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終勝者

暖风轻抚脸颊。

前几天还大衣不离身，如今天宫市的街头四处可感受到新季节的气息。开始染上色彩的草皮、含苞待放的草木……还有，面对开始飞舞的花粉，口罩不离身的人群。这些事物逐一累积，让街上的景色渐渐染上春意。

离开学校的士道等人望着此等风景，走在路上。

是与平时走的通学路跟前往站前大道不同方向。随着远离学校，大型建筑物与车道渐渐变少，树木与田野等自然景色增加。

十香与天香各自走在士道的两旁。十香好奇地东张西望，开心地说：「喔喔，士道，那是什么？」而天香则是不悦地抿起嘴唇，沉默寡言。

不过——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香突然抽动了一下眉毛，旋即停下脚步，然后像在眺望远方般抬起头。

「——这种感觉……哼，原来如此。看来〈嗫告篇帙〉的宿主第六感很准呢。」

「咦？」

天香嘴里念念有词；士道不禁反问。

不过，天香一脸不悦地皱起眉头后，恶狠狠地瞪向士道。

「没事，毋须理会我。你只要专注十香一人便可。」

「不不，怎么可以这样。难得三个人一起约会……」

「哼。」

士道脸颊流下汗水苦笑后，天香又冷哼了一声。

「话说，尚未到达你说要让我们看的东西吗？别太浪费十香的时间。」

然后她不满地如此说道。十香闻言，用力摇了摇头。

「才不浪费呢，天香。像这样和士道还有你在陌生的街道漫步，我觉得很开心呢——所谓的约会不是要做什么才叫约会，而是跟谁在一起觉得开心，那一瞬间就叫作约会。」

「————这样啊。」

大概是没想到十香会回这样的话，天香微微睁大双眼。不知十香是否有察觉到天香的表情变化，只见她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

「论约会，我是前辈！可以告诉你各种知识！毕竟我是前辈嘛！」

「……唔嗯。那你就让我见识见识约会的真髓吧。」

天香如此说完，瞥了士道一眼。

「——事情就是这样，捡回一条小命的人类。」

「咦！我刚才是面临生死关头吗？」

「不只刚才，是所有互动都攸关你的性命。要是你敢让十香感到一点点不悦，我便让你瞬间身首分离。」

「咦咦……」

士道被天香恐怖的发言和没在说笑的气魄所震慑，吓得差点倒退一步。不过，天香的态度令十香眉头深锁。

「喂，天香，不可以说这种话喔。而且，约会是要让彼此『开心』，不可以只要求士道让我开心。」

「……这样啊。那我还是没必要同行吧。我没什么快乐可和十香跟人类分享。」

「你在说什么啊，刚才我们也说过了吧——我们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很『开心』了。对吧，士道？」

十香对士道微微一笑，徵求他的同意。士道大大地点了点头回应：

「是啊，那是当然。」

「……哼。」

天香撇开视线如此说道。虽然态度冷淡，但那似乎是以她的方式在表示同意的样子。

十香应该也如此判断，只见她满足地点头，继续说：

「嗯，知道就好。那就和好吧，跟士道说对不起。」

「……你说什么？」

听见十香说的话，天香板起一张脸。

但大概是无法抗拒十香笑咪咪的表情，超不甘愿地望向士道。

「对、不、起。」

「……喔，嗯。」

士道至今还未听过这般一字一句中带有杀意的道歉。听见伴随着像是要射杀自己的眼神说出的话语，士道点头接受道歉，背部汗水淋漓。

但总不能一直畏畏缩缩吧。士道清了一下喉咙转换心情，面向两人。

「——那么，十香、天香，差不多要到目的地了。我要事情要拜託你们两个……」

「唔？什么事？」

「…………」

十香表情明朗，而天香则是默默地望向士道。士道分别朝两人伸出右手和左手。

「接下来可以请你们闭上眼睛，直到抵达目的地吗？——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喔喔！感觉很有趣呢！」

士道说完，十香立刻闭上眼睛，一把握住士道的手。

相反地，天香还是一脸不满地瞪着士道。

「我就算了。你跟十香两个——」

「「天香。」」

不过，当士道和十香同时呼唤她的名字后，她便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但还是老实地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手放在士道手上。

「好，那慢慢前进喽。小心脚步。」

士道说着，牵着两人的手，倒着走为她们带路。

话虽如此，明明闭着眼睛，两人的步伐却很稳健，步调甚至比倒退走的士道快。看来不是十分信赖士道，就是感觉敏锐得即使封闭视觉也不至于无法行走……恐怕十香是两者，而天香是后者吧。

