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髮驚魂六喰

有一种说法，据说摇滚乐用的８拍节奏接近心跳声。

因此，据说８拍节奏有引导人进入兴奋状态的效果。虽然不知道是因为接近心跳声的节奏让人误以为是真正的心脏在跳动，还是节奏本身就有令人兴奋的作用——

但能确定的是，现在这个瞬间，五河士道体内正在举办一场大型摇滚庆典。

「……！……！……！」

喉咙配合着内心响起的热情节拍，吐出乾燥的气息。不，不只如此，双手也随之颤抖，视线模糊，甚至连脸颊冒出的汗水都一点一点地滑落。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士道一语不发地将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和地板——正确来说，是置于上方的东西。

他右手握着的是剪髮用的剪刀。

而地板上则是——一团漂亮的金黄色纤维。

没错，地板上本来不应该存在这样的东西。

「士、士道……」

站在后方的十香发出忧虑的声音。士道有如忘记加油的机器，生硬地转向后方，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别担心。」

不过，也许是士道的脸色太过苍白了，十香根本无法安心，表情甚至更加不安了。

「…………」

士道将握着剪刀的右手搁在胸口，调整呼吸，开始在脑海里整理思绪，釐清自己为何会处于如此绝望的状况。

◇

——时间要回溯到三十分钟前。

士道独自坐在自家的客厅沙发上，下意识地盯着书本。时间是下午两点二十分，要準备晚餐还有点早的悠閑午后时分。那群精灵也都出门了，平常热闹滚滚的家中难得十分恬静。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最近难得一见的绝佳读书天。

儘管说得那么好听，但士道手上拿着的并非学术杂誌，甚至不是高中生会阅读的流行杂誌或是漫画杂誌，而是《今日食谱　一月号　特辑：用冰箱的剩菜做出美味料理》这类充满家庭味的杂誌。

「呜哇，真的假的？剩下的烧卖皮可以做成千层派啊。的确都是麵粉啦，下次来试试……」

当士道内心一阵莫名感动，并且将页面一角折起来时，走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郎君，你在府上啊？」

一名少女打开门，同时发出这样的声音，走进客厅。士道望向她，微微举起手打招呼。

「喔喔，六喰。你怎么来了？」

星宫六喰。她是士道前不久才刚封印灵力的精灵，也是耸立在五河家隔壁的公寓的新住户。

士道呼唤她的名字，看了看她的模样。娇小的身躯，不合衬的丰满上围，快要触地的金色长髮绑成丸子头和三股辫围在脖子上。

六喰东张西望，确认除了士道以外没有其他人影后，吐了一口气。

「呼……唯有郎君一人，正好。」

「正好？」

「嗯。」

六喰点点头，用手玩弄着围在脖子上的三股辫髮尾，接着说：

「先前你不是答应要帮妾身剪髮吗？」

士道听了，回答：「喔喔。」并阖上杂誌。

士道确实答应过六喰。

那是一月中旬，经历一场攸关地球存亡的攻防战，好不容易封印六喰的灵力后，两人眺望着星空时约定的事。

六喰非常珍惜曾经被姐姐称讚过的长髮，但因为有了士道这个新家人，她决定挥别过去，不再执着这头长发。

「你是指那件事啊。我当然记得啊。嗯，现在来剪吗？」

「嗯，劳烦你了。妾身一人洗髮，着实不易呢。」

「哈哈，这倒是真的呢。」

「此番话语若是在美九面前吐露，更会引火上身。」

「……哈哈哈。」

士道听了，无力地苦笑。具体而言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不用问也大致猜想得到。

「总之，我去準备準备，你能先弄湿头髮吗？」

「唔，弄湿头髮吗？」

「是啊。头髮要打湿，不会乱翘比较好剪。不弄湿直接剪的话，头髮会到处乱飞。如果你的头髮短一点，用喷雾器喷水弄湿就好，但你的头髮实在太长了，不适用这个方法。」

「嗯，妾身明白了。那么，借郎君浴室一用。」

说完，六喰踏着碎步走向浴室。

看见那可爱的动作，士道面带笑容从沙发上抬起腰，开始準备帮六喰剪髮的道具。

虽然这几年已经不再使用，但以前士道和琴里都是在家理髮，应该还留有理髮的工具。士道在脑海里搜寻记忆，打开客厅靠近内部的柜子。

「……找到了、找到了。」

他在柜子里翻找，拿出目标物。打开有些褪色的包装盒，确认里面的东西没有缺少后，回到客厅，把旧报纸铺在地板上。

然后把圆椅子摆在旧报纸上，把全身镜放在对面后，走廊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看来是六喰回来了。

「喔，我已经準备好了。你过来坐在这里，围上这个披肩——」

士道拿着理髮用的披肩回过头后，抖了一下肩膀。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站在他眼前的是六喰一丝不挂的身影，头髮是打湿了没错，但是并没有拆开，还维持绑着头髮的样子。

