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腐界的恩利歐

那儿放眼望去儘是大地，不过土地腐败，空气也因为瘴气而混浊不堪。这个空间相当广大，大到如果遮住眼睛被带到这里，不管是谁都不会发现这里是迷宫。

「笨蛋……就是不听警告才会死啊。」

愚蠢盗贼们无视警告的下场让优不由自主地低喃。小桃歪头说了声「怎么了？」

「不，没什么。话说回来……你变强了呢。」

小桃脚边的尸体堆积如山，那都是栖息于「腐界的恩利欧」第四十六层的魔物。

小桃的翅膀本来是两片，如今则变成了四片，阶级也急遽提升。

小桃有如在说「哼，了不起吧」似的将背脊向后仰。不过察觉到自己不是被优叫名字，而是用「你」称呼后彷佛感到很生气，啪啪啪地拍打优的脸颊。

「怎么啦？我没用名字叫你，所以你生气了？抱歉啦。」

优轻轻吻了小桃的脸颊后，小桃突然变得心情绝佳，咚的一声躺到优的头顶。

「这里也不行了呢。现在那些魔物一看到我们就会逃跑，再潜入下层吧。」

有如在说「好～」似的举起右手，小桃就这样在优的头顶睡着了。听到小桃的小小鼻息声后，优浮现笑意并朝下层前进。

※

「防守！」

身穿闪亮装备的男人发出号令。

手拿相同盾牌、身穿相同铠甲的男人们发出「喔喔！」的吼叫，同时举起盾牌。男人们试图挡下犀牛殭尸沖向盾壁的身体撞击，但全被撞飞了。

考虑到冒险者的身分及这里是迷宫的话，男人们的打扮并不合时宜。男人们的真实身分是侍奉邬顿王国财务大臣巴流•弗雷•诺库斯的骑士，以及被他所僱用的佣兵们。

虽然是不死族，但栖息在「腐界的恩利欧」五十～五十四层的犀牛殭尸体长有六公尺，体重则是重达四吨。人类一旦遭到那副巨躯冲撞攻击，根本撑不住。从正面试图承受攻击的男人很不走运，铠甲连同身体都被长在犀牛殭尸鼻子上的角贯穿了。

「哎呀～那样是当场毙命呢。这么一来，死掉的就是第四十六——不，是第四十七人了吗？

要怎么办呀，彼得利特先生？」

「柯尼，是第五十三人。」

「不希望有人死亡的话，就选择更安全的路线前进吧。还有别装熟地用名字称呼我。」

以纠正答覆的男人是跟柯尼组队的妖精族波尼法兹，而语带讥讽的男人是巴流•弗雷•诺库斯财务大臣派阀的贵族彼得利特•莫尔德隆•帕斯雷。

「安全的路线？如果只靠你们的话，早在第四十八层跟第四十九层的腐烂沼泽就已经全灭了喔。就是因为有我跟波尼在，你们才能抄捷径又走魔物比较少的路线，在这种程度的损害下抵达五十一层吧。

而且彼得利特先生啊，你虽然是贵族，不过没有爵位吧。你知道我跟波尼是B阶级冒险者，拥有男爵的爵位吗？注意一下你的口气吧。」

「你才该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既然被巴流•弗雷•诺库斯大人僱用，你们的任务就是尽全力回应我的要求。」

柯尼原本就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却迫于弗雷财务大臣的权力而接下这份工作，因此彼得利特的态度让他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不悦。

「你们两人都别在吵这种无聊的事了，他们好像打倒犀牛殭尸了喔。」

「波尼法兹说的没错。吾等的目的是狩猎黑竜，在那之前就请两位好好带路。别担心，只要发现黑竜，之后吾等会去打倒它。」

朝地上吐了口水后，柯尼离开现场去看士兵们的状况。士兵们虽然有人受害，但漂亮地打倒了犀牛殭尸，目前正着手剥除能使用的素材跟魔玉。

彼得利特僱用柯尼他们为嚮导，进入「腐界的恩利欧」已经过了十天，带来的士兵从三百名减少至二百四十七名。然而，如果没有柯尼两人带路，他们不可能只花十天就抵达五十一层。

