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开始,星期一。 
偷溜过子午线的浓厚云彩,将放学后的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 
「「哎~~~~~~~~~~~~~~~~~~~~~~~~~~~~~~~~」」 
藤架彷彿被云空的气氛所吞噬掉一般,被阴沉沉的叹息所填满。 
「两、两位好阴暗啊」 
在把脸贴在庭院桌上,生产无限延长的叹息的我和毒空木之间来往之后,时宗同学抬了抬镜架。 
「呜呜呜~~~~~~,人家的初吻……命运之吻。哎~~~~~~~~~」 
「第一个女朋友……我的第一个女朋友才一天……才一天就……哎……」 
「「哎~~~~~~~~~~~~~~~~~~~~~~~~~~~~~~~~」」 
「这、别叹气啊,两位,打起精神来!」 
……你知道这个课题的难度有多高么,时宗同学? 
「那个、被交到的第一个女朋友仅仅一天就甩掉,肯定很受打击……不过,你想想,正确来说并不是一天哦?那个、因为被学姐表白是在放学之后……所以是一天加四个小时对吧?是吧,很好的赖到了第二天哦!所以阿春同学是两天被甩的!太好了,不是一天之内!」 
……唔咕咕。 
「喵子也振作起来啊。虽说是初吻,但是女孩子之间的,所以不作数的。一般来说,虽然突然被夺去初吻会很受打击,但在这之前还在公众面前被掀裙子,小裤裤被偷窥,大腿被舔之后口吐泡泡吧。都被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初吻什么的也没什么了吧」 
「咕咕咕」 
毒空木的肩膀微微颤抖。 
「所以两位………………打起精神来吧!」 
「「少来乱搅和!」」 
我和毒空木的怒号汇成合唱。 
「噫!被骂了!明明在安慰你们!」 
「你这是安慰么,奶子眼镜!既然女孩子之间的不算数,那就把你的也夺走好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可以啊……诶?为什么要掀我裙子啊!这、这是想亲哪里啊,喵子!救救我,阿春同学——!」 
抱歉,现在的我没那个气力。请当作被毒蘑菇咬到,接受她的亲吻吧。 
…………接吻么。 
学姐现在在做什么呢。 
秋海棠学姐又是突然向我表白,然后又单方面的提出分手,然后又亲毒空木,然后又游过夜晚的池塘,然后又扔下菠萝逃走…………重新整理一下,发现这个还真是进行了一次大暴走。说真的,学姐到底想干什么呢。 
刚一开始思考这些事情,胸口就彷彿灌了铅一样沉重,再一次的叹息, 
「喂、你这家伙打算消沉到什么时候!看招!!!!!!!!!!!!」 
「呀啊啊啊啊!」 
在从嘴里吐出之前,便被毒空木踢倒椅子摔了下去。 
「很疼啊,毒空木!冷不防地干什么啊!」 
「阿春才是,为啥能悠閑地长吁短叹啊!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我明明都那么消沉了!这种情况就算放下一切也要来安慰我啊!」 
不会吧,你指的这个?我可是刚刚和第一个女朋友度过短短一天时间就被甩掉了啊。 
「这时候你就该说『喵子好可怜』,『快到我身边来』,『乖,让我摸摸脑袋』!然后温柔的抱紧我!在脸蛋上啾ー一下,不是么!」 
「别那么多要求好不好!我也是受害者啊!让我消沉一下啊」 
「不行。阿春才没有消沉的资格。阿春是自作自受。人家已经那样忠告过阿春了,可阿春就是不听,都是阿春的错。是吧,白开水,我说过的吧,那个女人很怪的!」 
「嗯,说过呢」 
时宗同学轻轻点头。 
「你说的奇怪……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是什么……虽然不太好用语言来形容,但总之,女人身上撒发出来的感觉非常糟糕。至少绝对不是喜欢啊春,我一眼就能够确信」 
「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我最喜欢阿春了!」 
毒空木理所当然的挺起胸膛。 
「这算什么啊。再说,既然你那么清楚,就更具体的告诉我啊。反正你一直都跟着我们,能说的机会多的是吧」 
「怎么可能说得出来,那种话……」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当然是……」 
语气突然变弱的毒空木,一下子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紧咬嘴唇, 
「才没有为什么!」 
就像要咬上来一般发出怒号。今天的毒空木,完全不见平时的伶牙俐齿。 
「话、话说回来,秋海棠学姐到底想干什么呢。你想,竟然不惜戴上这种东西」 
失蹤同学想要掩饰变得不安的空气插进话来,随手摆弄了一下镇坐桌上的菠萝,连在上面假髮摇曳起来。 
「真厉害啊,这个假髮。竟然有这种,想要强行拔掉菠萝的话,血就会喷出来的机关。这是她一个人做的么?」 
「天知道~,天然少女的想法我可捉摸不透呢~。啊、对了,阿春。直接去问本人吧,你是她的男朋友吧~啊,抱~~~~歉~~~~呢,现在是原男友咯?一天又四小时被甩掉的原男友咯?库噗噗噗~」 
