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音樂

「——第二十五届天宫市高级中学联合文化祭天央祭，正式开始」

装设在天花板附近的扩音器传来执行委员长的宣言，与此同时，各展示场立即笼罩在一片拍手声与欢呼声之中。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六。天宫市内所有高中生们引颈期盼的天央祭终于在今日揭幕。

离正面入口最近的一号馆、二号馆主要是设置饮食方面的摊位；里面的三号馆、四号馆则聚集了各式各样的研究发表，以及鬼屋等简易的游乐设施。

士道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位于二号馆里，掌握来禅高中胜败关键的重要据点——美食摊位。不过，位于如此重要据点的士道，现在却以双手撑在地面的姿势跪在地上，全身散发出阴沉的气息。

「哦……哦哦……」

理由很简单。

士道慢慢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周围摆设着各式各样的摊位。章鱼烧、可丽饼，还有人气超高的特製炸肉饼。

不过，士道就读的来禅高中所执行的必胜策略也不容小觑。

士道回过头来，看着耸立在自己背后的看板。

「女僕咖啡厅☆RAIZEN」

他在脑海中反覆思索那个冷酷无情的名称之后，将视线投向下方。那里可以看见……

「哦哦！轻飘飘的耶！」

用手抓住装饰有许多荷叶边的围裙下摆使其来回飘动，脸上堆满微笑的十香。以及……

「噗嘻嘻……士……士道，汝……好适合打扮成小姑娘的模样呀！」

「失策。忍不住笑出来了。」

看见士道的打扮而笑出声，与十香穿着相同服装的耶俱矢和夕弦。

再次确认之后，士道将视线移往更下方，重新检视自己身上的服装。

——那件与十香以及八舞姊妹相同款式的衣服。

介于藏青色与黑色之间色调的长裙洋装上，还穿着一件装饰有许多荷叶边的纯白围裙。顺带一提，头上还戴着以可爱荷叶边点缀其上的髮饰。

总归一句，就是标準的女僕装打扮。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高中女生的制服还算可以接受，但是士道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中，居然会有扮演女僕的这一天。总觉得在心中身为男孩子的某个重要部分被玷污似地，士道再次沮丧地垂下肩膀。

就在此时，有人温柔地将手搭在士道的肩膀上——来人是亚衣(女僕装ver.)。在她身后还能看见相同打扮的麻衣与美衣。

「我们的店花怎么了啊？好了，客人差不多快要来了，你快点起身站好。」

亚衣说完后，竖起大拇指。士道才摇摇晃晃地从原地站起身来。

「……那个……这个女僕咖啡厅……」

「啊啊，不错吧？只有这样才能赢过龙胆寺呀。」

「不，我的意思是……这种摊位居然能获得许可啊。」

天央祭的规模虽然庞大，但是毕竟是高中的文化祭。表面上看起来很自由，其实规矩意外地多。只要被判定为「不符合学生该做的事」，就无法取得许可。因此像这种以接待客人为主的店面应该会被置于一种微妙的界线上来审视才对。