「莫尔德隆大人，我们随时都能出发。」

「好。那么，波尼法兹你们带头前进吧。」

彼得利特率领的这群士兵中，选择的都是本来就是佣兵或冒险者等等身手高强的人，装备则是弗雷财务大臣动用庞大财力备齐的全套高价装备。他们以优秀的人材、装备及数量在「腐界的恩利欧」中进行探索。

他们之所以会探索「腐界的恩利欧」，是因为有一项情报被带进了冒险者公会。

有一名冒险者向冒险者公会报告，说他在「腐界的恩利欧」看到竜，而且还是黑竜。对冒险者与佣兵们来说，身穿用竜素材打造的装备算是某种地位象徵。这一点贵族也一样，用爪跟牙製造的印鑒、用眼球或鳞片製造的戒指等饰物、用皮革与鬍鬚缝製的衣服等等，多到不胜枚举。在社交界如果穿戴上这些东西，就能夸示自身的权力与财力。

这次彼得利特的目标是黑竜，不过就算在竜里面也有分等级。从地竜跟火竜这种数量较多的竜，到白竜、银竜这种数量不多的竜。弗雷财务大臣想要的是，在这些竜之中也很罕见的黑竜，而且最有价值的部位——角。

「这家伙真让人不爽。」

「别理他啦，我们只要带路就能拿到钱了。」

「波尼你在这方面分得真清楚呢。老实说，如果黑竜真的存在，你觉得他们赢得了吗？」

「怎么可能，肯定会全灭的。不过这跟我们无关，没必要连我们都为了那个蠢财务大臣的虚荣心而捨弃性命。」

对波尼法兹抱怨完后，柯尼稍微冷静了一点，慎重地搜敌前进。就算选择的路线再安全，「腐界的恩利欧」是B阶级迷宫，三十层以后的魔物阶级都超过6。虽然探索得很顺利，不过也有一大堆人遇见名声响亮的高阶级魔物而全灭。

「柯尼，停下来。有声音传来，而且是破风声。」

柯尼的「搜敌」技能并未产生反应，不过柯尼相信长年跟他组队的波尼法兹。心想应该不会有错的他，对后面的士兵们打了信号。

数分钟后，轰鸣声也传至柯尼等人的耳中。轰鸣声的真面目是竜振翅产生的声音。

「是、是竜！而且是黑竜！」

「好……好臭。那只黑竜腐烂了！」

过度强烈的恶臭让众士兵摀住鼻子。「腐界的恩利欧」本来就是有许多不死系魔物栖息的迷宫，所以总是飘散着恶臭。连鼻子因此而麻痹的士兵们都难以忍受的刺鼻恶臭，随着黑竜振翅产生的风传进士兵们的鼻腔内。

「别慌！只不过是按照预定遇见黑竜罢了！前卫架起盾，后卫使出各种抗性魔法和结界，别中断了！」

彼得利特发出指示后，因黑竜出现而动摇的士兵们渐渐取回冷静。

「你们看好了！黑竜已经变成不死生物，皮肤跟鳞片也四处剥落。如此一来，用剑和魔法的攻击都能奏效！无需恐惧！这可是吾等英勇漂亮地讨代黑竜，得到满意报酬的好机会！」

彼得利特如此鼓舞，士兵们则以吼叫声回应，然后箭与魔法有如大雨般洒落至黑竜身上。因腐烂而没有皮肤跟鳞片的部位，不断受到箭与魔法的伤害。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能打倒它！有确实给予伤害！」

