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燦爛的蓋迪亞

「──士道下落不明？」

在国中的教室里，琴里的手机抵在耳边，发出疑惑的声音。

午休钟声一响，琴里的手机便接到〈佛拉克西纳斯〉的来电。她感觉到不安的气息，在转瞬间将缎带替换成黑色，接起电话──便听见部下向她报告这个消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士道现在不是在学校吗？」

『是……本来应该是这样，但根据村雨分析官的报告，士道在第一节课开始之前，好像就早退了……』

「早退？」

『是的。向十香打探原因后，好像是因为鸢一摺纸突然要转学……』

「你说什么……？」

琴里皱起眉头。难以想像那个鸢一摺纸会一声不响地背着士道转学。

不过──她心里也并非没有猜想到摺纸这异常举动的原因。没错，因为摺纸最后现身在士道等人面前时，身上穿着DEM的it。

摺纸以前为了保护士道，甚至不惜与DEM为敌，但难以否定她可能与DEM之间缔结了某种秘密条约。

抑或是──也有可能被DEM洗脑。应该说，正因为对象是那个DEM Industry，就算做出洗脑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想必士道也和琴里有一样的想法吧。他肯定感到坐立难安，跑去找摺纸了。

「那个笨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琴里不耐烦地咂了嘴，压低音量避免让周围的人听见，接着说道：

「竟然挑在这种时机失蹤……太可疑了。最坏的情况下，也有可能被DEM绑架了。十香她们呢？」

『是……十香、八舞姊妹还有美九，都在各自的学校里吃午餐。七罪好像和四糸乃一起去逛街了。』

「这样啊。虽然让她们担心也不好，但总不能一直矇混下去吧。总之，全体人员都去追查士道的下落，我也会立刻回〈佛拉克西纳斯〉。无论如此，都要在十香她们回家之前找出士道。」

『是！』

手机另一头传来部下的回应声。琴里切断通话后将手机收进口袋，背部离开墙面。

接着，她一边替换缎带一边走向并桌吃着便当的朋友们身边。

「啊，琴里。你讲完电话啦？」

「是谁打来的？你哥哥吗？」

朋友们如此问道。琴里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捂着肚子蹲在原地。

「唔……唔──」

「你……你怎么了，琴里，还好吗？」

「嗯，我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抱歉，我今天要早退……可以帮我跟老师说一声吗？」

「当然可以啊……你还好吧？要去保健室吗？」

「没关係。那就拜託你们了。」

琴里装作一副痛苦的模样，将书包拿在手中，以缓慢的步伐离开教室后──不是朝校舍摆放鞋柜的出入口前进，而是走向屋顶。

◇

「……唔……」

士道轻声呻吟，缓缓张开眼睛。

「这里……是……」

视野一片模糊。士道试图抬起右手搓揉眼睛──却蹙起了眉头。

右手无法动弹。不……正确来说，左右手的手腕像是被缠在背后，手臂无法绕到身体前面。接着过了数十秒，在意识逐渐清醒当中，士道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手铐铐在背后。而且对方十分谨慎地用绳子把士道的身体绑在椅子上，并且用钉子将椅脚固定在地板上。真是顽强的做法，可以窥见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士道逃跑的意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所幸士道并没有被遮住眼睛和塞住嘴巴。他抱怨似的低声呢喃后，缓缓转动脖子，环顾自己的所在地。

那是一个有如废墟一角的阴暗空间。龟裂的墙面以及露出一部分钢筋的天花板，看起来像是长久无人居住。

自己究竟为何会被人抓来这种地方？士道歪了歪头，思考这最根本的问题──于是，他立刻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事。

