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
──假日的商店街为何如此人山人海?
七罪思考着这种事,忐忑不安地四处张望。
她是一名把乱翘的头髮绑成两束的娇小少女。歪斜的双眼表现出不安,脸庞白皙,削瘦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不过,这些形容词还是经过了极力的修饰。七罪头髮乱翘的情形并非像法国娃娃那样柔软蓬鬆,而是如果洗完澡忘记吹乾头髮就会梳也梳不开,硬邦邦又蓬乱如麻的发质。说是娇小削瘦,也不是像字面上解读的那样可爱,真要说的话,比较接近营养不良的小孩模样。双眼的形状看似感到不安且不悦是事实,但她眼睛本来就长成这样,用「歪斜」来形容不知道恰不恰当。
──自我评价是如此的七罪会对别人的视线感到不自在,可说是必然的事情。
「……唔、唔。」
她的脑海里充满了走在周围的民众看见自己后发出嘻嘻嗤笑的妄想。她的心情就像是明明没有出现仙女却来到舞会的仙度瑞拉,有种上流阶级的名流人士看见其貌不扬的灰姑娘,掩嘴嘲笑的错觉。
不过,七罪不像仙度瑞拉那样天生丽质。顺带一提,她的心地也并不善良。所以,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仙女才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吧。
──啊,可是她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呢?感觉不知从何处传来「嘻嘻、嘻嘻」这样嘲笑七罪的声音。思考混乱、视野扭曲,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然而──
「……七罪?」
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同时有人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了现实。
「啊──」
往声音来源望去,发现眼前伫立着一名少女。
这名少女身材娇小,一头乱翘的髮丝是她的特色。要是这么形容,会给人她的外表就如同七罪一样的感觉,但这不得不说是条列式写作构造的缺点。
虽然一头乱髮,却与七罪那宛如地板刷刷毛的发质不同,是柔软蓬鬆的发质;虽然个子娇小,却与七罪那宛如枯木的身形不同,而是充满了像小动物般的可爱感觉。
没错。彷佛将这个世界上所有闪耀灿烂的东西聚集成人形般的神圣姿态。她就是我们的女神,啊啊!四糸乃大人。
「你没事……吧?」
「啊哈哈,你好慌乱喔,七罪。」
四糸乃与戴在她左手上的兔子手偶「四糸奈」如此说道,就如同王子和仙女一起出现在站在绝望深渊的仙度瑞拉面前一样。七罪感觉到自己因紧张而僵硬的身体稍微放鬆了下来。
「抱……抱歉……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七罪尴尬地说了。四糸乃没有取笑她,真挚地回答:
「不会,我也……不喜欢。不过,今天没关係。因为有四糸奈和……七罪陪我。」
「四糸乃……」
听见四糸乃充满慈爱的话语,七罪不由得差点感动啜泣、五体投地。
不过,她紧急踩了剎车。因为这里是商店街的正中央,而她现在正与四糸乃相亲相爱地买东西。要是七罪突然趴在地上,四糸乃肯定会惊慌失措吧。
七罪好不容易压抑住内心满溢的深厚情感与感谢之意,仅仅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去逛下一间店吧。你要看帽子吧?」
「对。啊,不过……」
七罪说完后,四糸乃便仰望附近的时钟,回答:
「快要中午了,要不要先吃饭?」
「啊,已经快要中午了啊……」
听四糸乃这么一说,肚子也刚好饿了。不愧是四糸乃,思虑真周到。体贴人心的天才;一定会是个好老婆;好想跟她结婚。
「也好……吃完午餐再逛吧。」
「好,就这么办。」
「啊,不过我们只有两人和一只,餐厅可能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
说完,七罪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
其实,七罪以前和四糸乃&「四糸奈」出门的时候,曾经为了吃午餐而鼓起勇气走进了一家装潢时尚的餐厅,但是当时店员一直不停地问她们:「只有你们两人吗?」「监护人没有一起来吗?」
当然并非所有的店家都会这么问,而那家店也不是拒绝服务,但七罪本来就已经够害怕跟人说话了,就连点餐也要费尽一番心力。虽然没有留下阴影,但无法否定那个经验对她造成了心理障碍。
四糸乃大概也记得那件事吧。只见她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啊哈哈」地苦笑。
「的确有可能呢……」
「欸欸,那这么做如何?」
于是,「四糸奈」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轻轻点头后,举起手指向沿路排列的店家。
「这里也有卖许多像是章鱼烧、红豆饼、鲷鱼烧之类可以现买现吃的东西,我们去买那些看起来很美味的食物,在公园的长凳上坐着吃,也别有一番风味吧?」
「原来如此……这个主意很不错呢。」
的确,如果这么做,即使七罪和四糸乃以及「四糸奈」两人一只去买东西吃,也不会让人感到不自然吧。
「那么,就这么办吧。」
「好的。」
四糸乃点了点头。七罪也点头回应后,便和四糸乃并肩走在商店街的路上。
虽然不是第一次走在这条街上,但仔细观察后,发现意外地有许多能外带的餐饮店。七罪轻声发出惊叹。
