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地下五楼,通称「共同墓地」。
在其东南方位置的丘陵地「悲叹之丘」上有着一头大鬼(e)。
那是过去曾为人类的东西们的悲惨结局。
在成为尸体之后,遭到解体、受到缝合、重新构成为一个巨大肉体,经过无数的咒式仪式,给予一时性魂魄而成的生肉制自动人偶(Fresh Golem)。
虽然并没有给予其正式名称,不过探索者们都称呼它为「悲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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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叹者」感到相当忧郁。
从刚才开始,它便想要抓住围绕自身周遭的两只老鼠,然而他们却迅速地跳来跳去,完全抓不到。
抓到你了。正当它这么想的时候,老鼠又从一旁消失而去。
不仅如此,他们还不断用细小的针刺向自己身体各处,并且朝自己投掷像是小石子一般的东西。
明明就没有意义。
明明突刺了好几百次都没有办法贯穿自己。
明明冲撞了好几百次都没有办法伤害自己。
啊啊麻烦死了。
心里逐渐感到郁闷。
本该空无一物的腹中,逐渐充满了某种东西。
不满、愤怒、暴躁、不安、忧愁、气愤、悲叹、哀怜、沉闷、嫉妒、抱怨。这些情感积存、交杂、混浊、沉澱、污秽,即将形成一道「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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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叹者」一边颤抖着,从全身冒出黑色烟雾。
由添增在它身体各处的嘴巴之中-吐出一道蕴藏瘴气的吐息。
琳奈立刻用手塞住了两边耳朵,做好迎击姿势。
身为前锋并作为诱饵的索亚拉也在退到附近后,做出同样的举动。
与这巨大的魔物战斗算起来已经是第七次了。
因此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她们已经充分掌握。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唔哇喔嗯喔嗯喔嗯嗯。唔耶耶耶嗯耶耶嗯嗯。呀啊啊啊啊啊啊嗯。唔啊哇嗯哇嗯嗯哇嗯。喔呀啊啊啊啊嗯。唔呀啊啊嗯啊嗯。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唔哇喔嗯喔嗯喔嗯嗯。晤耶耶耶嗯耶耶嗯嗯。呀啊啊啊啊啊啊嗯。唔啊哇嗯哇嗯嗯哇嗯。喔呀啊啊啊啊嗯。唔呀啊啊嗯啊嗯。
像是哭声、像是吶喊、又像是临死前的喊叫,无法加以区别的无数声音。
这道声音震动了四周空气。
那正是「悲叹者」所编织而成的「诅咒(Grwol)」。
虽然耳朵里头塞进了沾湿的小碎布,儘管如此依然传入了耳中。
若是不咬紧牙关的话,感觉意识便会逐渐远去。
要是一个不小心直接听到的话,意识便会被一点不剩地消去,整个人不醒人事。
她回想起第一次与这头魔物战斗的时候,自己因为这个缘故而陷入了足足半天的沉睡之中。
不过同样的错误可不会再犯第二次。
喔喔喔嗯……喔嗯喔嗯……喔嗯……。
声音逐渐变小了。
待「悲叹者」身体上丛生的嘴巴闭起,确实确认了围绕在它身上的黑色烟雾逐渐淡薄之后,将手放开。
很好。已经完全听不见声音了。
朝着索亚拉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她向这边点了点头。
现在正是个机会。「悲叹者」的「诅咒」没有办法连发。这么一来,又会有一段时间回到仅仅只是单纯胡闹的状态吧。
基础已经做得相当完善。而今已经抵挡住了三次以上的「诅咒」,并在同时做好了準备。
为了点燃反击的狼烟,琳奈架起了法杖。
将法杖前端指向仰首可见的那头满是缝补线的大鬼。
接着儘可能不让舌头打结,明确地咏唱起了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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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叹者」嘴中流露出了呻吟。
这个世界居然如此令人不如意。
这个世界居然如此让人无法满足。
拿着细针的老鼠、丢掷石头的老鼠,不管哪只依然是有精神地活动着。
呈现生气勃勃的模样。
啊啊多么刺眼啊那光辉。
多么刺耳的生命讴歌。
令人疯狂、令人生恨、令人遗憾。
掐住他们的脖颈、拧去手足、拖出肠子、撕裂肉体、粉碎骨头、再将其混进泥土之中——好想杀了他们。
用力地跺起脚来。
算计着有机会的话能靠地震来停下老鼠们的行动就好了。算计着有机会的话能直接踩烂他们就好了。
然而它却在途中脚步不稳而倒了下来。
并不是它自己摔倒的。
定睛一看,左脚整个撕裂了开来。
脚踝连接处的补线被彻底切断。这肯定是老鼠们乾的好事。它还记得拿着细针的那只老鼠烦人地朝自己袭来。
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正当它打算寻找老鼠们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某种东西:
那是如同发光羽虫一般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来不及抓住的那东西,紧紧黏附在胸口附近。
