成人的,连实权都没有掌握过的王子。但是,我必须结果父亲留给我的责任。因为只有我留下来了! 
所以。 
「我……」 
离开了倚靠着的椅子,我在屋子中央环视大家。 
战术教官还在不住的哭泣。弓兵少女紧闭着双唇,强忍着自己不哭出来。治癒师不知是不是内心开始动摇,手里的法杖的光辉开始时亮时暗. 
不过安娜的情况,看起来终于是稳定下来了。偶尔发出的呻吟也听不到了,虽然现在她还是和之前一样趴在床上,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然后是辉夜。 
一位身为我的婚约者,从遥远的东方嫁过来的,小萝莉。 
「……我以罗格雷斯王国王子的身份,在此下令」 
我把自己身为王国最后的王族的第一个命令,缓缓地说了出来 
「把辉夜,不,把东方之国的公主辉夜,送回东方之国。无论如何。」 
「?王子?你这是……」 
辉夜吞了一口唾沫。其他所有人大概也都是这个反应。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和辉夜的婚约,还没有成立……辉夜只是卷进了这场混乱的,客人而已。」 
还没有举行婚礼真是太好了。我打心底里这么想。这样一来,作为「客人」的她就可以回去了。 
「所以,辉夜,快回去吧,回到你自己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