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请问水主先生在吗?」
星期三,放学前的导师时间刚结束爱良就闯进教室。
不用说,教室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太好了,水主先生,你在呢。要是搞错班级人家就丢脸丢大了。真是好险呀……」
「喂,水主,你的人脉到底是怎么经营的!这就是上天选中的勇者之力吗?教教我吧,该如何使用你那种力量!」
「桥本,这样很噁心快放开我。」
「我也想认识其他高中的女生啊!」
是啊,爱良她的确是身穿类似女子高校的制服,不过她根本没上学。事实上我连一个女高中生的朋友都没有。
「为什么,你要来这里啊……?」
如果她不问其他人应该不可能知道我的学校在哪啊。
「是那位很下流的天狗小姐,叫我来这个地方的。」
果不其然,又是那家伙乾的好事。此外,爱良已经给她安上了「下流」这样的封号。轮月啊,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也没法帮你否认。
「还有,我得对水主先生正式地表达谢意才行……」
「不,道谢就免了……」
毕竟该怎么处理爱良我都还没完全决定哩。
深卜应该不会霸王硬上弓杀死爱良才是……但刚当上咒师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实在猜不出来。
就算他是绝对无法容忍异形的基本教义派也不足为奇。假使单纯将异形视为一种虫子,彼此沟通的可能性就只好排除了吧。
「昨天夜里,轮月小姐打电话告诉我,我的清白已经被证实了。当时,她还要我来这所学校。」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昨天已经去过了啊。」
虽然不知道轮月是怎么证明的,不过依然是个好消息。
「如果不是这件事,我就不会来找水主先生了。这种时候我绝对不能做出会害轮月小姐心情不爽的举动。」
「你不必刻意说这种话!」
「不过,水主先生如果不愿意当我的男友我也会很困扰……还真是两难呀。啊,我对牡丹小姐可是没有任何恋慕之情唷。」
「你的反应简直是太容易看穿了。」
「总而言之我们去约会吧。车站前有咖啡厅、麦当劳,就去那里。我点小杯的饮料就够了。」
「你打算用区区五百元打发约会吗?」
就算没有爱也不必节俭到这种地步吧。
「有什么关係嘛!约会还是约会呀!另外我还要收取一万零五百元的服务费!」
「就说了,别三句不离钱好吗!」
「如果你出五万元,我愿意做更多的事唷……今天还特别穿了可爱的内裤呢……」
「其他的话题出去外面再讲吧。嗯,快离开这。不要在学校讨论比较好。」
我可能快要被老师抓去辅导室了,先溜为妙吧。
「嗯,其实也没什么其他事可说了。」
坐在麦当劳的椅子上,爱良这么对我说。
「包括我出生的秘密,轮月小姐也吩咐要对你保密。更正确地说,她根本就还没告诉我。她说如果少了惊喜人生就太无趣了。」
「那家伙,都这种局面了还在胡说八道……」
能把根本不是玩笑话的事胡闹到这种地步,也算是某种强者了。只不过会给周遭带来莫大的困扰就是。
「因此,我也没什么内容可以告诉你……呃,请问你有几位兄弟姊妹呢?」
「有一个小一岁的妹妹。」
「呼嗯。」
根本聊不起来。
喂喂,才开始约会一分钟气氛就开始变僵了,这也太惨了吧……无奈之下,我只好喝起柳橙汁。
幸好,对方再度主动开口了。
「对了!牡丹小姐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这个嘛……我没跟她一起吃过饭耶。」
倒是有一起在放尸体的房间里聊天,明明连饭都没一起吃过,这也太说异了吧。
「那么,她的兴趣你知道吗?」
「不,那我也不清楚。那个人,平常都在做些什么啊。这么说来,我连她住在哪里都没打听过哩。」
「讨厌!你什么也不知道嘛!我要把柳橙汁的五百元还你!」
「我不知道也不能怪我吧!还有,五百元我还请得起!这点钱根本不痛不痒!」
「最好是……等过了几年以后你就会说连本带利变成十万了……」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绝对不会说那种话啦!」