大家都认为黑竜会咆哮是因为受到了伤害。

「喂，好像能打倒它耶。」

「柯尼，要先做好能随时用转移石逃走的準备喔。」

柯尼跟波尼法兹已经把转移石握紧在手中。

黑竜的胸部渐渐膨胀。

「小心！吐息要来了！」

判断黑竜渐渐膨胀胸部是準备发出吐息，士兵们互相提醒彼此。前卫使用盾技「石壁」，后卫则是重新展开「结界」，并施加各种抗性魔法。

「可恨……可憎的……臭巨人族……居然将吾……将身为高傲黑竜的吾……」

听到黑竜讲人话，让至今为止从容地发出指令的彼得利特额头流下冷汗。

「人话……居然是有智能的竜……？」

「不可原谅……就算是巨人族，此仇也非报不可，直到吾身腐朽为止……阿梅格拉马斯•巴库尼亚达•莫尔弗诺古•拉斯•提拉——」

「糟、糟糕！是竜魔法！不能接下这招！全员迴避！不，快撤——」

黑竜释出的魔法「竜光乱射」渐渐抹去撤退的叫声。上百条拥有惊人能量的光线如雷射般贯穿士兵们。

并不是彼得利特判断得太晚。但黑竜释放竜魔法后，两百四十七名士兵中有一百零四名因热线而当场毙命，九十三名缺损了手脚等四肢，剩下的五十名士兵也无法行动自如。

「波尼，能用转移石逃走吗？」

「如果发动转移石时，那只黑竜肯放我们一马的话。」

「那种憎恨的集结体连我们跟巨人族都无法区分，看来是不可能。果然不该接下那个狗屎财务大臣的工作。」

「现在说这种话也——嘘！什么声音？这是拖东西的声音。柯尼，有人来了。」

「竟然在这种状况下过来，是魔物吗？我要看看是哪来的蠢蛋。」

潜藏在岩石背后的柯尼露出脸庞。

黑竜践踏变成尸体的众士兵，吞食、咬碎，但那股憎恨似乎一直没有平息。

而柯尼的眼中看到一位少年拖着麻布袋，一边走向被士兵尸体围绕的黑竜。

「那是……当时的小鬼！波尼，那时的小鬼还活着！」

「那时是指，一个月前在入口见到的小鬼吗？」

「对！不会错的！」

少年——也就是优将麻布袋扔到一旁后，麻布袋里传来呻吟声。

黑竜瞪视着突然出现的闯入者。腐烂的眼睛中流出水状液，在地面形成小小的水洼。

「这里还有……臭巨人族吗！直到所有巨人族灭亡前——」

「要找我打架吗？你这只空有巨大身躯的腐烂蜥蜴，去死。」

上百具不会说话的死骸暴露在黑竜眼前。

黑竜所行使的竜魔法，才一发就造成了这种惨状。虽然有人还有些微气息，不过黑竜的钩爪像捡小石头般捏起一名骑士，然后随手一扔。彼得利特率领的骑士团平均体重有九十公斤，如果算上穿戴在身上的装备，应该有超过一百四十公斤吧。直到在迷宫的墙壁上弄出红色污渍为止，被扔出去的男子速度都没有减弱。黑竜展现出非人的蛮力，而彼得利特率领的骑士团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彼得利特等人试图打倒的黑竜体长约十八公尺。

在研究竜的学者之间，长年都在争论一件事。有人主张可以用竜角的尺寸估算力量与年龄，有人是以爪子跟牙齿的长度为基準，其中也有人说看眼睛大小就能知道那只竜活了多久。还有人主张可以从体长看出竜的强度。

普通火竜与地竜的成体是十二～十五公尺。考量到这一点的话，现在面对的黑竜在体格上高了一阶。

一片片竜鳞都是漆黑色，就算曝露在无数箭矢与魔法下也没留下半道伤痕。反观烂掉的竜鳞跟失去皮肤而裸露的部位，上头则插着许多箭矢。

「波尼，那只黑竜有十七～十九公尺耶。」

「能从尺寸知道强度的话，就不会那么辛苦了。话说柯尼，钟有响吗？」

「从刚才就响着，连耳膜都快破了。只不过……」

「只不过？」

「不只是黑竜，我从那个小鬼身上也听得到钟声。」

柯尼拥有的固有技能中有「警告钟声」。这项固有技能在战斗时只要对方的战斗力在柯尼之上，就会响起钟声警告他。

而现在，柯尼的脑袋里鸣响着大音量的钟声。

「如果贾格特那只臭熊在的话，应该有得打了。」

柯尼想起他们那个不在此处的队长——熊人贾格特。两人平常虽然老是吵吵闹闹，不过只要潜入迷宫，可没有其他前卫职像他一样可靠。虽然不会说出口，但柯尼心里十分相信他。

「就算你提起不在场的家伙也没用啊。话说回来，你从那个小鬼身上也听得见钟声？光是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还没死，在『腐界的恩利欧』中存活下来就已经很惊人了……！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吧？」