士道一边回头望向后方一边前进，避免被两人超前，在转角处停下脚步。

「——好，到了喔。你们两个张开眼睛吧。」

接着如此说道，双手稍微使劲示意两人。于是，十香和天香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后，又同时睁开双眼。

然后——

「——哇啊——」

「————」

两人张开眼睛后，直接瞪得圆滚滚的。

不过这也难怪。如果士道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肯定也会做出类似的反应吧。

——没错，若是看见一大片盛开的樱花林。

数也数不清的樱花树上花朵盛开得缤纷灿烂。那幅景色既豪壮又华美，绚烂又——虚幻，夺去见者目光的梦幻光景。

瞬间，一阵风吹来。穿过树林的风微微摇晃伸向天际的树枝，无数花瓣同时飘落。

「喔喔……！」

「…………」

所谓的樱吹雪形容得真是贴切。大量花瓣形成粉色奔流，正宛如暴风雪，吞噬瞪大双眼的十香她们。

「这、这是什么……是花——吗？」

髮丝和肩膀沾上樱花花瓣的十香兴奋得脸颊泛红。士道用手帮她拨掉花瓣，莞尔一笑。

「是啊。这叫樱花——我一直很想让你看看。」

士道如此说道，抬头仰望樱花树。

没错。听到要与十香约会，士道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里。

理由很单纯——因为他认为这是十香不曾看过的风景。

自从去年的四月十日相遇后，士道与十香看过各式各样的景色。学校、街景、大海、枫叶，以及雪景——每次十香的眼睛都散发出灿烂的光彩。

不过，由于封印十香的灵力时，天宫市附近的樱花已经全部凋谢，唯独这个风景无法让十香看见。

但这或许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正因为至今不曾让十香看见这幅景色，她才能和天香一起迎接这初次的瞬间。

「——怎么样，天香？很漂亮吧？」

「…………唔。」

士道出声攀谈后，神情恍惚地仰望樱花的天香便微微颤动肩膀，转移视线。

「别问我，问十香吧。十香乐在其中的话，我便——」

说到这里，天香止住话语。

因为从背后偷偷靠近的十香——

「看我的！」

捧着拾起的樱花花瓣，天女散花般往天香的头上撒。

无数花瓣翩然飞舞，朝天香倾泻而下。瞬间天香整个人沾满了花瓣。

「哈哈哈，有机可乘！」

「…………看你乾的好事。」

转瞬间变成花之妖精的天香眯起眼睛有些开心地如此说道，像只被淋湿的小狗甩动身体，把身上的花瓣甩掉。

「喝啊！」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拾起花瓣，以牙还牙。十香的长髮瞬间装饰着粉色的花瓣。

「呜哇噗……！」

「哼，这样就扯平——」

天香再次止住话语。

理由不用想也知道。因为在十香和天香嬉闹的期间拾起花瓣的士道从背后撒了她一身花瓣。

「噗！你忘记防守背后喽，天香。」

「你这家伙。」

天香恶狠狠地瞪向士道后，捡起路上的小石头追打逃之夭夭的士道。

「喂……！感觉对我报复的手段比较狠耶！」

「住口。小看我的罪，拿你的小命偿还便可。」

「十、十香～～！救命呀～～！」

「嗯，等一下，士道！我马上收集下一团花瓣！」

「什么……可恶耶，你太卑鄙了，人类。」

三人开始在樱花纷飞的林荫大道上追逐。

◇

「什么——」

六喰在树木繁茂的树林中瞪大双眼，哑然失声。

这也难怪。因为突然听见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回头一看——竟然看见理应正与十香在约会的士道。

不只六喰，连她对面的二亚和玛莉亚的表情也同样染上惊愕之色。

六喰放下举着〈封解主〉的手，面向士道。

「郎君……你为何在此处？不是应该与十香在约会吗？」

六喰询问后，士道便感慨万千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啊，我已经顺利与十香约会完了，放心吧。」

「！此话当真？」

听见士道说的话，六喰再次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于是，士道温柔地微笑，继续说：

「——事情我已经听琴里说了。听说大家为了我和十香的约会非常努力呢，真的——很感谢你们。我之所以能坚持到底，都是多亏大家的帮忙。」

「郎君……」

「不过，已经不要紧了，没必要再继续战斗。来，回到大家——」

「——等～～一下！」

就在这时，二亚出声打断士道。她以右手手指抚摸着〈嗫告篇帙〉的纸面，对士道投以锐利的目光。

「二亚……？所为何事？」

六喰纳闷地如此说完，二亚便「嗯！嗯！嗯！」地发出莫名的闷笑，用手猛力指向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