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埋葬于黑暗的记忆。
即使双子星照亮夜空,也无人知其根源。八舞亦是同样道理。
探索黑暗毋须责备,那也是人的罪业。但是,千万别忘了,人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咦?奇怪?感觉哪里不对劲?算了。
呃,我刚才在说什么?噢,对了、对了,在说我跟夕弦的事。
嗯,我很感谢士道哟。因为多亏了他,我跟夕弦才能以两个独立的个体继续存在。
当时的我宁愿牺牲自己,也希望夕弦活下来。
倘若再次面临当时的状况,我肯定会抱持同样的想法。
不过,现在──我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因为我相信对夕弦而言最难受的事,就是失去我。
我知道这么说很肉麻,但我说的是事实,没办法。
所以我们一定会奋力抵抗,拚命思考两人生存的道路。
因为士道教会我──选项是可以自己增加的。
回顾。不知为何,最近经常回忆往事。
不,并非之前身为人类时的事。很不巧,当时的记忆──除了与耶具矢原本是一体的这一点外,全都模糊不清。
夕弦回忆的是与耶具矢比赛,以及与士道相遇时的事。
当时拚了老命,只为了让耶具矢存活下来,如今回想起来着实是快乐的回忆。真是不可思议,时间似乎有让记忆成熟的效果。再怎么痛苦的记忆,只要时间一过,也会变成一个经验。感觉越是含辛茹苦,越会刻骨铭心。
当然,必须有安稳的「现在」才能发挥时间的效果。只要认为再怎么艰险的路程、再怎么痛苦的道路,都是为了形成现在这个世界所必经的过程,一切便觉得有价值。
所以夕弦一定会这么想。就算记起夕弦和耶具矢身为人类时的记忆,还有──即使那些记忆再怎么充满艰难与辛苦……
夕弦与耶具矢都能笑着怀念那些记忆。
换句话说,不管将来遇到什么事,我跟夕弦──
坚信。夕弦和耶具矢──
──一定能轻易突破。
──一定能轻易突破。
◇
「……咳!咳…………夕弦,妳还活着吗?」
「……回答。勉强,还活着……」
并躺在瓦砾山上的耶具矢与夕弦同时清醒后,不约而同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
双方伤痕纍纍。两人对望后,自嘲地笑了笑,一边顾虑疼痛的身体一边环顾四周确认状况。
……不知失去意识多久,两人在晕倒前看见的光景是举起〈世界树之枝〉突击〈野兽〉时的画面。看来两人轻而易举便被〈野兽〉击倒了。
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耶具矢与夕弦的任务本来就是担任诱饵,好让其他人使出真正的一击。因此就算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只要能让〈野兽〉分心一瞬间就好。
当然八舞姐妹个性好强,说不懊悔是骗人的。不过,若说现场有谁能将光刃刺进〈野兽〉体内,那无疑是众人之中唯一装备CR-Unit的摺纸。
她们并非为了功名,是为了拯救〈野兽〉而战,为士道开启一条通往她的道路。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耶具矢与夕弦才不需要受领一等的功勛。
「…………」
「…………」
然而周围的光景却与两人期待的有所不同──一整片无边无际的瓦砾堆,与耶具矢和夕弦失去意识时一模一样。
理想的状况是一切事情于两人昏厥的期间得到解决,然后在〈佛拉克西纳斯〉或〈拉塔托斯克〉的医疗设施中清醒,不过──看来事情并未到达这个阶段。
话虽如此,那个摺纸不可能一事无成地被打败吧。现在肯定──
「──啊。」
「战慄。怎么会……」
就在这时,两人发现了一件事。
周围存在着与两人同样发出痛苦呻吟的少女们的身影。
其中也包含银白色CR-Unit被剥下的摺纸。
「什么……!折、摺纸!不会吧……!」
「惊愕。摺纸大师怎么会……!」
两人屏住呼吸,不禁面面相觑。
摺纸的战力无疑是少女们当中最强的。连她都战败,等于没有人守护士道。
「……喝啊!」
「奋起。唔嗯……!」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耶具矢与夕弦咬紧牙根站起身。两人自然是浑身一阵剧痛,勉强靠意志力克服。说得极端一点,就算手脚被扯断,只要还活着就能利用显现装置接回。