「这我知道。水主先生毕竟是个很温柔的人。」
儘管嘴巴这么说但她的脸色却很阴郁。
「刚才你跟我点一样的柳橙汁时不知为何我心情突然很差。真希望你可以不要一直打断我说话……」
「这只是小事一桩吧!巧合,单纯的巧合而已!」
「我知道啦,因为水主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
听了如此让人不开心的夸讚,我搞不好还是第一次碰到。
「因此,我对你请求这个或许是有点超过分寸了,不过可以请你高抬贵手原谅那位跟蹤狂汉神小姐吗……」
爱良放在餐桌上的手因怯懦而缩了起来。
结果她才是个会担忧加害者安危的温柔女孩啊。
「我听了轮月小姐的说明,晓得跟蹤狂小姐过去其实也过得很痛苦……虽说如果又被她盯上我也很困扰就是了……」
「如果可以不必杀人就解决,那还是不要杀比较好。就算可以赚钱我也不干。你应该听说过作用力跟反作用力的关係吧,把另一个人强制从这个世间驱逐出去,下手的人就会遭受到同等的冲击。人生观为之大变也是很稀鬆平常的结果。」
「水主先生之前也遭遇了什么事吗?」
「从这里步行十分钟有间叫『久多良庵』的餐厅。虽说现在已经歇业了。」
有些事就算想忘记,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让人遗忘的。
「那里的老闆女儿是连续杀人事件的兇嫌,本来也想杀了我,结果先被我杀了。」
不论对方是多么的罪恶,但我也不可能对杀人这件事等閑视之。
爱良以双手捂着嘴。
「当时的场景我还记得非常清楚。甚至做过两次恶梦。两次我都是被吓醒的。不是被杀的梦恐怖,反而是杀人的梦比较可怕啊。睁开眼时浑身都是冷汗。就算在梦中我也觉得自己做了无可挽回的事。」
啊啊,刚才不该点柳橙汁的。感觉喉咙渴得要死。没想到光是聊这种话题就能让人觉得这么渴。
「我毕竟是个现代人,无法忍受自己杀死人类外表的生物。我从小就是在这种道德观存在的时代被灌输长大的。因此如果可以不杀我就绝对不杀。不论状况如何对我有利我所抱持的观念都不会改变。」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儘管表情还是有些僵硬,但她的这句「谢谢」还是多少缓和了现场的气氛。老实说,我觉得自己今天讲太多话了。光喝五百元的饮料根本划不来。
「老实说我原本以为如果要拜託水主先生饶过跟蹤狂小姐,势必要提出一些条件来交换的,结果什么条件都不用……这反而让我很惶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反而是你好不容易才保住自身的安全,应该要鬆了口气才对。」
「水主先生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呢。」
与其说我温柔,不如说我宁愿选择人道主义这条光明大道吧。但,这或许正是温柔的确切意义。
异形多多少少都是活在极限状态下的风险当中。这种环境要强迫异形们表现得很温柔,恐怕是有点强人所难吧。
「还是说,水主先生是打算用甜言蜜语钓我上钩……?」
「我才没想那种事咧!请相信我!」
「人家可不是那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唷!就算肉体可以卖心灵也不会任意出卖的!」
「拜託,肉体也不要卖吧!」
「不过,如果客户是水主先生的话第一次可以打半价……」
就算半价也不行吧。
不知为何,我又开始觉得店里其他人的视线很刺痛了……再这样下去,我能光临的饮料店会越来越少啊……在这种地方都市,光是男女放学后碰面就已经很显眼了……拜託店里千万不要有跟我念同一所学校的家伙……
「你的肉体还是奉献给牡丹小姐吧。」
「嗯,就是说呀……耶耶!?您在说什么呢?为什么我非得献身同样是女性的牡丹小姐不可呀。哈哈哈,真死相,哈哈哈……」
奇妙的事物我已经看得够多了,如今性癖好这种东西应该已经没什么大不了才对吧。
「既然这样,你就帮忙祈祷明天能一切顺利吧。」
「人家最擅长祈祷了,这个交给我刚好。」
「是这样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厄神的能力也包括这个吗?