亚衣似乎也深知这一点的严重性，于是脸色难看地耸了耸肩。

「所以我们花了很多心血来操控评审的印象喔～因为我们原本的提案是酒店呀。」

「噗！」

士道忍不住喷出口水来。亚衣、麻衣、美衣哈哈大声。

「那个时候真是被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呢。」

「没错没错。不过也因为这样，我们的真正目的——女僕咖啡厅才能轻易获得许可呀。」

「其实原本是希望裙子能再设计得更短一点呢。」

说话的同时，美衣隔着裙子在士道的大腿上画了一道线。脸色铁青的士道下意识地按住裙子。看见他的模样，亚衣、麻衣、美衣再次笑出声。

「总之，士织你们这些舞台表演成员就站在入口处招揽客人吧。我们已经好好训练过内场服务生应该如何接待客人了。所以你们就安心地招呼客人进来吧。」

「没错，儘可能地将场面弄得热闹一点哟！最好是以让客人大排长龙的气势去揽客！」

「嗯嗯，我们有天真烂漫的绝世美少女、性格迥异的双胞胎，还有身材高挑的软弱系女孩。有办法抗拒这种诱惑的，应该只有熟女控或是同性恋吧。」

「……」

不知不觉就被归类成软弱系了。士道怀抱複杂的心境露出一抹苦笑。

就在此时，「嗯？」士道疑惑地歪着头。

「话说回来……怎么没看见摺纸同学呢？」

没错。所有的舞台表演成员都聚集在这里扮演女僕，但是唯独不见摺纸的身影。

嗯……鸢一同学吗？这么说来，从早上开始就没看见她的人影吶。」

「她负责的地方应该也是女僕咖啡厅才对呀……」

「该不会是那个日子来了？」

美衣说完这句话之后，三人「啊哈哈！」大笑出声。士道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笑容。

「反正晚一点应该就会现身了吧。只要她能赶上舞台表演的时间，我就没意见。」

「说……说得也是……」

士道搔了搔脸颊并且如此回答。与此同时，从正门口传来为数众多的脚步声。看来是客人……应该说是「主人」与「大小姐」回来了。

「那么，这里就拜託你们了！」

「时间到了的时候，我会来通知你们的。」

「啊～各位，这里就交给士织负责了，你们要听从她的指示喔！」

说完后，亚衣、麻衣、美衣就躲进店里面了。

「咦……等——」

现在大约有十人留在店门口，分别是士道、十香、八舞姊妹，以及从每个班级精心挑选出来的揽客女僕。她们现在都把目光投向刚刚被任命为揽客队长的士道身上。

「呃……那个……」

士道露出为难表情，脸上冒出汗水，接着咳了一声。

「那个……总而言之，请大家加油吧！」

「是！」

回应士道的话，女僕们动作一致地行了个礼。将手交叠在身体前方，做出一个完美鞠躬。看来她们似乎接受过严格训练……哎，不过里面也有像十香与八舞姊妹一样，把手高高举起大喊「好！」的人存在就是了。

无论如何，决战就此展开。手持导览手册的客人络绎不绝地进入场内。

这里的客层十分广泛。有看起来像是学生家长的人、目前没有工作的学生、明显以来此搭讪女生为目的的附近的大学生、想藉这个机会决定该进入哪所学校就读的国中生等等。在这些人之中，也有身上穿着背部綉有「诱宵美九亲卫队」开襟外套的粉丝的身影。他们应该是听见传说中的偶像将要登台表演的消息而特地赶过来的。

同一时间，激烈的抢客大战也就此展开。相当有朝气的拉客声在周围此起彼落，让展示场内在一瞬间充满活力。

「来吧，请进来吧！我们的摊位很好玩！食物很好吃喔！」

「呵呵……在这前方的是地狱热锅，汝等凡人是否能够忍受得了呢？」

「公告。这里是菜单列表。」

十香站在女僕咖啡厅入口的右侧位置，精神奕奕（虽然有点不太像女僕）地放声大巷。耶俱矢站在入口左侧，说着一些不知是在吸引客人还是在驱赶客人，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而夕弦则站在她身边高举着写有菜单的标语牌。她们三人的招呼声吸引了许多客人络绎不绝地进入女僕咖啡厅。

「哦哦……生意真好呀。」

与附近的其他店家相比，这算是相当不错的开始。至少从士道的位置可以看见的店面，没有一家的人潮比得上女僕咖啡厅。

然后……

「……看来你们进行得很顺利嘛，小士。」

从开始营业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此时突然从前方传来充满困意的声音。

士道认得这个声音，来者正是〈拉塔托斯克〉的分析官兼任士道他们班级的副导师——村雨令音。

「啊啊，令音你也来捧场啦——」

士道自然而然地转过身——然后就这样僵直在原地。

出现在眼前的人正是原先猜想的令音。这倒是无所谓……但是，如果再加上那位令音身边还带着一名头戴草帽的女孩，那么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那……那个……」

