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冰芽川四糸乃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的性格并非与生具来，而是后天环境所造成的。

我第一次听见这句话时，感觉有点开心。

因为如果这句话说得没错，就可说是多亏士道等人才造就了现在的我。

大家教了我许多事情，和我一起创造了许多回忆。

让我明白城镇、学校、社会的事。

人际关係的重要性。

以及──爱人这件事。

想必是这些累积下来的岁月造成了我。一想到这里，我便十分自豪。虽然我还是个不成熟的半吊子，但我想成为不让大家蒙羞的人。

──即使澪的灵魂结晶消失，我依然存在于这世上。琴里说，这是因为我有人类的身体。

但是，我却没有身为人类时的记忆。

我并非对此表示不满。

只是，偶尔会好奇。

──我究竟是谁？

如果我想起了自己是谁──

还能维持现在的我吗？

◇

──大约在距今一个月前，四糸乃被叫来飘浮于天宫市上空的空中舰艇〈佛拉克西纳斯〉。

自从精灵之力消失，不再发生空间震后，四糸乃就鲜少有机会来这里，但是以舰桥为中心的各项设施和居住空间的位置依然深深刻画在她的记忆中。她熟门熟路地走在通往指定地点作战指挥室的路上。

「不过……琴里为什么突然叫我过来呢？」

途中，四糸乃嘟囔了一句。

并非有人走在她旁边，但说是自言自语也不太贴切。

因为戴在四糸乃左手的兔子手偶「四糸奈」以逗趣的动作，开口回应她：

「就是说呀～～到底是什么事呢～～啊……！该不会是爱的告白……！对琴里来说，空中舰艇的作战指挥室就等于体育馆后方……！」

说完，「四糸奈」热情地扭动身躯。四糸乃微微苦笑。

「啊哈哈……我想应该不是。」

说着说着便抵达目的地作战指挥室。四糸乃在入口完成简单的认证后，进入室内。

就在这时，四糸乃瞪大了双眼。

理由很单纯，因为室内已有人先到了。

「啊──七罪，还有耶具矢跟夕弦。」

没错。作战指挥室已存在三名少女的身影。

顺带一提，七罪坐在桌前玩着智慧型手机，但八舞耶具矢和八舞夕弦姐妹俩却不知为何依靠在墙边做出空气椅子的姿势，双脚不停颤抖。

「呼……呵呵，夕弦，妳的腿……差不多觉得酸了吧？老、老老实实认输……如何？」

「无妨。夕弦还轻鬆得很。倒是耶具矢妳快撑不下去了吧？不要硬撑。」

两人唆使彼此放弃。看来是在比谁坐空气椅子坐得久。

这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孪生姐妹平常只能靠髮型和体型的不同区分，如今满头大汗、咬紧牙关的耶具矢与同样双腿发抖却面不改色的夕弦，产生了显而易见的差异。

「啊，四糸乃也被琴里叫来了吗……？」

七罪一看到四糸乃的身影，便放下手机摆到桌上，面向四糸乃。四糸乃点头回应：

「对。所以，七罪妳也是吗？」

「……嗯。老实说，我起初还以为是要通知我〈拉塔托斯克〉不再提供援助，或是要劝我搬离公寓，既然四糸乃也在，应该就不是了……」

说完，七罪鬆了一口气。四糸乃看七罪的心态依然消极，便无力地露出苦笑。

大概是听见七罪的言论，耶具矢一脸不满地嘟起嘴唇。

「喂，七、七罪，汝是何意？说得好像若是只有吾等在场，便有那种可能性似的……！」

于是，位于正面的夕弦轻声笑着回应：

「同意。耶具矢平常就收到不少噪音的投诉，确实有可能被劝告搬离公寓。」

「什、什么～～！要这么说的话，夕弦妳还不是一样要搬出去！话说，哪有人投诉了啊！」

「介绍。『耶具矢的打呼声吵得我睡不着。请想想办法。Y•Y。』」

「这明显是来自同一个房间的投诉吧！而且姓名的罗马拼音缩写，根本没有要隐藏身分的意思吧！」

「……妳们又～～在搞什么啊？」

当八舞姐妹正在拌嘴时，突然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

循声望去，发现原来是穿着军服的琴里不知不觉间出现在那里，腋下夹着大型信封，眯着眼睛吐槽。

「琴里。」

「嗯，四糸乃，不好意思麻烦妳特地过来一趟。先坐下吧。」

「啊，好的。」

四糸乃坦率地点点头后，坐到七罪隔壁的位子。七罪脸颊泛红，肩膀抖了一下，原本想稍微拉开距离，后来打消念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好了，妳们也坐下吧。」