看样子那东西似乎是团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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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奈所施放的「火球(Fireball)」命中了。
由于双方距离拉得太开,威力减弱了不少,不过还是确实地让「悲叹者」的胸口着了火。
接着火势就像是要吞没那浮肿的土黄色肌肤一般逐渐开始蔓延。
那是因为在「悲叹者」的身上,淋满了一种油油亮亮、带有光泽的黑色液体的关係。
那是她们在「古老而美好的魔术师们的时代(Old Good)」里所取得的油。
这便是在索亚拉吸引它注意力的这段期间,琳奈不断朝它投掷装入小瓶子中的那东西所得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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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叹者」发出了低吟。
火焰,不论将其拍去多少次也没能够加以扑灭。
不如说反倒是逐渐延伸至全身。
生肉自动人偶早就已经死去。
因此它的皮肤几乎没有感觉。不论是炽热还是寒冷都分不出来,也不会因为烧伤的痛楚而感到难受。不过再这么下去恐怕身体会被彻底烧毁,承受十分严重的损伤吧。
如此一来,在这之后等待它的,便只有绝望、虚无、沉默——也就是死亡。
这个构成其全身躯体的过去的生者们全都体会过的可怕经验。
——不过它该做的事情依然没有改变。
「悲叹者」缓缓站起身。
接着朝大地突刺而去,握紧了一块与自己身高一样长度的墓碑。
眼前正好有一只拿着细针的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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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亚拉觉得自己搞砸了。
就在她打算暂且拉开距离的时候摔了一跤。似乎是因为油的关係一不小心滑倒了。
这个失误招来了致命性结果,只要看看抬头可见的场景便能够明白。
「悲叹者」所拿起的巨大十字墓碑,正準备朝向这边挥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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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琳奈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赶了过去。
触碰夹着后方头髮的髮夹(Barrette),注入了魔力。
那是从索亚拉那边收到的重要宝物。
「守护的髮夹」。一种能够展开看不见的障壁来防御物理攻击的赋予道具(Magic Item)。
保护索亚拉吧。若是做不到的话,就由我来代替她吧。
或许没有办法挡下大鬼的一击也说不定。不过如果是一定程度的冲击,应该还是能够加以缓冲才是,她这么想着。
这是三个月以前的自己怎么也想像不到的行动。
那个时候,自己单单面对一只蜘蛛就会发出悲鸣、只是碰上蝙蝠就会东逃西窜,光是要在魔物不会出现的地下城地下一楼走来走去,就已经耗尽了全力。
但是现在不会这样了。
因为有索亚拉在,自己才能无论什么时候都鼓起勇气。在阴暗的地下城也是,就算是面对难缠的魔物,也变得能够挺身与其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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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索亚拉刚造访这座迷宫都市时所发生的事。
在夜间突然惊醒,前去喝水的同时经常对自己提出询问。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在这个地方?
——接下来我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做梦也会梦见的地方,成为了自己所憧憬的探索者,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
潜入地下城的每一天,就只有纯粹的辛苦与难受而已。
这大概是因为魔物太过难以对付的关係、能够取得的道具太过寒酸的关係、因为没能拿出结果使得住宿花费逐渐增加的关係,总而言之实力不足便是最大的原因。
「……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试着对映照在瓮中水面的身影如此询问,却什么答案也没有得到。
就只是浮现出暧昧的微笑而已。
「……」
基于头部撞到地面的缘故,意识有些昏昏沉沉的。
周遭瀰漫着飞起的尘土。
看不清楚四周景象且搞不清当下状况。
不过自身所寻找的事物很快就找到了。
琳奈就在自己的身旁。她将脸埋在索亚拉的腹部,卧倒在地。
在「悲叹者」的攻击当中受到了她的搭救。
她抬起头,微微睁开眼睛望向这边。
「——」
并且低语着些什么。
然而什么都没有听见。
想起自己还塞着耳塞,连忙摘了下来。
「……亚拉……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