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與那女孩的體貼

隔天，放晴了。利沙在我家门前等着我。

「没想到他竟然在那种大雨中还在练习呀……」

「而且他还叫我好好考虑佐岛同学的事。」

利沙听完我转述公园里发生的事情后，莫名其妙地露出得意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懂地说了一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然后踢了一下路边的小石头。可是她却不告诉我「这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只有针对京子小姐希望我儘早做出回应的事情说了一句「你也差不多该跟佐岛说说话了呀」。

不用利沙提醒，我也知道。告白之后已经过了三天。从那之后别说是回应，连招呼都没有打也实在太糟糕了。

「或许就在今天，佐岛会来追问你的回覆。要是变成那样，你就会很难拒绝他了喔？还是说，你要听从高柳同学的建议，跟佐岛交往呀？」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都被高柳同学建议了，还在那边烦恼，真是伤脑筋的孩子。既然这样，为了让你不需要再继续苦恼，我去向高柳同学告白吧？」

「啥？」

「我是说，只要我跟高柳同学交往了，明日美就不需要继续犹豫了吧？」

「什么？」

利沙把丰满的胸部压在我的手臂上，用包覆着膝上袜的大腿缠住我的脚。

「只要我从心灵与身体两方面同时进行安慰，现在的高柳同学应该很轻易就能攻陷了。我能得到高柳同学，高柳同学能获得逃避的出口，阴日美也不需要再感到苦恼，一举三得。这可是只有我才能办到、有效率而健全的方法呢。」

「哪里健全了啦！话说，你不是我的同伴吗？」

「我是你的同伴呀，所以我才会这么说的。既然高柳同学都推荐佐岛，那你就听从他的推荐不是比较自然吗？然后我再跟高柳同学交往。这样我们或许有一天可以来场双组约会喔。不，一定可以。所以你一到教室就去跟佐岛说『YES』，然后我们一起约会吧。」

利沙对自己说的话兴奋起来。老实讲，我也因为她口中说的「双组约会」而感到有点动心了。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高柳同学昨天确实是那样说过，但我不觉得那是他的真心话。而且我既然会感到如此烦恼，就表示我的心中还有留恋。我不可以抱着这样的心情跟佐岛同学交往的。

结果，利沙探头看向我的脸：

「我的好意加上佐岛的爱，还是比不上高柳同学吗？」

「不是那样的问题啦。我很喜欢利沙，也喜欢佐岛同学。而且如果利沙真的跟高柳同学交往了，你一定会为了他尽全力奉献自己吧。我想你们会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情侣。我确实很想看看高柳同学幸福的样子。可是……」

「可是？」

「我总觉得那样不对。虽然很难用言语形容，但就是不对。那样总觉得大家都有点微妙地不算幸福呀。」

没错，有点微妙，好像缺少了什么东西。

看着我的利沙，忽然露出微笑。

「受不了……如果不是明日美的话，我早就大骂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了。不过，我很中意喔。『微妙地不算幸福』。如果换作是我的话，就会容许那样的程度，然后马上让状况变得完美。但是从完美的幸福开始，最后达到至高的幸福，也不失为一种乐趣。我就陪明日美玩一场吧。」

「……那你对高柳同学的再告白……」

「就暂缓一下吧。不过，我想想……如果要等笨明日美解决问题，都不知道幸福什么时候会到来了。因此我就当个幸福创造者，给你一点建议吧。」

「利沙，请你为我指路吧。」

利沙从路边捡起一根树枝，跟之前一样像教鞭似地指向我。

「明日美有想过自己对男生追求的是什么吗？」

「对男生追求的事？」

「没错。交往走后想要做什么？能够得到什么？明日美有想过开始交往『之后』的事情吗？」

我一时之间答不上来。我虽然是有想过交到男朋友之后要到游乐园约会，或是到游戏场玩耍之类很笼统的愿望，可是我总觉得利沙的问题不是在问这个。难道是要跟仲居他们一样，想些像夫妻的事情吗？

「我很羡慕男生们呢。」

利沙看到我答不上话，便开口说道：

「女生们总是会为了一点小事感到忌妒或是在背后说坏话，很麻烦对吧？因为彼此都喜欢上同一个男生，就互相扯对方后腿什么的。」

确实，女人的世界有很多丑陋的一面。像之前我就被恐怖的女生叫出去过好几次。

「相较之下，男生则是靠自己的实力争夺女人。像之前的那场红白对战就很棒。为了争夺明日美而用运动较劲，我觉得那是只有男生才做得到的事情。老实讲，我真的好羡慕。如果我是男生的话，甚至会想加入其中呢。」