「哦……像这样仔细一看,还满多小店的呢。饭糰、鬆饼……啊,也有煎小笼包。」
「呵呵……!」
就在这个时候,走在七罪身边的四糸乃发出这样的笑声。
「!咦!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是不是最好去死一死?」
「不,不是这样的……!」
七罪说完后,四糸乃便连忙摇头。
「只是觉得,这样子真不错呢……」
「咦?」
「跟朋友出门,用零用钱买食物,然后一起到公园吃……我想对大家来说这一定没什么,但我却觉得……非常开心。」
四糸乃一脸害羞,脸颊微微泛红地说道。
「四糸乃……」
七罪也跟着羞红了脸。
「也……也对……我们是朋……朋朋……朋友嘛……」
虽然结结巴巴,七罪还是好不容易说出「朋友」这个还未习惯、令人害羞的辞彙。于是,四糸乃面带微笑回应七罪。未免太可爱了一点吧,跟她结婚好了。
就在七罪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四糸乃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似的瞪大双眼,停下脚步。
「啊──」
「?四糸乃,你怎么了?」
「没有,在那里的人是……」
四糸乃一边说一边指向前方。
七罪循着四糸乃的指尖移动视线后,发出「啊」的一声。因为四糸乃所指的地方站着一名眼熟的人物。
那是一名身穿暗色服装、五官亮丽的少女。一头宛如夜色的长髮正和风儿嬉戏,一双水晶眼瞳凛然地凝视前方。不会错,她正是和七罪以及四糸乃住在同一栋公寓的精灵,夜刀神十香。
十香现在正站在章鱼烧小店前,有些疑惑地盯着手上的章鱼烧包装。
「那是十香……对吧?」
四糸乃有些没自信地如此说道。
不过,七罪大概知道四糸乃为何会在语尾加上问号。
站在那里的,无庸置疑是十香没错。不太可能七罪和四糸乃两人一起认错人,更重要的是,不可能还有好几个像她如此美丽的少女。
不过,她的样子有些奇怪。若是问七罪和四糸乃两人到底哪里奇怪,她们也说不上来,总之……十香散发出来的气息感觉就是和七罪她们所认识的她不同。
如果把平常的十香比喻为家犬,那么现在的十香可说就像是一只野生的孤狼吧。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总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发生什么事了呢?是章鱼烧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看起来好像不是那样呢……」
正当七罪和四糸乃感到纳闷的时候,十香表情兇恶地抓起一颗章鱼烧,嗅了嗅味道后,扔进嘴里。
咀嚼了数秒后,一口咽下。
「……唔。」
然后,她抽动了一下眉尾,接着面无表情地「抓起、扔进、抓起、扔进」,有节奏地吃起剩下的章鱼烧。
「唔……果然还是平常的十香……?」
「可是,如果是平常的十香,感觉会吃得更津津有味。」
「就是说呀~~」
四糸乃和「四糸奈」回答七罪。从十香吃章鱼烧的节奏来判断,她似乎并不讨厌章鱼烧(看她吃的速度反而可说是非常爱吃章鱼烧),但她的表情实在很难说是会让製作料理的人感到开心,完全不像平常反应夸张的十香。
就在这个时候,十香似乎吃完了章鱼烧。只见她舔了舔沾在嘴唇上的酱汁,迈步离开现场。于是,卖章鱼烧的老闆急急忙忙叫住十香。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你还没有付钱……」
「……?」
十香微微皱起眉头停下脚步,瞥了一眼老闆的脸后,再次迈开步伐。
「喂,等一下、等一下!你这样我很为难耶!」
老闆走到店外,追着十香,搭上她的肩膀。
瞬间──
「你做什么,混帐!」
十香冷冷地如此说完,老闆的身体彷佛被一双隐形的手推开一样突然被震飞,重重地撞击到地面。
「唔呀!」
「哼!」
老闆发出短促的哀号声后,十香从鼻间轻轻哼了一声,迅速离去。
七罪和四糸乃与走在路上的行人们一样,怔怔地凝视着这个情景一会儿后,立刻抖了一下肩膀,冲到老闆的身边。
「你……你没事……吧?」
「痛痛痛……啊啊,谢谢你啊,小姐。」
四糸乃一脸担忧地出声关心老闆,老闆便搓揉着撞击到地面的背站起身。顺带一提,原本七罪也打算说句什么机灵的话,但她心想难得老闆得到圣少女四糸乃的金言安慰,要是自己开口说话,可能会毁掉一切,于是选择保持沉默。绝对不是在最后关头说不出话。绝对不是。
「刚才是怎么回事啊……总之,她吃了霸王餐,我得打电话报警才行……」
「……!那……那个……!」
四糸乃露出「要是叫警察来就糟了」的表情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圆硬币。
「不好意思,我来付钱,请你不要报警……」
「咦?为什么小姐你要帮她付钱?」
「呢,那个……不……不好意思……!」
四糸乃深深低头道歉后,便直接朝十香离去的方向跑走。
「啊,四……四糸乃!」
七罪也急急忙忙追在四糸乃的后头,宾士在商店街。
十香明明吃了霸王餐还出手伤人,却不怎么焦急的样子,踏着缓慢的步调在路上前进。虽然踏出的脚步不如十香大,但七罪和四糸乃不久后还是追上了她。
「十……十香……!」
四糸乃大声呼唤十香的名字。
然而,十香没有停下脚步。与其说她故意不理会四糸乃的呼唤,倒不如说她似乎不觉得那是在叫她。
「……?」
七罪和四糸乃对看后,再次迈步奔跑,绕到十香的面前阻挡她的去路。
就在这个时候,十香才终于发现了两人一只的存在,停下了脚步。
「十香,你到底怎么了呢……」
「就是说呀~~买东西就要付钱啊~~」
「……对……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