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魔的誘惑

「狂……三……」

自己并非有意识地从喉咙吐出这个名字。

当那名少女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那瞬间，脑海、双眼全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声音半自动地脱口而出。

不过，这也无可奈何。

因为此刻掌控五河士道视线的那名少女，容貌就是如此令人印象深刻。

乌黑润泽的秀髮。

白里透红的肌肤。

嫣然一笑的淡红双唇。

以及微微露出的──时钟眼眸。

这个世界上仅有一名少女拥有这样的容貌。

──狂三，时崎狂三。

驱使操纵时间的天使〈刻刻帝【Zafkiel】〉，人称「最邪恶的精灵」。

屡次出现在士道等人的面前，想夺取他们的性命，成为他们的威胁与阻碍，有时却又与他们并肩作战的精灵，如今就站在眼前。

「到底是为什么──」

这句话也是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因为狂三出现的场所既非深夜的巷弄里，也非被敌人包围的窘境下──

而是士道就读的高中，二年四班的教室里。

非比寻常的化身就坐镇在可说是象徵日常的风景之中。那不平衡的存在感，令士道不由得吞咽口水湿润喉咙。

「──呵呵。」

坐在椅子上的狂三看见士道的表情，莞尔一笑，觉得有趣，语气戏谑地继续说道：

「竟然问为什么……你说这话可真是奇怪呢，士道。这是对久违复学的同学该说的话吗？」

说完，狂三像在展示自己身穿的衣服般挺起胸膛。

她现在所穿的并非由血红黑影般的色彩构成的灵装，而是西装外套加百褶裙，与其他学生一样的高中制服。

「你……」

士道皱起眉头，发出疑惑的声音。

狂三在几个月前的确是这个班上的学生。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但似乎是依照正规的手续入学，也听说目前是休学的状态。

不过，士道可没天真到会将这些话照单全收。况且，那次插班也是因为觊觎士道的性命。

「哎呀、哎呀。」

大概是从士道的视线察觉到紧张的氛围，狂三觉得有趣，微笑着站起来，朝士道踏出一步。

「士道！」

「────」

或许是对狂三的举动有所戒备，只见两道人影从士道的背后跳出。

漆黑的长髮与及肩的浅色齐发出现在士道的视野之中。两人分别是与士道一起上学的精灵──夜刀神十香与鸢一摺纸。

不过，两人的举止大概在狂三预料之内，她并不怎么惊讶，只是微微一笑，将伸出的手移向自己的嘴角。

「呵呵呵，士道，你还是一样那么受欢迎呢。」

狂三调侃似的如此说完，上下打量十香与摺纸。

「请放心吧。我也没打算在这种地方闹事。」

「最好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哎呀、哎呀，人家被讨厌了呢，真是难过。」

狂三惺惺作态地假哭。「唔……！」十香一时心软，但看见摺纸面不改色便立刻惊觉，又恢複兇狠的表情。

于是，狂三在装哭的同时，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然后稍微压低声音不让其他同学听见，接着说：

「……若是我想不顾一切诉诸暴力手段，早就在这里显现出天使了。」

「什么──」

听见狂三说的话，士道不禁哑然无言。狂三见状，加深了笑意，吟诵般继续说：

「施展〈食时之城〉笼罩整个校舍，我的分身把失去意识的学生们当作人质……将枪口抵在全校同学的额头上。不知道在这种状态下，士道究竟会怎么对抗我？真是好奇呢。」

「狂三……！」

「嘻嘻嘻、嘻嘻。」

士道表情严肃地呼唤名字后，狂三便发出阴森的笑声回答：

「希望我现在并没有做出这些事可以证明我所说的话。如果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还不愿意相信──那我倒是很乐意如你们所愿哟。」

「……！你──」

妖魅的语气下带着明确的威胁，令士道倒抽了一口气。

十香和摺纸加重拳头的力量强化警戒。不过，士道将手搭在两人肩上加以阻止。

「…………我知道了。」

「呵呵呵，你还是一样善良呢。」

狂三听了，露出满足的微笑，拨了拨头髮。

士道即使对她那妖艳的模样感到退缩，依然抱持警戒。

这也是理所当然。既然狂三不打算危害士道，为何如今又重新复学？

「狂三，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呵呵呵，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我只是来享受和你之间的学生生活罢了呀。」

「…………」

士道听了狂三说的话，沉默不语。

接着，狂三戏谑地耸了耸肩，突然大声地继续说话。

简直就像故意要让周围的学生听见一样。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人家只不过是想和士道一起上学──也有好好遵守你的吩咐，在你家随时赤身裸体，随传随到你的身边侍候，得到这一点小小的奖励也不为过吧～～」