「原来利沙希望自己是男孩子啊。」

利沙羞涩了一下

「可是既然我天生是个女孩子，就没办法成为男人。既然这样，我至少要跟自己希望成为的理想男生交往呀。然后让他去做我如果是个男生的话会想做的事情，尽我的全力在背后帮助男朋友成大器。顺利的话，不只是我可以满足『如果我是男生』这个愿望的可能性，我的男朋友也可以很幸福。我就是想要这样的恋爱，所以才希望跟高柳同学交往的。」

我第一次听到利沙的人生观。我从没想过身为美少女的利沙竟然会希望自己是个男生，不过我觉得她那同时满足自己的愿望与对方幸福的恋爱观真的很棒。相较之下，对男生追求的是什么都答不上来的自己，实在太丢脸了。

「或许我根本没有跟男生交往的资格呢。」

听到我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利沙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背。

「我想说的是，我希望明日美想想看自己对男生追求的是什么，然后选择能够实现自己愿望的男生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明日美必须要多了解男生才行。所幸，明日美跟高柳同学认识很久，已经知道他的为人。那么你就应该多跟佐岛说说话。」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呀。」

「聊天的话题应该有很多。例如，将来希望有几个小孩啦……蜜月旅行想去哪里啦……对了，进一步问问看他对婚前性行为有什么意见也不错。只要听完这些回答，明日美虑该就能完全理解佐岛的为人了。这样你选择起来也会比较简单啦。」

「你、你是在调侃我吗？」

「我是认真的。还是说，你根本没考虑过未来的事情，就想跟男生交往吗？你打算毕业之后就分手吗？对明日美来说，所谓的交往只是那种程度的事情吗？」

利沙露出严肃的表情。包括刚才的那些话在内，这女孩对恋爱是相当认真的。

「就是因为我不想抱着随便的心情交往，所以才在烦恼呀。」

「既然这样，你就去讨论看看到时候有没有避孕的打算吧。」

「我不想讨论那么露骨的话题呀。我想要的是纯洁的恋爱。」

「那你就去聊聊看那样的话题呀。而且我相信佐岛也很想跟你促腰长谈呢。」

「是促膝长谈啦！」

利沙笑了出来。

「玩笑就开到这边，不过为了认真面对自己的感情，明日美真的需要跟佐岛好好聊一下。为了选择一个彼此符合对方条件的对象，你要多了解佐岛才行。而且我相信佐岛一定也很想跟明日美好好聊一聊。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现在就去跟他说说话吧。」

是佐岛同学。他从三叉路走向我们的方向。惊讶的我赶紧把利沙指着佐岛同学的手压下来，就这样拉着利沙躲到路旁。

「真是伤脑筋的孩子。」

「对不起。」

利沙把我推到电线杆后面遮起来，帮我把佐岛同学应付过去了。

老实讲，我之所以会犹豫跟佐岛冈学说话，还有另一个原因。除了对佐岛同学的回应之外，就是关于丽莎的事情。

妄想少女丽莎。

我崇拜而深爱的妄想少女。

过去一直都在帮助我的丽莎，现在却依旧不愿意跟我说话。而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让我烦恼的原因。丽莎与利沙拥有同样的长相，是因为佐岛同学喜欢河内利沙的关係。以前她一度消失的时候，有承认过她只是借用了外表而已。然而现在附在佐岛同学身上的丽莎应该不是那样，而是纯粹因为佐岛同学喜欢利沙，所以模仿了她的外表才对。那佐岛同学为什么又对我告白？这样说不通呀。

不只是跟佐岛同学，我也有跟丽莎好好沟通的必要。虽然刚才没办法说到话，但我今天之内一定要做到，然后问出丽莎之所以像利沙的原因才行。

「……干什么啦？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利沙感到有点不自在地责备了我一下。

「抱歉，因为我搞不懂丽莎像利沙的意义呀。为什么你是利沙呢？」

「我才搞不懂你在说什么呢。你是想要像罗密欧跟茱丽叶一样谈情说爱吗？想要我对你说我喜欢你吗？你喜欢我吗？」

「如果不喜欢就不会拉着利沙的手躲起来啦。」

「受不了。好像太宠你也不行呢。」

利沙等到佐岛同学过了红绿灯之后，把我推迴路上，迈出步伐了。其实像这样跟利沙走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明明之前我害她哭了，她还愿意这样亲切地跟我说话。