琴里一边说一边用手戳了戳耶具矢与夕弦的脚。

「呜啊……！」

「投降。唔……」

两人似乎早已要到达极限，同时瘫倒在地。

「呵、呵……我以零点一秒之差获胜……了吧。」

「否定。耶具矢的腿比较短，所以屁股先着地。」

「我们腿的长度一样好吗！」

「好了，快点坐下啦。」

琴里叹息，无奈地耸了耸肩。耶具矢和夕弦举起手表示了解──正打算站起来时，双腿却不听使唤，最后以匍匐前进的姿态爬到桌边坐下。

确认四人都入座后，琴里将手上的信封放到桌上。

「──那么，今天召集妳们来到这里，无非是为了告诉在场的妳们一件事。」

「有事要告诉我们吗……？」

「咦～～是什么事～～？啊！难道四糸奈其实并不是兔子的事情被发现了吗……？」

「……不要突然坦白令人超级好奇的事，打断我的话题啦。」

「四糸奈」的玩笑话引来琴里的一记白眼。四糸乃戳了戳「四糸奈」的脸颊斥责她。

「回到刚才的话题。就某种意义而言，这是个非常重大的案件。不过──第六感敏锐的人看到聚集在现场的成员，大概能隐约察觉到我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吧。」

琴里放眼望向坐在桌前的大家说道。

不过，四糸乃猜不出琴里想说的是什么事，歪过头表示疑惑。八舞姐妹也做出类似的表情。

其中只有七罪表情複杂，移开视线。

「……我们都没有以前的记忆……吗？」

「啊──」

七罪说完，四糸乃瞪大双眼。

听她这么一说，确实是如此。在澪的灵魂结晶消失后仍然存活下来，就代表现场的所有人都不像十香那样是个纯粹的精灵。

不过，她们既不像琴里、摺纸、美九、六喰那样记得曾获得澪赐予的灵魂结晶；也不像二亚和狂三那样利用天使的能力，唤醒当初的记忆。

「答得好。」

琴里大幅度地点头。

「──然后，经过〈拉塔托斯克〉调查的结果，得到了妳们身为人类时的情报。」

说完，琴里从拿来的信封中拿出三个小一号的信封。

耶具矢和夕弦见状，眼睛瞪得圆滚滚的。

「咦……！真的假的？」

「惊愕。夕弦等人身为人类时的情报……吗？」

「对──不过，说得更正确一点，我老早就打听到这些情报了。因为这些情报并非全是令人愉快的资讯，对于是否要公开让妳们知道，引发了一点争议。」

琴里甩了甩三枚信封，接着说：

「不过，鑒于妳们的生活情况和精神的稳定性后，终于在上次的会议中获得公开许可。换句话说，等于承认了妳们已经有办法独立生活。这件事本身应该值得高兴吧？」

「……难道不是因为精灵之力消失，就算精神状态混乱也不会导致灵力逆流吗？」

七罪说完，琴里耸了耸肩并且苦笑。

「哎，不能否定这也是主要因素之一啦……」

「总之──」琴里将信封一个一个放到四糸乃等人面前。

「选择权在妳们。一个是要不要收下这信封；然后收下后要不要打开。而就算打开后，也没必要将所有情报从头看到尾。

我刚才也说过了，这里头装的并非全是令人愉快的情报，反而有些事或许不知道比较好。

选择视而不见也需要勇气，这并不是选哪边才正确的问题。如果无法立刻决定，改天再找我商量也无所谓──全部交给妳们自己决定。」

说完，琴里垂下视线，彷彿在表示不管四糸乃等人採取何种行动都不会怪罪她们。

「…………」

四糸乃一语不发地咽了一口口水。

眼前的信封里装着自己的真实身分。一想到这里，就感觉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拍打桌面的声音响彻整个作战室。

循声望去，发现耶具矢和夕弦的手放到摆在两人眼前的信封上。

「呵呵──有意思。只要看了这信封的内容，就能确定我耶具矢才是姐姐了吧！」

「微笑。今后耶具矢就必须叫夕弦姐姐了。」

「等一下！怎么想，姐姐都是我吧！」

「说明。耶具矢可能不知道，一般来说，比较大的才是姐姐。」

「喂，妳是指哪里大啊！」

耶具矢与夕弦又开始拌起嘴来。总觉得两人如此快速地下定决心，应该是因为不想让对方先拿到信封吧。

反观七罪，十分慎重。她愁眉苦脸地盘起胳膊低吟后，犹豫不决地举起手。

「……我先保留吧。反正应该没写什么好事……」

「…………」

目睹两组人的反应，四糸乃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四糸奈」。

「四糸奈……」

「──嗯。随妳自己决定，没关係的。」

四糸乃呼唤「四糸奈」的名字后，「四糸奈」一本正经，笔直凝视着四糸乃的双眼说道。

「……嗯。也对。」

四糸乃下定决心点了点头，再次面向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