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雙人攻城戰

时间稍微回溯到数分钟前。

士道与狂三一同回到了位于天宫市市中心的大型展览馆──天宫广场附近。

这里是十所高中联合举办的文化祭──天央祭的舞台，同时也是天宫市发生大暴动的地点。以及──现在则是精灵诱宵美九的堡垒。

「不愧是本据点，人数不是盖的……」

士道从天宫广场附近的大厦屋顶往地上看，轻声细语说道。这种距离应该不至于会被发现，但也没必要故意大声说话。

暗夜中，因灯光照射下而显得诡异的天宫广场入口前，满是为数众多的人群。

士道察觉有螺旋桨的声音逐渐靠近，立刻藏身在暗处。

上空飞有写着电视台名称的採访直升机，肯定是来拍摄前所未闻的大暴动画面吧……恐怕机长、记者等大大小小人员全都听进了美九的演奏。从刚才起就像是在警戒这一带一样，飞行高度异常地低，同时固执地盘旋在天宫广场周围。

虽然不知道美九的支配领域究竟扩展到何种地步，不过至少在士道与狂三到达天宫广场的路上，徘徊着许多听了美九的演奏而丧失心神的居民们，简直就像灾难惊悚电影的其中一幕。

其实士道不只两三次快要被找到，要是没有狂三，士道早就被逮住献给美九了吧。

「虽然总算来到这里了……但接下来要怎么办？」

士道俯看眼下人山人海的群众，额头渗出汗水。

「正门都这个样子了，想必其他入口也防卫得牢不可破吧。就算想打破天花板潜进里面，也有直升机在监视……」

「你在说什么呀？士道，这种事连想都不用想吧。」

士道面有难色地沉吟后，狂三便以一派轻鬆的口吻回答。

「你有什么办法吗？」

「是呀，当然有。我一定会确实将你送到美九的身边──当然，之后的事就得靠你自己去耍嘴皮子了。」

「……这种事真的办得到吗？」

「哎呀，你不相信我吗？真是伤心呢，我要哭啰。」

狂三说着惺惺作态地用手捂着脸，发出「呜哇──」的哭声。

「喂……喂喂……」

「你要嘛把一只眼珠给我，要嘛就让我喝你的血，再不然就摸摸我的头安慰我，否则我就继续哭下去啰。」

「…………你乖乖喔。」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士道从血色的头饰上方抚摸狂三的头，狂三便看似愉快地嘻嘻笑了。

「好，那我们出发吧。再这样浪费时间，情况只会愈来愈恶化。」

「…………」

士道半眯着眼直盯着刚刚才浪费大半时间的始作俑者，但如果抱怨可能又会引起麻烦事，就什么也没说了。

「……不过，你到底要怎么做啊？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监视我们……」

「──嘻嘻嘻、嘻嘻，这还不简单嘛～～」

狂三露出狰狞的笑容，当场猛然起身──同时抱起士道。

「咦──？」

「好了，我们走吧。」

狂三就这样抱着士道踏上顶楼的最外围。

然后毫不迟疑地从那里咻地一跃而下。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十层楼高的大楼，超过三十公尺的高度垂直落下。一点也没有心理準备的士道甚至忘了周围还有群聚的敌人，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在有如飞天的飘浮感后传来奇妙的着地触感。在狂三的脚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地面出现浓密的影子，噗通一声似乎吸收了降落的冲击。

「哎呀哎呀，士道真是的。声音还真大呢。」

狂三看着士道的表情，嘻嘻嗤笑。

「够……够了，放我下来……！」

「呵呵呵，要我这样抱着你也无所谓哟。」

狂三这么说着将士道放到地上。

下一瞬间，「喀！」好几道探照灯灯光照射在士道与狂三身上。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们在敌人警备最森严的状态下还发出那么大的叫声，等同要别人注意自己这边嘛。

「糟了……！」

士道重新环顾展开在眼前的情景。

人、人、人，除了人──还是人。

敌方的数量竟然多达数万。

反观我方，包含自己在内仅仅两人。

这是「压倒性」这个辞彙都不足表达的绝望性战力差距。

而且所有人都对士道投以像看着杀亲仇人的憎恶视线，不管再怎么镇定的人都会出汗吧。

「哎，想不到你竟然会故意大叫出声表示自己的存在，真不愧是士道呢。」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是谁……！」

士道对说话温吞的狂三吼叫。

然而，现在并不是吵架的时候。

不知对方是在观察我方的动静，还是在等待美九的指示，男人们并没有朝这里冲过来，但在这段期间也慢慢形成了包围网。他们像是要包围背对大楼墙壁站着的士道与狂三，缓缓聚集成半圆形，而体格壮硕的男人和持枪的警官等人都往前站到第一排。

就在此时──

「──想不到你竟然会特地回到我的城堡，很从容嘛～～士织……不对，五河士道……！」

这道声音响彻整个天宫广场前。虽然是透过扩音器，但这无庸置疑就是诱宵美九的声音。看来士道他们现身的消息已经传入她的耳中。

「美九……！」

士道不禁唤出她的名字，不过他的声音不可能传到广场内部。美九维持相同的音调继续说：

「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啦～～但事已至此，你无路可逃啰～～好了，各位，把他给我抓起来，稍微弄痛他也没关係～～但儘可能好好对待他哟──不然我出手的次数就得减少了～～」