虽然我喜欢高柳同学，也喜欢佐岛同学，但老实讲，我最希望的是能像这样继续跟利沙在一起。然而，我也很清楚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明日美，祥子跟加奈在那里呢。去跟她们会合吧。老是在想男生的事情也会累吧？」

「打扰她们不太好啦。而且我比较想跟利沙在一起。」

利沙捏了一下我的脸颊。

「跟同班同学交流也很重要呀。相对地，我今天就跟你一起回家，这样好吧？」

「——嗯。」

「来，快走吧。」

我被利沙催促着，跑到感情很好地一起走向校门的仁岛同学与仲居身边。

「嗨，仁岛同学，仲居。」

「早上好！利沙大人！明日美同学！」

「您好，利沙大人，明日美同学。」

两人都很有精神地回应我的招呼。虽然她们比起我的名字还要先叫了「利沙大人」让我很不能释怀，不过也罢，我就好好享受到教室之前的这段轻鬆时间吧。

仲居很可爱，仁岛同学很漂亮。

伸手摸她们脸颊就会对我微笑，抱住她们身体就会回我一个拥抱。

「如果世界上都是女生，就不用为恋爱烦恼了说。你们也这样认为吧？」

「咦？」

让她们哑口无言也别有一番趣味。我现在只想要沉浸在她们的温暖之中，忘掉一切。要跟佐岛同学说的话，等到了教室之后再想就好了。然而，那个机会却唐突地来访了。

「——呃、那个、明日美同学。」

「怎么啦，仲居？你的眼镜都滑下来罗？」

「因为眼镜同伴等在那里呀。样子看起来并不寻常呀。」

就在我们走进校舍入口的时候，仲居忽然说出莫名其妙的话。于是仁岛同学代替她，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是佐岛同学站在楼梯前呀。看起来好像在等明日美同学的样子。」

从一群换穿着室内鞋的学生之间，佐岛同学看到我的身影而对我挥了一下手。结果利沙从后面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背，然后带着仁岛同学与仲居离开了。这是代表我不可以一直逃避的意思。于是我做好觉悟，来到佐岛同学面前。

「佐、佐、佐岛同学，早、早安！」

「早安，峰仓同学。」

他的笑容依旧很开朗，相对地，我却是紧张得结巴了。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对话呀？我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啦。

『……明日美，其实他内心也很紧张，不是只有你而已。放心吧。』

丽莎？

之前一直都闭着嘴巴的丽莎，忽然在佐岛同学身边对我说话了。

「为什么你之前都不跟我说话啦？」

『因为明日美自己来搭话，让我也下定决心了。』

「决心？」

『现在还是秘密。重要的是，佐岛同学很想跟明日美说说话，而且也有事情要跟你商量。这很重要，所以拜託你跟他讲讲话吧。』

商量？究竟是什么呢？不过我没必要感到犹豫，因为我也有打算跟他说话呀。

「峰仓同学，我有话要对你说。午休时间可以请你拨空给我吗？」

「嗯，刚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那午休时间，我会在之前那个楼梯转角等你。」

佐岛同学露出安心的表情，对我如此说道。

***

「谢谢你来赴约，峰仓同学。」

吃完营养午餐后，我们分别从教室离开，佐岛同学先来到了楼梯的转角。这是以前独角兽饭店的住宿券搞丢时，我跟泽田对话的场所。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个人讲话会太引人注目，所以佐岛同学才会指定这个没有人会来的地方吧？

我在堆高的软垫上坐下后，佐岛同学也坐了下来。

「丽莎也坐下吧。」

我对站在一旁的丽莎如此说道，可是她却回我一句『今天是你们两个人的对话』之后，靠到墙边了。过了一段时间后，佐岛同学才开口说道：

「我的告自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如果你是在说美滨同学的事情，那你不用在意啦。那不是佐岛同学的错。」

「不只是那件事，还有让你吓到的事情我也要对你道歉。你明明跟我商量过高柳的事情，我却向你告白了。想必让你很惊讶也很困扰吧？」

「嘿嘿，那么强烈的冲击，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呢。」

因为太久没讲话，让我的回应显得很不自然。可是佐岛同学却不一样。丽莎虽然说过他也在紧张，但我觉得他相当从容。而那样的从容也表现在他的提问中。

「我猜峰仓同学应该是以为我想要听告ll的回覆，才会把你叫出来的吧？」

「……不是吗？」