「什么！」

听见狂三随口胡诌的谎话，士道不禁发出高八度的声音。

「你、你胡说什么啊！我哪有──」

连忙想大声反驳。

不过，为时已晚。班上同学听见狂三说的话后，开始望着士道窃窃私语了起来。

「咦……刚才那些话是真的吗？五河同学又干了什么龌龊事吗？」

「话说，那是六月转来的时崎同学吧？」

「嗯。我记得她应该已经休学了……该不会之前一直住在五河家吧……！」

上述这些无凭无据的谣言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

「……我的天啊……」

士道绝望地扶住额头。反观狂三，倒是嘻嘻笑得乐不可支。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情的时候，况且士道恶名昭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胡乱搔了搔头打起精神后，叹了一大口气，将视线移回狂三身上。

「……只是为了享受学校生活吗？如果你的目的真的只有这样，我倒是诚挚地欢迎你，在我家为你办个欢迎派对也行──当然，得让我封印你的灵力才行。」

士道皱着眉头如此说道。

这当然不是真心的。不对，正确来说，士道是发自内心说出这些话，只是他不认为狂三会当真。

──然而……

狂三的回答却出乎士道的预料。

「好呀、好呀，这倒是无所谓。」

「……咦？」

狂三的反应令士道发出错愕声。

他反覆思量狂三说的话和话中的含意，怀疑自己的耳朵，认为自己理解能力有问题。经过数秒后，他瞥了一眼十香和摺纸的脸，发现两人表情染上惊愕之色──士道瞪大了双眼。

「狂三……？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把我的灵力交给你也无妨。只不过……」

狂三竖起一根手指，妖艳地微笑。

「我有一个条件。」

「…………」

士道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认为狂三会轻易交出自己的灵力。不难想像那个条件势必是不可能实现的无理要求，要不然就是在开玩笑──这么推断比较妥当吧。

不过，士道非得反问回去不可。只要有可能封印狂三的灵力，就算机会再怎么微乎其微，他也必须抓住──更何况，狂三那总像在愚弄士道而弯起的眼眸似乎显露出些许异于平常的情绪。

士道下定决心询问：

「……你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就是──」

此时──

就在狂三开启双唇的瞬间，教室响起上课铃声。

「哎呀、哎呀，已经要上课了呀。很遗憾，只能下次再说了。」

狂三如此说完，转过身背对士道，打算走向自己的座位。

「狂三！」

士道忍不住叫住狂三。或许是被这道声音吓到了，只见有几名同学转头望向他。

然而，狂三本人却神色自若的样子嘻嘻微笑后，竖起一根手指摆到嘴巴前面。

「详细情形等放学后再说吧，现在人太多了。而且──学生的本分是念书吧？」

狂三留下这句话，便离开士道的身边。

◇

「……鸢一摺纸，前AST队员。当时的阶级是陆军上士，巫师【Wizard】等级B+。数个月前，因为私人因素退职……」

DEM Industry日本分公司的某个房内。

阿尔缇米希亚‧阿休克罗夫特将手抵在下巴，念出显示在萤幕上的资讯，发出低吟。

这名少女的特徵是拥有一头如阳光聚集般的明亮金髮及海洋般的碧眼。那张衬托出她温柔微笑的脸庞，如今却染上些许困惑与狐疑之色。

「──没错，就是她。」

阿尔缇米希亚轻声呢喃后操作控制台，显示详细资料。

身高、体重、显现装置的熟练程度等各式各样的资讯逐一呈现在萤幕上。

她正在浏览的是DEM Industry拥有的各国巫师资料库。

现代的「巫师」并非咏唱咒语、进行祈祷之人，而是能单独运用显现装置，展开随意领域。

为此，必须动外科手术，将小型机械植入脑内──这根本不可能单独私自进行。

换句话说，使用DEM製造的显现装置的巫师，其所有资料都会记录在这个资料库里。

距今约一个月前，阿尔缇米希亚在宇宙空间企图袭击精灵时，看见了一名巫师。为了证实自己的疑念，她调查资料库后，便发现那名少女的档案。

「嗯……」

不过，阿尔缇米希亚不满地嘟起嘴唇。

正如自己所猜想的一样，资料库的确有那名少女的档案，但记录的全是些基本资料，并没有自己想得知的资讯。

「──阿尔缇米希亚，你在做什么？」

就在阿尔缇米希亚靠着椅背伸展身体时，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