四糸乃的脸颊微微泛红，彷彿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地挪开视线。

接下来，穿戴在她左手上的兔子手偶「四糸奈」一边摇晃着头一边哈哈大笑。

「呀哈哈哈，你是士道吗？好～适合～呀～你乾脆把下半部的东西拿掉然后在上半部加点东西吧～需要吗？」

「四……四糸乃……」

「……我……我来了。」

士道以沙哑的声音呼唤对方名字。然后，四糸乃如此回答道。

士道自己确实在前几天约过四糸乃。所以她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她似乎不知道士道扮女装的事情。四糸乃有点尴尬地将视线转回来，然后全身上下打量了士道一番。

「呃……那……那个……好可爱呀。」

她说完后，对着士道露出一个僵硬笑容。士道转过身蹲了下来，将手中的菜单遮住自己的后脑杓。

「啊啊！不要这样！不要对人家说如此温柔的话！不要看已经被玷污的我啊啊啊！」

在众目暌暌之下，还是得用女生的语气说话才行。士道用近似哀号的声音大喊道。

不知为什么，被十香、摺纸、八舞姊妹看见女装打扮的时候，自己的反应还没有如此激烈。但是在四糸乃那双清澈双阵的注视下，突然让士道产生一股自己正在做某种骯髒事情的错觉。

犹如曝晒在阳光下的吸血鬼般，身体不断颤抖。不对，这个譬喻比自身处境还要好得多。因为吸血鬼晒到阳光之后，就能当场化为灰烬消失不见。

「那……那个，我并没有……」

「……听好了，四糸乃。你不要误会了。小士正在做一种既崇高而且值得引以为傲的工作。这绝对不是他的兴趣喔。」

令音立刻做出解释。四糸乃惊讶地瞪大眼睛。

「是……是这样啊……」

「……没错。虽然最近逐渐习惯女装打扮，涂口红的动作也越来越女性化。但这绝对不是因为他喜欢所以才这么做的。」

「你干么加油添醋啊，令音！」

士道忍不住站起来大喊道。不过，令音却只是疑惑地歪着头。

「我只是想帮你解释……」

士道沮丧地垂下肩膀。事实上，她应该是真的打算帮助士道吧。但是结果却弄巧成拙。

……话说回来，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这种装扮了呀。士道在心中暗自警惕自己千万不能堕入魔道。

做了一个深呼吸让心跳速度平缓下来之后，士道转身面对四糸乃。

「要进去吗？虽然有点拥挤，但是现在应该不用排队就能进去。」

「啊……好……好的。」

「……那么，我们就打扰了。」

说完后，令音就带领四糸乃走向女僕咖啡厅之中。

就在此时，四糸乃转过头来……

「那个……我也很期待……你的舞台表演。」

说完后，朝士道做出一个用力握紧右手的姿势。

「嗯，等着看吧，我会加油的。」

士道说完，隔着草帽抚摸四糸乃的头。四糸乃似乎觉得有点痒，然后有些害羞地扭动身体。不过因为被帽檐挡住的缘故，士道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四糸乃鞠了个躬，走进女僕咖啡厅。士道在目送她背影离去的同时，轻轻笑了一下。

在出乎意料之外的地方获得了勇气。如此一来，无论如何都得获胜才行吶。

然后——

「……嗯？」

当令音与四糸乃进入咖啡厅之后，经过了数分钟。就在来客数超过店内所能容纳的人数，外面开始排起队伍的时候，周围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发生什么事了？」

士道因为感到疑惑而向身边的女僕询问，只见脸上充满紧张神情的女僕简短地说了一句：「那个……」用手指向通往一号馆的连接道路。

那里在不知不觉中聚集了黑压压的密集人潮。当然，会场里也是人山人海，但是只有那附近的拥挤度特别高。

士道愣了一秒，才察觉那群人的真实身分。

就在此时，人潮突然在一瞬间分成左右两半。一名身穿制服的少女踏着从容不迫的步伐，犹如摩西一般从正中间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