「别装模作样了，快说吧。」

「那个小鬼似乎越过了腐烂沼泽喔，你也能用眼睛看见吧。」

「你说……什么？的、的确，脚上黏着腐烂沼泽的泥巴。」

柯尼凝神观视优的脚，从膝盖到脚边都黏着紫色烂泥。

方才柯尼他们说的「腐烂沼泽」，是横跨「腐界的恩利欧」第四十八层至四十九层的大片沼泽地。沼泽中会喷出有毒瓦斯，变色成紫色的泥巴中含有毒素。而泥巴里所含的毒素十分强烈，没做任何準备就在沼泽中前进的话，只要区区数十分钟就会命丧黄泉。另外有很多魔物潜藏在沼泽里，只要猎物一接近就会同时跳出沼泽猛袭而来。不绕过「腐烂沼泽」而直接前进的人们，必须在恶劣环境下保护自己不受看不见的魔物攻击，一边推进才行。

在居住于邬顿王国的众多冒险者之间，有一件很有名的事。某个贵族将自豪的私兵送进「腐界的恩利欧」时，没有僱用熟知「腐界的恩利欧」的冒险者，所以没绕过「腐烂沼泽」而直接前进，结果因为沼泽剧毒跟魔物们的侵袭而全军覆没。

黑竜拍动翅膀。翅膀上虽然到处都是破洞，不过长达十公尺的翅膀所引发的风仍化为肆虐暴风，袭向彼得利特等人。

「光是拍打翅膀就有这种威力？这不是跟挨了黑魔法第4位阶的『暴风』差不多吗！」

「莫尔德隆大人，有、有小孩在这里！不、不敢相信。他在这种暴风中走向黑竜！」

「那、那是何方神圣……！」

在黑竜引发的暴风中，彼得利特等人为了不被刮飞只能死命抓着地面，用惊愕的眼神看着优恍若无事地走在肆虐暴风之中。

「从你……身上，感受到竜的因子。那对眼睛是从哪里得到的？」

「哈哈，好会说话的蜥蜴呢。快点放马过来。」

「唔！愚蠢之徒，阿梅格拉马斯•巴库尼亚达•莫尔弗诺古•拉斯•提拉——」

只用了一发就毁掉彼得利特骑士团的竜魔法「竜光乱射」，集中朝着优一人释放。数百道光束一边描绘光线一边逼近至优的身边。就在彼得利特等人都觉得优会死掉的那时，优往一旁挥出左臂。

地面突然冲出层层铁柱，渐渐形成铁壁保护优不受光线攻击。铁壁承受竜光乱射后虽然有一部分蒸发消失，但马上有下一道铁壁承受攻击。

「那是……黑魔法第5位阶『钢铁壁』！不、不敢相信，那种小孩居然能展开这种高位魔法，範围还如此广大……」

彼得利特率领的一名骑士对优的魔法感到惊愕。

「好，趁现在对活着的人使用体力补剂跟回覆魔法。」

「遵命。能用回覆魔法的人对伤患进行治疗！不能用的人使用体力补剂！体力补剂用完的人去搬运伤患！」

受到彼得利特指示的人俐落干练地治疗伤患。

伤势得到治疗后的骑士们则被眼前上演的这场非人之战迷住了。

「可恶！波•雷姆利瓦•萨弗鲁久•阿凯•阿•特拉菲罗——『柯•威尔耶•雷』！」

黑魔法第3位阶中有一个叫做「酸雨」的魔法。那是朝对方释放酸雨的魔法，不过黑竜对优释出的竜魔法「柯•威尔耶•雷」却不是雨，而是有如浊流般袭向优。优展开的钢铁壁被强酸河川吞噬溶解。但是面对让自己无处可逃的强酸河川，优丝毫不慌张，跟刚才一样将左臂往旁边一挥。风在优的前方聚集，瞬间产生暴风。暴风将强酸河川推回黑竜那边。

扎扎实实地挨下暴风跟强酸河川的黑竜大吼。

「嗄啊喔喔啊喔啊喔啊喔啊喔啊喔喔喔喔！可恶！可恶啊！吾等高傲的竜族，居然被你这种矮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