「对呀,我还在寺里的时候,就经常听经文这种咒语呢。所以我也知道一些让各种愿望实现的咒文。」
「举例来说,像是哪种?」
「这个嘛,首先是骑狐狸佛像的经文内容。」
「……耶?」
「那尊佛像右边有一位大象脸的佛,左边则是女性的佛——记得那张脸应该是弁才天女神吧……」
喂喂,荼吉尼相关的修行,竟然跟欢喜天及弁才天混在一块……这种组合不会太过头了吗……赤裸裸地呈现出想在现世获取利益的慾望啊……如果方向稍微走错一步就会变成邪教了……(注25骑狐狸的佛像是「荼吉尼」,又称狐仙。大象脸的佛是「欢喜天」,日本视为带来财运福运的神。「弁才天」则是日本的七福神之一,象徵口才、音乐及财富。)
「哎呀,您的脸色发青呢。听我说这个很无趣吗?那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记得那座山上生长的树木……」
话题一下子就转向了,不过我总觉得厄神不单纯只是除厄的神明而已。
翌日,我伫立在三天前与难波粉魂战斗过的鞍部附近。
这里距离山顶非常近,但由于高大的杉树遮挡使得光线还是很昏暗。因为要偏离登山道才能抵达这,所以也不必担心路人的目光。
当然我不是单刀赴会。接下来包括深卜在内,所有相关者都会到场。难波粉魂也会被带来,只不过依旧是在结界的束缚下。
跟上回与粉魂战斗时相比,牡丹在场可算是一大优势。光是有她的存在,就对我方的精神卫生有相当大的助益。作为万一时的保险来说久多良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的了。
「吶,大哥哥,这里太远了火明家的人要过来很不方便吧?」
正当我在思索要怎么打发时间时,知理来到我身边说道。
「况且,这里又没什么人,难道不会引起对方的戒心吗?」
「你担忧的这两点都很有道理,不过选在一开始起争执的场所就不需要额外说明了,可以很方便地让对方点头同意。此外,虽然搭公车得花一点时间,但这里也不是完全无法抵达的地方。」
就算交通不便好了,只要是跟汉神相关的事,对方也不可能不来。深卜的性格,并不是那种会无故爽约的人。
「还有就是,关于那个汉神呀。」
知理手指站着不动发獃的汉神。
「一开始以为她只是睡着了,不过总觉得眼神好像越来越犀利。是不是快觉醒啦。那样子放着不管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突然袭击大家?」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更何况,那本来就不是会剥夺意识的强力结界。一开始她的模样会好像睡着,恐怕是突然进入结界所带来的震惊之故。」
或许汉神原本就是个爱发獃的家伙也说不定,从平常她的沟通方式应该可以看出个端倪。
「知理好担心呀……对知理来说,不确定的要素太多了。人家明明不想冒不必要的风险呀……」
知理似乎相当不安的样子,不过或许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吧。真要说起来,能冷静以对的我还比较奇怪。
但反过来说,儘管没有不安的理由,但要证明绝对没问题也毫无根据。
「哎呀,你是用哪张嘴巴说不想冒不确定的风险哩?是上面的嘴巴,还是下面的嘴巴,拜託教教人家嘛。」
轮月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插入话题。
「当然是上面的嘴巴啰!别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
「哎呀,自爆了。既然如此那下面的嘴巴在哪里呢?」
「呃,这个嘛……肚脐,对了,是肚脐!肚脐、肚脐。」
知理很勉强地逃过了。
她的脸又涨红起来,不过还是不要吐槽这点吧。毕竟那样对一位淑女太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