没错──只要还活着。
一旦死亡,便无可挽回。即使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巫师;即使是──号称最强的初始精灵,也无法颠覆这个结果。
所以必须儘早确认士道与大家的安危。当然若是事情演变成最糟糕的事态,想必〈佛拉克西纳斯〉也不会坐视不管。然而如今它受损严重,为防万一,还是亲眼确认他们平安无事为妙──
就在这个时候──
「────咦?」
「────哑然。那是……」
下一瞬间,耶具矢与夕弦目瞪口呆。
不过,这也理所当然。
因为突然从地上朝夜空矗立起一道巨大光柱。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野兽〉的吶喊振动周遭的空气。
「……!」
士道只是怔怔地注视这凄惨的光景。
七罪刺出的短剑〈世界树之枝〉歪斜的剑身贯穿〈野兽〉的身体那一瞬间,〈野兽〉──正确来说是她背负的那十把剑,开始发射出光芒。
刺眼的光芒如脉动般闪闪烁烁,变得越发激烈。不久后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朝四周发射灵力余波。
「哇……!哇哇……!」
离〈野兽〉最近的七罪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大概是被突然发出光芒的〈野兽〉吓到,只见她当场缩起身体。
「七罪!待在那里很危险!先离开再说!」
「……!嗯、嗯……!」
士道大喊后,七罪便慌张地逃离现场。结果灵力之光在上一秒七罪所在的地方大肆爆炸。
「呀~~!好、好险啊……」
「妳没事吧!」
「还、还算可以……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干得好啊,我可爱的七罪。』
回答七罪的是从耳麦响起的玛莉亚的声音。七罪听见加在名字前面的形容词,脸颊抽动了一下。
『确认〈世界树之枝〉发动,天使会暂时与〈野兽〉分离。不愧是七罪,真能干、真强、真可爱。』
「唔唔啊啊啊啊────!」
七罪听了玛莉亚说的话,抱头扭动身躯。那副模样与其说是为立下的功绩得到认可感到开心,看起来更像是因为不堪回首的可悲过去被翻出而苦恼。
……士道彷彿感同身受,无力地露出苦笑。
「……别调侃她调侃得太过分,难得她认可自己。」
『我是在夸奖她耶──算了。重点在于,要来了喔。』
「咦──」
玛莉亚如此说道的下一瞬间。
「──唔,唔,啊,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野兽〉发出格外响亮的吼叫声后──她的身体随即朝空中迸发出一道庞大的光。
那副模样宛如耸天的尖塔,或是劈开黑夜刺入地面的巨大宝剑。
「呜喔……!」
「什么──」
目睹突如其来的光景,士道与七罪瞪大双眼抬起头。
于是,光柱前端正好像星星般闪耀──
无数道流星从中朝地面倾注而下。
「……喂,好像射向这里了……!」
一起仰望天空的七罪发出哀号般的声音。
没错,从天而降的无数光块。其中一块朝士道与七罪降落。
「什么──」
士道与七罪不禁缩起身体,就算想逃离现场也为时已晚。两人的视野被刺眼的光芒笼罩。
「呜、呜哇呀啊啊啊啊啊────!」
然而,并没有受到预料中的冲击。
反倒是──
「咦……?」
七罪呆愣的声音响彻四周。
片刻过后,士道发现──
有一把短剑插在跌坐在地的七罪眼前。
「这、是……」
七罪轻轻屏息,凝视那把剑。
那是一把弯刀,比起破坏力,看似更追求刀刃的锋利度。中心有一颗闪闪发亮的绿色宝石,以优美的曲线构成的轮廓像是一顶魔女的帽子。
七罪对这把剑有印象──是〈野兽〉背负的十把剑其中之一。
「────!」
彷彿是那些流星呼唤清晨,东方的天空瞬间微微泛起鱼肚白。
士道沐浴在黎明之光下,抬头望向四周──像在寻找降落地上的流星的行蹤。
然后,他才明白──
每一颗流星已抵达它们应该存在的地方。
第一把剑,插在摺纸面前。
第二把剑,插在二亚面前。
第三把剑,插在狂三面前。
第四把剑,插在四糸乃面前。
第五把剑,插在琴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