「什……六、六喰！」

「围上那样东西即可，是吗？」

士道不禁慌乱得眼珠子直打转，但六喰却表现出不怎么在意的模样，从士道手上拿起披肩后，从头套上。

虽说是披肩，但终究是家庭用的，不是像美髮院用的那种覆盖全身的披肩。披肩只遮盖住六喰的北半球，南半球则是若隐若现，感觉比刚才更放蕩了。

「如此便可了吗，郎君？」

「……不不不！你怎么没穿衣服啊！」

「唔？此言妙哉。如此一来，剪落的头髮便不会黏在衣服上。」

「是没错啦！但，总之就是不行，去把衣服穿起来！」

「唔……」

六喰一脸纳闷地歪着头，往走廊走去，几分钟后，穿着刚才的衣服回到客厅。

「真是的……好了，去那里坐着。」

「嗯。」

六喰点了点头，在圆椅子上落坐。士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拿着剪刀站到六喰的背后。

指尖窜过些微的紧张感。不过，这也理所当然。士道虽然对厨艺有自信，却没什么帮别人剪髮的经验，以前顶多只有帮琴里修过头髮。考虑到美观，交给专业的美髮师绝对比较好。

但那有点不切实际。因为非常珍惜自己头髮的六喰只允许士道一人帮她剪髮。

如此一来，即使不习惯也得绷紧神经才行。要是剪了一个六喰不满意的髮型，很可能惹六喰不开心。

士道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好打起精神后，透过镜子望着六喰的脸说道：

「好了，那么这位小姐，你今天想剪怎样的髮型呢？」

「交由你决定便可。」

「哈哈……这可难倒我了。」

听六喰这么一说，士道将手抵在下巴沉吟。

结果可能是从镜子看见士道的表情，六喰补充说道：

「唔……是吗？那么，妾身希望保留丸子。」

「这样啊，你的确很适合这个髮型呢。」

「呵呵，即使郎君如此夸我，亦得不到任何好处喔。」

士道说完，六喰开心地莞尔一笑。

虽然一样没有明确指定要剪什么髮型，但只要有个大方向，情况就好办多了。士道思考了一会儿后，点点头说：「好。」

「那么，我把头髮剪到还是可以绑丸子头的长度，但整体比现在更清爽一点。我的手艺还没办法让你的髮型焕然一新。」

「那就有劳郎君了。」

「好，那我要开始剪喽——啊，对了，要是剪掉的头髮刺到眼睛就不好了，所以剪刘海的时候要记得闭上眼睛。」

「嗯。」

六喰如此回答后便紧紧闭上双眼。

「不是啦，只要剪刘海的时候闭眼就好了……」

士道苦笑……不过，反正也没有妨碍到剪髮，他打起精神，想要打薄六喰的头髮。

就在这个时候，士道发出「啊」的一声。因为他发现都要剪髮了，六喰竟然还绑着头髮。

照理说应该要更早察觉不对劲的，但可能是全裸登场造成的冲击，士道没有发现这个细节。

「得先拆掉头髮才行呢……」

士道一边说，打算放下手上的梳子和剪刀。

然而，下一瞬间——

「士道！你看！我在街上发现看起来很好吃的波萝麵包喔！」

客厅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随后一名少女沖了进来。她是外出回家的精灵十香，拥有一头乌黑的头髮以及一双水晶般的眼瞳。

由于她冲劲太猛，来不及煞车，「咚」的一声撞到正好站在门前的士道背后。受到突如其来的冲击，士道不由得脚步踉跄。

「哇！」

「唔！喔喔，抱歉，士道。我没想到你站得这么近。」

十香一脸抱歉地说道。士道摇摇头回答：

「不会，没关——」

然而——

士道却在此时止住了话语。

就在他端正姿势的瞬间，听见东西轻轻掉落在报纸上的声音。

「……咦？」

士道瞪大双眼，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金黄色的半圆形物体发出的声音。一瞬间，士道还以为是十香在撞到自己的时候把街上找到的波萝麵包掉在地上，但是——他立刻便察觉自己认知错误。

因为构成半圆形物体的并非口感爽脆的比司吉麵糰，而是闪闪发光的金色纤维。应该说，那是……

「六喰的……头髮……」

士道脸色铁青，从喉咙挤出声音。

——然后时间来到现在。

没错。看来士道在被十香撞到的时候，手里的剪刀不小心剪掉了六喰的丸子头。

感觉血气一瞬间抽离全身，身体的毛孔喷发出大量的汗水。

这也难怪。头髮是女人的生命，尤其六喰对自己美丽的头髮怀抱着强烈的情感。士道打算封印六喰的时候，她是处于备战状态……而造成她陷入那种状态的直接原因是反转后的十香削掉了她一部分的刘海。

就算六喰允许士道修剪她的头髮，但要是她知道自己喜欢的丸子头被整个剪掉，不知道会做何反应。光想像就全身发毛。

「——唔？郎君，发生何事？有其他人在吗？」

「……！没、没有，没有其他人在。」

士道抖了一下肩膀后立刻如此回答。他儘可能不想让六喰察觉到状况的变化，而且如果有其他女生在场，感觉六喰会心情不好。

「唔……？怪哉。妾身似乎听闻有女子的声音……」

「！呃，那个……其实我最近很沉迷于模仿！咳咳，啊——啊——」

士道双眼游移，乾咳了几声，望向十香。

「唔？你在做什……」

十香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但随后又瞪大了双眼，像是终于明白士道的意图。

「啊，啊——啊——我是士道，我很擅长模仿。」

然后发出刻意加强抑扬顿挫的声音如此说道。六喰听见后，吃惊得发出「哦～～」的一声，摆动双脚。

「莫非刚才是郎君所发出之声音？模仿得真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