咕ー。虽然很早就知道了,不过这货的字典里还真没有『口德』这个词啊。 
「就算想问也问不了啊。从那天夜里就和学姐失去联络了,而且她今天也没来学校,好像也没回宿舍」 
「虽然从班上的弓道部的人那里听说了,不过社团活动,学姐似乎无端缺席了」 
「呼ー」 
毒空木玩弄着刘海,索然无味地叙述出秋海棠学姐的情报。 
「阿春同学,那个人说过,自己是弓道部的特待生吧?要是像这样继续缺席社团活动的话,那个人会被娇羞园自主除名的…………」 
再加上无端外宿和无端旷课。在注重女生品行的娇羞园里,这种情况或许早已直逼底线了。 
『……我一点也不美』 
那个夜里的学姐的表情,飘过我的脑海。那样的秋海棠学姐,还是我女朋友的时候。 
——兹噔。 
「坐下来」 
拉开椅子準备起身的我的上衣衣角,被毒空木紧紧抓住。 
「毒空木。我去找学姐——」 
「别去!」 
毒空木的大喝炸裂开来。不止冲散了我的话,甚至连同我的意识都连根吹飞。 
「……可是,不能放着她不管吧」 
「别管她啊!」 
毒空木也踢开椅子站起身来。 
「为什么啊!那种家伙,为什么就不能放着别管啊!你是笨蛋么?知不知道?那女人可是一天就把你抛弃了哦?啊、够了!我就挑明了!阿春根本就不是被她抛弃掉,而是从一开始就没被她看上过!」 
…………哇,不愧是毒空木小姐。毫不犹豫的刺中核心。 
「虽然不知道她有何目的,但她满嘴谎言,一心只想利用你!我一直看着你们两个!你们那到底算什么?手也不牵,话也不怎么说,就连大头贴也是分开来拍,甚至还被她用箭指着!」 
……什么嘛,还以为你光顾着玩去了,这不是看的一清二楚么。 
「说啊,你真的搞清楚了么?你们根本不是什么恋人啊!」 
伴随最后拍下的话语,毒空木死死地盯着我。 
根本不是什么恋人。 
这就是毒空木曾说过的,娇羞园完全表白计画没有结束的真意。 
…………这家伙,果真毫不留情。我无话可说。 
「所以……别去了好不好,阿春……」 
然而即便如此,瞳中绕起一层泪膜的,仍是胡乱挥舞语言之刃的毒空木。 
「……那种事情我知道啊,不过,我还是想再一次,就只一次,向学姐确认」 
「确认?确认什么?」 
「现在,我不能说」 
毒空木缩进嘴唇,咬在牙齿下面。 
「……你真心喜欢上她了?」 
「哈?」 
「我看得出阿春痴迷的样子。但是,难道说,阿春真的喜欢上那种女人了?没有那种事吧?是吧?阿春?」 
「别、别搞错了。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的时候,一直都是认真的!」 
「————!」 
毒空木的脸好像瞬间绷紧了一样,憋了口气, 
「那就随你便了!」 
「咕呀!」 
全力将我揍倒后,沖了出去。 
「喂、喵子!等一等!」 
紧随其后,是以在相反意义上非常厉害的速度追上去的时宗同学。 
目送着两个渐渐变小的背影,我无法压抑涌上心头的,她们一个个离我而去的感受。 
〇 
带着湿气的暖风令头髮缠在一起。 
也许过不了多久,空色就会降下夕暮。如此心想之时,平时就已经很重的步伐,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脑袋里就像沸腾一样摇晃着,彷彿一失神就会迷失脚下的路。 
『为什么啊!那种家伙,为什么就不能放着别管啊!』 
也许这句话说的没错。 
但是,唯独一句话。 
至少唯独那一句话,我相信学姐是发自真心的。 
『……我喜欢弓道』 
那句话不可能是谎言。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身着纯白弓道服的少女们正搭箭引弓的弓道场上。 
放出的箭矢,有中的,也有偏的,但飞出轨迹都是笔直一线。 
这笔直的一线,正是诚实映出射手内心的镜子。 
弓道之『道』,乃对真实的探求。弓道场上,弓道家们对準靶心,寻求自己的真实,各自引弓,追寻各自的『真善美』。 
…………正是这样的弓道场,学姐抱膝坐在体育馆的屋顶上,俯览着她。 
「找、找、找、找到了~~~~~~~~~~~~~~~~~~~~~~~~~~~~!果然在这里啊啊啊啊~~~~~~~~~~~~~~~~~~~!」 
「石、石蕗!你怎么会在这儿!」 
剪到下巴的短髮乱舞,秋海棠学姐转过头来。 
「当、当、当、噹噹噹噹、当然是因为你在这里吧!!!!可ー恶ー,要是没给我出现在这里就好了啊!!!明明再也不想上这里来的!!!好————可————怕————!要晕了,好想吐!!!」 
「不可以,别过来,石蕗!我有何面目见你!为什么要来啊,你————」 
「这、学姐,别说了!」 
由于是四体伏地的状态,我只得伸出宝贵又宝贵的右手按下学姐的话 
「…………你这话,会很长吧?」 
「哈?」 
不、那个,对不起。没有看气氛,对不起。极力作出不看气氛的发言,对不起。但是,总感觉在这巨严肃气氛下,您一定会滔滔不绝起来。 
「反正都要这样的话……与其中途打断,还不如在开始之前一口气结束的好……」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