她留下冷得透心彻骨的声音后，「噗滋」一声切断了声音。

取而代之响起的，是充斥于士道视野中的美九信徒们所发出近乎天摇地动般的巨大声响。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呜、呜哇……！」

制约信徒们的枷锁被解开后，信徒们以有如雪崩的气势排山倒海一起朝士道与狂三冲过来。勉强保持坚定的士道，瞬间也为这磅礴的魄力感到惧怕。

「狂……狂三！这样下去就完蛋了！我们快逃！」

然而，狂三悠然站在原地，不打算移动脚步。

冷静下来一想，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现在士道他们被难以数计的敌军完全包围，根本无路可逃！

「咕……！」

万事休矣。最前方的男人伸出手往被逼到墙边的士道脖子靠近──

他的手碰到士道之前，双脚像是被吸进地面一般跪了下去。

「咦……？」

士道发出疑惑的声音──立刻压住自己的膝盖。

原因很简单。在逼近眼前的男人颓然倒地时，一阵无可比拟的强大倦怠感侵袭士道的身体。

「这……这是……」

士道在腹部用力，好不容易将姿势调整回原来的模样，并且从喉咙挤出声音。

看向周围，发现原本包围士道两人的男人们全都当场倒地痛苦地呻吟。

附近一带的地面上儘管探照灯的灯火辉煌，依旧盘踞着阴暗的漆黑色彩。

他记得这种感觉。没错，士道在距今大约三个月前──狂三上高中时，曾经体验过那么一次这种异常现象。

「〈食时之城〉……！」

「──嘻嘻、嘻嘻嘻！观察得真仔细。亏你还记得呢，士道。」

狂三弯起嘴角一笑，面向士道。显示出金色錶盘的左眼上，时钟的指针逆时针高速旋转。

〈食时之城〉──这是必须消耗自己的「时间」使用天使能力的狂三，从外部补充「时间」的手段。使踏入自己影子的人类陷入昏睡状态，从中吸取「时间」──也就是寿命。

「要将影子扩展到这么大的範围果然有点辛苦呢，呵呵呵，不过很少有这种机会能吸取这么多人的『时间』，就让我好好有效运用吧。」

「狂三，你用这么危险的……！」

「哎呀哎呀，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就这么被抓走比较好啰？」

「咕……」

士道看似痛苦地咬了咬牙，踏出脚步。

「要拿捏好……分寸喔……！」

「好的、好的，我了解的。人数很多，能力运转得很快，不过从每个人身上得到的时间都是小数目。只要从现在开始努力养生，够他们活的了。」

「…………」

现在只能相信她说的话了。士道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过一个个倒地的信徒走了出去。

「那……那是什么啊……！」

美九在天宫广场的管理室看着好几个并排在墙上的萤幕，对眼前难以置信的光景大叫。

现在萤幕上显示出来的，是设置在屋外的监视器画面。没错，美九原本想在这个头等席由可爱的精灵们服侍，观赏那个可恨的男人被抓起来的模样。

然而，随着美九一声令下，当信徒们逼近士道的瞬间，所有人都一起当场倒下。接着，士道与穿着洋装的少女在没有任何妨碍者的通道上，朝这里悠悠走来。

「那个女孩子……莫非，她也是精灵……？」

美九眯细双眼，看着映在萤幕上的少女。

照情况看来，只能这么想。那个男人──士道一定料想到这种情况，故意留下另一名精灵。多么阴险的手段呀！美九忿忿地紧握拳头。

「而且似乎没因我的演奏丧失心神……哼，真麻烦呢～～」

既然会来到这种地方，就代表她肯定也听过美九的演奏，然而却不见她臣服于美九的样子。虽然对方是精灵，但能虏获四糸乃和八舞姊妹，表示美九的声音和演奏应该不会没有效果……难道她也和士道拥有同样的能力吗？

不过在美九这样不断思考的同时，士道和神秘少女也逐渐朝天宫广场走近。照这样下去，应该马上就会到达美九的所在地。

──为了封印美九的灵力。

「……咕，怎么能……让你得逞……」

美九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发出像是好不容易挤出的声音。

没错，美九绝对不可能让对方从自己身上夺走灵力。

──因为要是失去这份力量、这个「声音」──

「我……又会回到『那个时候』……！」

美九用力摇摇头，倏地从椅子上起身。正在按摩美九肩膀的耶俱矢像是被吓到般睁大双眼。

「姊……姊姊大人？汝怎么了吗？」

「我现在要马上回到舞台！跟我来──演奏要再次开始了！」

「唔咕……」

看来人类要穿过倒得东倒西歪、互相交叠的人肉平原，似乎意外地颇耗费精神。士道一边对抗偶尔侵袭而来的呕吐感，一边追着前方踏着舞步般轻快脚步的狂三背影。

虽然再怎么客气也很难说这是条好走的路，但积极妨碍自己的人一个也没有。士道与狂三不久便来到中央舞台的入口。

「好了，士道。」

「喔……！」

士道对狂三的催促声回以颔首，一口气推开了门。

「……！」

中央舞台同样包围着异样的气氛。虽然观众席满满都是少女们──但这里也被狂三的影子侵蚀了吗？只见全部的人都无力地蜷缩着。

然后，在最里面的舞台上……

她就在那里。

背对管风琴状的巨大天使，少女身着耀眼夺目的灵装悠然站着。

诱宵美九。操控声音的精灵──同时也是统御这个地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