「对了，我追在摺纸后头……」

士道话说到一半，位于他前方的门扉便「叽」的一声打了开来。

听见开门声，士道反射性朝声音来源看去，便看见摺纸提着大波士顿包站在那里。

「摺纸！你到底想干什──」

士道说到一半，愕然屏住了呼吸。

「难不成，你真的投靠了DEM……？」

「……」

摺纸一语不发地走到士道旁边，将波士顿包放在地板上，开始翻找包包。

「你……你要干嘛……！」

虽然不知道摺纸究竟想拿出什么东西，但如果她真的投靠了DEM，势必会对士道施加某种危害。手枪、小刀或是自白剂之类的物品……各式各样的想像一瞬间窜过士道的脑海。

然而──

「──喝吧。」

「咦……？」

与士道预想的相反，摺纸递给士道的是矿泉水瓶。

「这……这是怎样？」

「水。你不渴吗？」

摺纸在极其不自然的状况之下，以无比自然的态度询问士道。这突兀的感觉令士道不禁皱起眉头。

他确实是口渴了，但他犹豫是否该轻易喝下绑架自己的对象所给的东西。士道对递水给自己的摺纸投以猜疑的视线。

接着，摺纸或许是注意到士道的表情，只见她打开保特瓶的盖子后含了一口瓶内的水。看样子……似乎是想表达水里并没有加入毒药之类的东西。

「……」

「……咦？」

不，不对。摺纸并没有将含在口中的水喝下，而是直接朝士道的嘴唇逼近。

没错。简直就像要……嘴对嘴喂水一样。

「等……等一下！我知道了！我喝！我喝就是了，你正常喂我喝就好！」

「是吗？」

摺纸听了士道说的话后，一口将水吞下，有些遗憾地这么说了。然后，她将打开盖子的保特瓶递上前。

「喝吧。」

「……啊，好，那你慢慢地──唔咕！」

摺纸不把士道的话听完，便将保特瓶瓶口塞进士道的嘴里。强制性间接接吻。由于事发突然，士道根本无法反抗，就这么将灌进嘴里的水一口吞下。

「……」

确认士道喝下水后，摺纸一脸满足地收回手。接着不知为何，她再次舔了一次保特瓶瓶口后才盖回盖子。

虽然士道也非常在意她这个举动……但是，算了，就别去在意了吧。士道呛到般不断咳嗽之后，再次望向摺纸。

「……总之，我希望你先放开我。」

「这我做不到。」

即使士道如此恳求，摺纸仍然毫不留情地拒绝。

不过，士道早已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他轻轻摇晃身体继续说道：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么，可不可以至少先把绳子解开，把双手铐到前面来？」

「对不起，我希望你暂时维持这个状态。」

「拜託你啦。我从刚才就超想上厕所，你也不希望我在这里尿裤子吧？」

「………」

结果，摺纸默默地弯下腰翻找一下她的波士顿包后，再次拿出了一瓶保特瓶。

士道瞬间以为自己明明说想上厕所，她却打算再让自己喝水，但是──不对。士道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摺纸手上拿着的保特瓶里，并没有装水。

摺纸一边打开空保特瓶的盖子，一边朝士道走来。

「喂……喂……？」

即使士道脸颊流下汗水这么说了，摺纸也没有停下脚步。她将保特瓶放在地上之后，将手凑上士道的皮带，并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企图解开皮带。

「呀啊啊！呀啊啊啊啊！」

察觉摺纸意图的士道不断扭动身躯，使椅子发出叽轧声。

「喂！我还是不上了！没关係！」

「……是吗？」

士道语带惨叫地大声吶喊后，摺纸的语气透露出些许遗憾，重新系好皮带。

「呼……呼……」

士道的肩膀上下晃动、气喘吁吁，接着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等心跳渐趋平缓后，他面向摺纸。

虽然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但现在那些话都不是重点。士道静静地说了：

「……摺纸。」

「什么事？」

「……你……加入DEM了吗？」

「对。」

摺纸泰然自若地回答。由于摺纸表现得实在太过若无其事，令士道感到十分失望。

「竟然还回答对……你知道那里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吗？」

「大概。」

「那你为什么──」

「为了得到力量。」

「力量……？」

士道皱起了眉头，于是摺纸淡淡地开始诉说。

诉说她屡次违反命令，高层终于对她下达惩戒处分。

以及──为了继续当巫师，只能投靠DEM一事。

「就算是这样……那也太危险了！」

「没办法──为了获得打倒精灵的力量，我别无他法。」

摺纸以平静到令人讶异的语气开启双唇。看见她那副模样，士道无法再继续多说什么。

DEM Industry这间公司的事情，摺纸恐怕比士道了解得还要深入。士道想得到的那些懊恼和痛苦老早就烟消云散。即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现状。不是拒绝也不是反驳，摺纸那只是充满淡漠的声音，令士道感受到一种类似寒气的感觉。

不过，可不能单方面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士道清了清喉咙重新打起精神，再度开口：

「……那么，你绑架我也是DEM──那个威斯考特的指示吗？他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

士道如此说完，摺纸便缓缓地摇了摇头。

「把你带来这里，是我自己的决定。DEM公司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咦……？」

士道的脸染上困惑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限制你的自由也并非我的本意。我感到很抱歉。」

摺纸突然别开视线，继续说道：

「不过，这是不得已的措施。为了不把你扯进来，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等……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啊？为了不把我扯进来……？到底是什么事啊！」

士道如此询问，摺纸便像是重新下定决心般握紧拳头，开启双唇：

「──不将你扯进我和精灵之间的战争。」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